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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過了幾天稍有些許平靜的日子,陡然聽到薛長戈帶來的這個訊息,令風憐影此刻心中很是不安,畢竟寒雁城被破城已有十餘年之久,城中各部遣散殆盡,一時間還難成氣候,然而楚王聲威正濃,鐵衛軍更是銳不可擋。
馬三軍此人品行向來不正,十餘年來他將自己困在雁翎宮中,若不是楚王曾經下令不許他用強,只怕此刻自己早已是名節盡毀,難以再世為人了。
“哥哥!”楚瑩瑩輕聲喚道。
薛長戈聽言看了看她,只見她此刻神色遲滯,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嬌氣,薛長戈頓時明白了,倘若馬三軍率部與雁翎宮中眾人為敵,兄妹兩極有可能會站在彼此的對立面,薛長戈受命楚王,深受楚王敬重,自然是要相助於他們的,而楚瑩瑩此刻身在雁翎宮中,莫白亦在,她知道,只要風憐影有危險,莫白定然不會撒手不理的。
當然,他有他不可不理的理由。
薛長戈當即嘆息一聲,說道:“瑩瑩!你的擔心大哥知道,大哥一定不會與三姑娘他們為敵的!”
說罷,薛長戈轉眼看了看風憐影手中的那把劍,那把劍乃是孤鴻澗世代相傳的信物,他自父親薛子翁手中接過此劍之時,曾暗自許下宏願,一定要讓所有人改變對此劍的評價,是以倘言道:“三姑娘,這飲血劍雖然有些邪性,但只要持有它的人,心地善良,它亦不失為一柄稱手的好兵刃!”
“薛門主此言何意?”風憐影聽言極是不解,遂,問道。
楚瑩瑩似是聽出了兄長此話的用意,當即出言解釋說道:“風姐姐,我大哥的意思,就是將這飲血劍暫時借出,給你用了!”
聽言,風憐影驀地雙眼炯然有神,整個人為之一震,她本想薛長戈此次前來是為了取走它的,未料到因為楚瑩瑩的緣故,他竟甘願將這孤鴻澗的傳承信物借與自己,當即心中甚為喜悅,雙眸又一次仔細地看了看手中的飲血劍。
這些年來,儘管這個動作她重複做了不下百次,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可以被它的主人允許,使用它。
“多謝薛門主的美意,答應借劍!”風憐影形喜之色溢於言表。
看著風憐影頗為激動的樣子,薛長戈繼續言道:“雖然此劍暫借三姑娘你,然而此劍的經歷想必大家都知道,江湖傳言並非空穴來風,還望三姑娘善加利用,儘量少些殺戮才好!”
“薛門主說哪裡話來,這兵器不用來殺戮,豈不是叫人貽笑大方!”風憐影輕聲言道。
是時,薛長戈驀地陷入了深思,利,只為殺戮,本來已是鑄就時就定下的宿命,然而只要人心不那麼嗜殺,何來血雨腥風。
“話雖如此,還是要請三姑娘好自為之!能不用它儘量別用!”
莫白聽出了風憐影話語當中的深意,她被人欺凌如此,如今正是久被壓抑的憤怒,爆發之時,薛長戈此時借劍於她,無疑是助長了她心底的復仇之火,想讓她少些殺戮,只怕是痴人說夢,枉費唇舌。
風憐影看見莫白兩眼從未離開過自己手中的飲血劍,當即明白了莫白的心思,連日來的相處,她知道莫白心性隨和,不喜殺戮。
當即,風憐影的一個動作,幾乎令所有人都大為驚訝,她竟然將剛剛拿到手中的飲血劍轉手遞給了莫白,說道:“莫大俠,你習慣使劍,這把好劍……還是暫且給你吧,反正你現在也沒有件稱手的兵器!”
聽言,莫白詫異地看了風憐影一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風憐影此刻將手中的飲血劍遞給莫白是別有用意,她知道莫白手中的天行劍被人奪走,一時間沒有稱手的兵器,另一層深意便是,只要莫白接過了飲血劍,此次雁翎宮如遇強敵,莫白必定會留下來,助她一臂之力。
“呆子!”莫白剛要伸手接過飲血劍,楚瑩瑩站在一旁忽然喊了一聲。
莫白頓時停住了接劍的手勢,轉眼看了看她,只見她此刻臉上陰晴不定,有些生氣。
看著風憐影毫不吝惜地,將哥哥薛長戈借給她的寶劍,再此轉借他人,而這個人竟然還是與自己朝夕相伴的莫白,心裡,難免會有一些酸楚。
人!都有自私本位的一面。
文延武看著這一切,心情當然也跟楚瑩瑩一樣,他早前便對風憐影心生好感,只是一直未表露心思而已,加上從前輩哥舒兄弟二人口中得知,風家與他有著血仇,他只能將這份心思深深藏在心底,如今風泅陵已經故去,寒雁城被破,在他看來,這份血仇也該化解了。
是以雖然馬三軍未將他們當成雁翎宮舊部看待,可以自由出入,他並未離去,就是因為心裡的那份舊情。
兀自說道:“三妹子!你……!”
然而此時,哥舒金輪忽然扯了他一下,示意不要多言。
常言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風憐影的心思,哥舒兄弟他們自然是看在眼裡的。
“如今雁翎宮形勢危急,多個朋友,多個幫手,我將寶劍借給莫大俠,就是想請莫大俠助我一臂之力!”風憐影眼看著楚瑩瑩與文延武二人言語突兀,當然看出了其中端倪。
聽言,楚瑩瑩亦不好再說什麼,只是雙眼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她竟不懂,風憐影究竟靠著什麼手段,讓莫白不管做什麼,都對她言聽計從。
原因很簡單,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好感,第一關便是取自於她的美貌和弱勢,而女人對男人的好感,便是看懂男人的心思,成就他的男兒雄心,這兩樣,楚瑩瑩都輸給了風憐影。
儘管她知道,莫白體內的食情蠱在今晚過後,會將他和風憐影之間的熟稔化作烏有,但她還是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風憐影亦是頗感意外,明明莫白體內有食情蠱作祟,本該對誰都是漠然,為什麼她從莫白的眼中,還是看到了一絲憂鬱,而正是因為這一絲憂鬱,讓她深信,莫白還是會幫她的,索性將手中的飲血劍轉借給他,讓他更加定下心來,與自己共同抵抗楚王的鐵衛軍。
這天天氣陰沉,沒有秋陽的刺眼,整座寒雁城城門緊閉,一片寂靜,城中空無一人。
瀟水自西向東穿城而過,偶有習風激起層層碎波,時有時無地拍打著大江兩岸,無力濺起浪花。
江面上陡然泛起陣陣急浪,而激起浪花的源頭竟是十幾艘大福船,兩艘一排,縱行排成一線,氣勢逼人,船身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黑壓壓的一片,船帆的桅杆之上,高高地掛著喏大的一個楚字。
而河岸上,風憐影早已親率雁翎宮舊部靜候在那,十年前寒雁城可謂鼎盛之時,卻仍然難敵楚王鐵騎,如今當頭之人只有風憐影一人,身後雖有數百舊部,然而十餘年的四散漂泊,早已令他們不再眾志一心,誓共存亡。
待船隊駛得近了,船頭一個聲音喊話,道:“三姑娘!如今我有楚王親衛鐵軍在此,識相的趕緊歸降,不然我定然踏平此城,殺光所有人!”
喊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馬三軍,為報私怨,日前他向楚王遞呈戰書,請纓再戰,誓奪寒雁城,還風憐影等人以顏色。
楚王與他本為兄弟,見他戰意拳拳,自然不好拂逆,調集麾下鐵衛軍,數千人之眾,交與馬三軍,讓他來戰寒雁城這座得而復失的城池。
“這個馬渾蛋還真搬來了這麼多鐵衛軍啊!”五行衛士在身後竊竊私語道。
“馬渾蛋?他什麼時候改名號了?”
“這還用問,他姓馬,名字叫三軍,那三軍兩個字寫花一點,不就是個渾字嘛,加上他本來都幹人事,當然得叫他馬渾蛋了!”
聽著他們的詼諧言論,楚瑩瑩不禁笑出聲來,心想,還有人把別人的名字這樣讀解的,
當即,風憐影應聲回道:“姓馬的,別以為你人多勢眾就能贏,我等今日必將拼死一戰,定要斬下爾等首級!”
“呵呵!是嗎!”馬三軍不屑說道。
說罷,轉身下令,讓船頭兩千弓弩手,搭弓拉弦,他們平日裡訓練有素,隊形整齊,手中弓弦拉至滿圓。
“放!”
一聲令下,只見本就昏昏沉沉的空中,驟然一束黑雲飄來,箭簇穿行飛快,立時間,將風憐影等人籠罩其中,身後哀嚎一片,本就百人的隊伍,一陣落箭之後,便已倒下大半。
莫白舞動著手中的飲血劍,站在最前,拼盡全力擋開箭矢,將風憐影,楚瑩瑩緊緊地護在身後,他雖然因食情蠱而絕情,但並未泯滅男兒本性,本能驅使他將她們護在身後。
是時,風憐影厲聲喝道:“大家不能站在這裡,這樣只有捱打的份,為今之計,只有將那姓馬的殺了,才能保住性命!”
一聲令出,五行衛士各領一隊人馬,紛紛踏出江面,直朝插著楚王旗號的大福船衝去,擒賊先擒王,風憐影無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雖然知道貿然衝向船隊九死一生,但如今形勢別無他法。
好在被召集的寒雁城舊部個個身手了得,江面之上毫無著力點,只能憑藉輕功躲避流矢,眼看著從岸邊過來的人慢慢靠近,馬三軍嘴角一撇,更為不屑地笑著,隨即,揮了揮手。
忽然船頭周圍又再站出一排弓弩手來,只是他們跟之前的那些人衣著有些不同,手中所持的弓箭亦非一般,乃是精鋼打造,他們個個目光如炬,定定地看著江面上以輕功左右避閃的人。
“還敢反撲過來,讓你們嚐嚐楚王神射手的厲害!”說罷,示意放箭。
而由五行衛士領隊的那些人,本就已經避閃得有些吃力了,畢竟是在毫無著力點的江面上,單憑消耗真氣,自然很難維持長久。
忽然之間,箭矢之中多出了,暗藏著力道更猛的精準猛射,讓他們無從躲避,一時間死傷過半,而受傷之人則沉入江中,幾乎全軍覆沒。
無奈之下,剩下的人只能被逼退,撤回岸邊,然而楚王的弓弩手並未因此而停止投射,反而更加兇猛起來。
眼看著部眾一個接一個倒下,風憐影心如刀絞,是時,楚瑩瑩急切說道:“風姐姐,形勢對我們不利,還是撤了吧!”
如今已成騎虎之勢,又豈是一個撤退所能了結的,連忙取下身後的避水瑤琴,探指勾起琴絃,形勢危急,進退兩難之時,風憐影只能拼盡內力,跟弓弩手對付下去了。
一指扣起,江面上立時激起一束巨浪,情急之下,風憐影幾乎拼盡全力發出這一記音波,雖然那一束浪柱擋住了部分箭矢,但還是有一些落在了人身上。
風憐影迫於無奈,將本為天籟之音的琴聲,變成暗藏殺機的音波,然而一人之力終究是寡不敵眾,很快,隨著一道道音波的傳出,風憐影此刻已經有些內勁空虛,力不從心了,然而她要強的性格豈肯就此服輸,指尖在琴絃之上舞動得更快了。
“三姑娘!這樣下去你會受內傷的!”文延武側身躲過一支箭矢,看見風憐影面色通紅,嘴唇發紫,顯然是風憐影此刻已經拼上了畢生功力,一旦內力空虛,真氣岔亂,便會遭受眼中內傷。
聽言,莫白自然是看出了形勢的危急,連忙將楚瑩瑩護擋在身後,提運內功,將自身真氣渡入風憐影體內,一手揮劍擋開來箭。
而風憐影忽然間感覺有股暖流注入體內,立時只覺渾身真氣充盈,內息順暢,心智一時恢復過來,連忙說道:“莫大俠,請幫幫我!”
她眼中的那種渴望乞求,讓莫白欲罷不能。
當即開始輸去內力,立時間,兩人將真氣融為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眼看著莫白一心將內力灌注進入風憐影體內,不能分心,楚瑩瑩連忙抽出鞭子,揮動得呼呼作響,替莫白格擋來箭。
風憐影得到莫白強勁的內力幫助之後,指尖音波更為凌厲,直將來箭流矢通通擋在江面之上,文延武眼看著風憐影撫琴更為迅馳,身邊不見了箭矢飛過,當即得以喘息。
“如此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楚瑩瑩急切說道。
莫白一見,雖然依靠消耗內力,暫時擋住了流矢的穿透,然而只要對方弓弩手不停止投射,終究是難以抵擋的,情急之下,驀地躍身而起。
而文延武此時與莫白先後一起上躍,他本想借此喘息之機,騰出手來將馬三軍拿住,好暫緩箭矢之急,孰料,莫白此時亦有此想法,兩人不約而同,同時出手。
而此時,因為莫白忽然撤走內力,風憐影立時功力不濟,那流矢再次穿透過來,而風憐影已是強弩之末,再難提起一絲氣力。
“風姐姐!小心啊!”眼看著一支箭矢直朝風憐影射來,情急之下,楚瑩瑩驚叫道。
這一聲驚呼,令騰空而起的兩人,同時循聲看去,那支羽箭無情飛快地射向幾近癱軟的風憐影,此時文延武連忙收住騰空之勢,身形直墜而下,意圖在那羽箭穿透風憐影身子之前,擋在她身前。
然而他的如此動作,令其兄弟文中龍大為吃驚。
“哥!”
“少主!”
哥舒金輪與哥舒銀月驚叫道。
而那箭矢還是無情飛快地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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