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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這清靜悠揚的音律,馬三軍自然是無意再自討沒趣,只得率部失落而歸。
薛長戈呆滯的神情,宛如投身其中一般,神思跟隨音色遊走,一時間,竟忘了此時已非當初,他與南宮戀兒的那一段,已是回憶。
只是莫白吐納之間,不由自主地跟隨那絲絃之音的節律,暫忘了那切膚的傷痛,反倒感覺禪定入神,漸覺靈臺一片清晰明淨。
而那撫琴之人似是也將自己陶醉在了這琴聲當中,弛凝滑澀,勾劃點彈,將那篇早已爛熟於心的曲譜,一如既往地譜奏了一遍,儘管此時心頭思緒萬千,然而當她雙手搭上弦絲的那一刻起,似乎消散了所有牽掛。
一曲譜完,最後一個音色自那龍淵鳳池當中傳出之時,莫白身子一陣抖動,自喉間湧出一口紫黑髮腥的血汙。
薛長戈自那陶醉當中醒轉之時,看見地上那團黑血,驚歎言道:“好精湛的內力!居然能逼出飲血劍刃上的毒,當今江湖恐怕再無第二人!”
戎翎飲血劍之所以被人冠以邪劍之名,其一便是這劍刃上的劇毒,毒素經血脈流轉,頃刻間散發到全身,雖不是那種見血封喉,立時斃命的烈性劇毒,可一旦毒性蔓延,便會令人迷失本性,暴虐成性,最後血氣枯竭而死。
若非中毒之人自身內力渾厚,絕對難以延緩毒性入侵,更別說將其逼出體外了。
見到風憐影一曲落弦,薛長戈蹌踉起身,頷首離去。
所幸天行劍劍身並未淬毒,加上方才莫白那一劍劍招並未凝集劍氣,如今他只不過受些皮肉之傷,否則就算不中毒,腑臟遭受重創之傷與莫白所中毒傷想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哪裡會來得如此輕鬆。
看著薛長戈幽然離去的身影,風憐影合琴起身,而此時莫白身上餘毒已清,早就恢復了神志,微微睜眼,看著石板上靜靜躺著的‘天行’與‘飲血’,暗自嘆息,當初鑄造這等神兵利刃的人,所犯下的是何等罪孽,真是有損陰德。
“你!好些了嗎?”看著莫白愁雲密佈的神情,風憐影問言道。
聽言莫白立即起身站起,苦笑著點頭示意。
“這不怪你!你是為了我們出頭,才會受此傷痛,反倒是我們有愧於你!”看著莫白強顏苦笑,愧疚無奈的樣子,風憐影雖然心中失落萬分,但,還是柔聲慰籍言道。
是時,莫白自懷中取出那冊書籍,遞與風憐影,示意贈送,然而風憐影一眼瞥過,自莫白敗下陣來以後,她一直在苦思冥想,慌亂了神,是以並未細看那書冊上的文字。
如果她定眼細看,絕對不會如此漠視它,因為那就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上乘內功《無心訣》,莫白見她對手中之物態度漠然,當即收了回去,他自然是懂得風憐影之前的心思,以為自己可以幫助她脫離深禁,沒料到自己卻令她失望至此。
夜已深去,空留寂寥。
閣樓上主僕二人久不作聲,各自凝望著那盞燭火熠熠的光芒,心情尤為低落。
“小姐!夜深了,外面天寒,莫大俠身上還帶著傷呢!是不是?”雪柔輕聲言道。
“他還站在外面嗎?我一時間忘了,死丫頭怎麼不提醒一下我,你快些去讓他上來!”風憐影急切言道。
聽言,雪柔急忙走了出去,放眼看去,只見莫白此時雙手緊握雙劍,痴然地站在冰冷的石板之上,正欲出言叫喊,莫白深邃平靜的瞳孔忽露兇光,左手‘天行’右手‘飲血’驀地舞動起來。
依稀暗淡的火光,照映得他手中那一紅一白的雙劍遊走得有如兩條巨蟒,此刻他的腦中,滿滿地都是風憐影方才失望的樣子,他本以為憑自己之力,可以救她脫離束縛,以此撫平他心中對她的些許虧欠。
風憐心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唯一可以求得寬慰的,只能傾盡全力助她脫困,所以他才急切地想要提高自己的修為境界。
雪柔雖然自風憐影那裡習得一招半式,但畢竟久不踏足江湖,自是不懂得莫白此時所舞的精奧絕倫的招式了,只是那劍光熠熠,氣勢如虹的流暢,倒令她很是仰慕,一時間竟將風憐影的吩咐拋諸腦後了,看得入神之時不禁感嘆。
默唸道:“好瀟灑的劍舞!”
然而莫白一心御劍,並未察覺,他凝息聚氣,牢牢地握住手中那一正一邪的利刃,舞得興起之時,感覺丹田之處那股暖流流出,流經渾身經脈,他害怕再次出現無法控制那股內力的情況,連忙遵循《無心訣》所載的行氣口訣,坐正那股暴戾之氣。
儘管他一再控制,然而內力充盈之時的那股興奮,讓他難以自制,是以劍招亦愈發凌厲迅馳,眼看著眼前的赤紅之光漸漸迷離,莫白只覺體內氣血更為旺盛。
他一味求快,殊不知欲速則不達這個武學道理,等到渾身真氣沸騰,內勁充盈之時,一時失察,忽然間便遭反噬,猛然左右收劍齊身,雙目怒睜,駐劍插入石板幾分,忽然眼前發黑,莫白竟然昏死了過去。
戎翎飲血劍與天行劍不同,同為利器,它自鑄就之時便沾染邪氣,這股邪氣能勾起一個心有旁騖之人的邪念,而方才莫白舞劍之時,體內真氣一時失控,便是因莫白心中為求慰籍而起的好鬥之心。
雪柔陡見莫白出此狀況,當即被嚇得傻站在一旁,一時間慌亂了神,失了方寸。
驚叫喊道:“小姐,他暈過去了!”
聽言風憐影急忙衝出閣樓,三步並作兩步而行,很快來到莫白身旁,看著他昏厥過後,仍然雙手緊握著那兩柄利劍,她知道,自己對他的不予責備,令他心裡更為難安,所以他才會如此捨命。
此刻風憐影竟有些憐憫他了,只是她此刻並不知道,自己早前於寒雁城外,以這音波詭異之功,殺害了兩個手無寸鐵的老人家,而這對老人,便是莫白意欲回鄉探望的雙親。
閣樓中,主僕二人守候著這個僅相處半天的男子。
“小姐!你說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剛才看他把那兩把劍,施展得好厲害呀!”雪柔言道。
風憐影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他舞劍之時劍氣破空的嗖嗖之聲,讓她判斷出,眼前這個昏迷的人,還有未盡的本事。
想來,這一時的真氣岔路,還不至於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遂,言道:“夜深了,雪柔你先去休息吧,這裡我一個人照看得到!”
雪柔聽言,緩緩走出了門口。
看著床榻之上躺著的那個男子,風憐影惆悵萬分,她無法又不能用言語去減輕他心裡的愧疚,因為這是她和他之間一種難以言明的契約,相反只有增加他心中對自己的負罪感,才可能讓他對自己更加盡心盡力。
賭注既已壓上,便無後悔之理。
此處雖然沒有鐵衛看護,然而早前的幾次逃脫,害死了許多被囚禁的寒雁城餘眾,因為對她的禁錮是無形的,馬家人曾發出榜文,只要她不離開這座別院,寒雁城的百姓便可安然無恙,繼續過著平靜的生活,只要她踏出府門半步,馬家人便會屠殺十個百姓,以作對她的懲戒。
當初她選擇莫白這個賭注之時,並非只是為了借他之力衝出別院,而是想以他的身手,震懾馬家,警告他們不要過於跋扈,視人命如草芥。
好在莫白並沒有讓她徹底失望,至少他與馬家人的幫兇薛長戈實力相當,再者,他既已執掌‘天行劍’,便可號令江湖,倘若他日得到江湖勢力的幫助,將馬家人趕出寒雁城亦並非不可能。
想至此處,自她心中剛剛熄滅的復仇怒火,又再一次被點燃,只是這一次,大有星火燎原之勢。
是時,莫白自那床榻之上忽然醒來,面色死沉,只是那雙眼睛格外地嚇人,剛才飲血劍之毒,雖然被他以內力逼出,但他並未靜息調理,反而大舞劍招,動用了內力,令體內輕微毒性蔓延,此時發作起來。
風憐影曾經聽說過這飲血劍,也知道劍刃上的毒,毒性發作時的可怕,便有如莫白此時的神情,滿眼盡是殺氣。
見況,風憐影連忙封住了莫白身上玉堂,膻中,龍頷等幾處大穴,暫緩氣血執行,遂,又運掌貼在氣俞,風門二穴之上,輸去真氣,助他回覆本性。
然而莫白被制點幾處大穴之後,渾身癱軟,又再昏死過去,風憐影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攙扶坐起。
助人療傷,最耗真氣,霎時間,只見風憐影鬢間香汗淋漓,渾身發燙;她發覺,莫白體內有一股異常強大的內力行走在他的經絡當中,然而這股內息對她輸入莫白體內的真氣,並不抗拒,反而很快將其轉化,變成一體。
而此時,莫白漸漸恢復了知覺,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發覺自己竟然坐在風憐影的床榻之上,很是難為情,意欲移動身子。
他並不知道,背後源源不斷湧入的真氣,是來自於風憐影。
熟知,才稍一用力,牽動內息,令風憐影真氣岔道,忽然間一聲悶響,風憐影嘴角溢位血絲來,顯然他的這一動作,令風憐影重傷不輕。
“你!……”風憐影昏厥前,用盡僅剩的一絲氣力,說道。
這時,莫白才明白過來,自己之所以恢復得如此迅速,原來是因為風憐影不惜耗損真氣,為自己療傷的功勞。
遂,應聲連忙轉身,事有恰巧,風憐影昏迷之時,順勢前傾,而莫白剛好側臉轉過身來,立時間,風憐影撲倒在了莫白懷中。
方才耗損真氣療傷之時,風憐影本就渾身熱燙,如今撲倒在莫白懷中,只覺一股莫名的尷尬油然而起。
此時風憐影呼吸的熱度,自他胸口一路上湧,令他渾身血脈膨脹,心跳極快,他自記事起,從未與其他女子貼得如此之近,更何況此刻躺在懷中的還是個,鬢間香汗未乾的楚楚曼妙女子,怎能不令人身體發生異樣,激起男兒本性。
這個漫長而又短暫的深秋寒涼之夜,應該發生的,不應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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