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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愁手起袖落,撥弄的碎石列出一幅怪異的圖紋,還未等莫白細想情由,樊孤塵的一番洪聲豪言,答應七日後以‘鼉黿真氣’,替莫白重塑經脈,化消食情蠱之毒,聽得如此訊息,莫白心頭好一陣激動亢奮,將之前心頭的種種疑惑,都拋諸腦後了。
自墳場功力盡失之後,雖未臨陣對敵,但莫白畢竟生是男兒身,男子的豪情與自尊。他自然也是有的,昔日臨敵之時,極少敗陣,而自那之後,這份自尊便被深藏,這時刻在他內心深受煎熬,雖然隨然的性格,讓他有各種藉口來安撫自己,但他也急切地想恢復往日的雄風。
“恭喜公子,終於要脫離苦海了!”是時,商君愁賀言說道。
在莫白心裡,所謂的苦海,便是他手中無法放下的天行劍,守劍陵十年,本以為有了止緣使者這一不同常人的身份,會讓自己的江湖之路格外坦途,至少不會危機重重,荊棘滿布,然而自出劍陵以來,莫白路途坎坷,可謂舉步維艱,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他手中的天行劍。
稍時,莫白定眼看了看手中的天行劍,心下暗自思忖,自功力盡失之後,這一刻在他心中默想過無數次,而他也確實一直對此耿耿於懷,此時的他,感覺這一刻來得太順利,太快太容易了,這讓他心頭感到陣陣不安。
要知道,替他重塑經脈,恢復往日功力,會耗去樊孤塵畢生修為,這對於練武之人來說,此等代價甚是巨大,不由得莫白心生狐疑,當即問道:“樊兄,說得是玩笑話吧?”
“小白!孤塵子此話經過深思熟慮,才艱難作出決定,你怎可當玩笑視之!”當即冷寒霜對莫白厲言痛斥一番,神情嚴肅。
被冷寒霜當頭怒斥,莫白立時收聲不語,滿懷歉意地看著樊孤塵,只見他面色消沉,萎靡頹顯地站在那裡,雙眼眺望遠處,滿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稍時,低聲說道:“錯過了十幾年,是時候放下一切了!”
只見樊孤塵說完之後,長嘆一息,似是一展心中久鬱難散的壓抑,而後,轉過身來對莫白說道:“莫白,我知道你心中的彷徨所為何事,當初我拿著這把劍時,也跟你有過同樣的感受!”
樊孤塵也曾執掌過天行劍,對於天行劍所帶來的種種,他有過切身體會,少年得志,自視甚高,因此而傾慕當時武林第一美人,南宮戀兒,而到最後只不過一廂情願,所有的牽扯,都只是因為小隨芳心暗許,不得已藉著南宮戀兒的身份,讓樊孤塵心繫於此,可事情往往事與願違,樊孤塵情海深陷,無法自拔,值此之際,小隨飽受傷害之後,痴心難解,最終選擇遠離。
南宮戀兒委身下嫁之後,樊孤塵方才頓然醒悟,回想過往,終於明白一切都是小隨的意思,而自己卻還一直懵懵懂懂,一次次不經意間言語傷害了她,意欲將其尋回,可心氣未定,不甘平凡,猶豫不決,以至於十幾年來徘徊與行風茶舍,不去交換小隨的行蹤訊息。
莫白的到來,讓他看到同自己一樣的往日的懵懂,這才大徹大悟,苦苦糾結的名譽地位不過過眼雲煙,真正永恆的,是能有紅顏相伴,一起夕陽下彼此依偎的滿足。
而當他作出這一切決定之前,他必須完全放下現有的種種名分與責任,鼉黿真氣還在他手中,家族的使命便還在他的肩上,江湖是個永遠不會讓強者隱退的地方,若想平靜,必須先讓自己變得平凡,所以再三深思之後,決定將鼉黿真氣傳給莫白,一來可助其恢復往日功力,二來可以趁此卸下肩上的責任。
一直以來,家族的使命感讓他不敢有半點懈怠,而如今家族人丁不旺,人心更是渙散,加上龍行司強勢凌人,不甘於三家共強的局勢,一心坐大,更知道與龍行司相爭,一家勢力太寡,之前在碧湖邊上,與冷寒霜深談之後,兩人決定把這份重擔,交與莫白,他手中有天行劍,龍行司如若執意改變江湖格局,導致天下大亂,維護局面,這也是他這個天行劍主人的責任。
藉助莫白執掌天行劍的身份,礙於天行劍在江湖之中聖劍的地位,龍行司不好直接對他下手,讓他擔起一切責任,這是冷寒霜與樊孤塵兩人深談過後得出的最終結果。
看著商君愁歸結的那幅圖案,加之樊孤塵與冷寒霜方才所言,莫白當即想到,眼前這幅圖案,必然與他們此時的舉動有關係,隨即說道:“冷前輩,樊兄,你們有何話請儘管吩咐!”
“我們可以將畢生所學全部傳給你,但你必須答應替天下人解開這幅圖案的秘密!”冷寒霜切切言道。
“不錯!這是我們樊家與冷家人窮極一生,才找到這可能與龍行司不敗神話有關的唯一線索,你不能讓之留為遺憾!”樊孤塵附言說道。
聽言,霎時間,莫白頓時幡然醒悟,為何自從踏入阡陌林以來,處處不同以往的原因所在,冷寒霜喝退隨行眾人,獨單單讓自己留下,之後又大談闊論,所說之言基本都是在列數龍行司的種種霸道,真正的用意,此時方才直言道明。
“在下何德何能,竟蒙二位如此看重,實在是擔當不起!”莫白知道自己接受這句話後的境遇如何,所以他不敢欣然接受,這也與他遇事不爭不辯的性格一樣,臨陣受命之時,他有些退縮推諉了。
“莫公子!先生他們也是一片心願,你怎好如此推辭!”是時,商君愁附言說道。
“你不必急於答覆,七日之後是走是留,任你決定!”樊孤塵婉言說道。
見到莫白直言推辭,樊孤塵頗有些失望,但是就此放棄又有些不甘,於是退而求其次,給了莫白七天的考慮時間,希望籍此,事情會有所轉變。
時之千千,韶華荏苒,自那日還身草廬前,莫白聽得樊孤塵與冷寒霜言明心意之後,至此已是第五個日落了,時近正望,皓月當空,莫白獨自一人靜站倚欄,雙眼凝視著眼前空茫茫的雲霧一片。
心中念轉千尋,雖說當日直言回絕了樊孤塵與冷寒霜的提議,但這個念頭一直存在心中,連日來時常反覆斟酌,該與不該,此刻縈繞在他心頭,佔據了他所有心思。
“皓月當頭掛銀空,霧潛星樓半朦朧;孤影嘆月聲聲怨,此心茫茫照何明!莫公子,好雅興!”正自莫白心頭茫然之時,商君愁手捧著一盅玉脂青壺,配有兩隻同色杯盞,蓮步碎踩,怡然說道。
聽到有人言語,莫白當即回神,側過身來看見商君愁正端正這身子站在身後,藉著今晚格外明亮的月色,莫白看著眼前站著的商君愁,禁不住又打量了一番,與往日不同,此刻的商君愁身著一身潔白勝雪的對襟襦裙,青絲飄落,透著月撒銀光,宛如周身銀裝,飄逸清朗。
“月舞銀裝,綺羅佳人!”莫白看著眼前的商君愁,口中呢喃道。
見到莫白如此稱讚自己,商君愁頗有些羞澀之意,隨即答道:“公子過獎了!”
“商姑娘,深夜來此有何要事?”見到商君愁有些口齒支吾,莫白立時感覺自己舉動有些失態,當即說道。
是時,商君愁輕笑了一聲,說道:“皓月當空,如此良辰夜景,君愁特來找公子小酌幾杯,談些江湖!”
聽罷商君愁所言,莫白這才看到,原來商君愁手中還託著青杯玉盞,稍時,當即說道:“能與商姑娘這等賢樓女子邀月小酌,莫某真是三生有幸!”說罷,連忙讓出身位,讓商君愁將手中杯盞放在石桌之上。
擺好杯盞,商君愁纖手輕玉脂酒壺,將杯中斟滿,隨後說道:“公子!請!”
看著商君愁如此纖柔曼妙的舉止,酒未入口,莫白已然自醉三分,聽到商君愁相邀舉杯,當即放下手裡的天行劍,起杯同敬,說道:“商姑娘!請!”
隨後仰面一杯入口,霎時間,莫白似乎忘了,自己根本不勝酒力,這一杯入口,灼熱辛辣之感立時自喉間上衝,若不是吞嚥得快,只怕要嗆出口來,為還解一些胸中酒氣,莫白隨即輕咳了幾聲。
“讓商姑娘見笑了,莫某……不勝酒力!”待氣息順暢之後,莫白急忙言語解釋說道。
是時,只見商君愁舉杯遮面,一飲而盡,說道:“公子從未沾過酒水麼?”
被商君愁此一言問起,莫白立時心頭一陣觸動,猛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沾上這陳湯之時,是在小樓集於家,如今被問起,於冰心的音容立時充斥著所有心思。
見到莫白神情登時低落,商君愁當即放下手中酒杯,問言說道:“公子!是不是想起什麼往事,為何如此感懷悲傷!”
“姑娘有所不知,這是莫某第二次沾酒,第一次是在小樓集於家……!”莫白言及一半,立時收口不語,雖有食情蠱加以牽制心中的情義,並沒有痛徹心扉的難受,但莫白心中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愧疚還有遺憾。
稍時,只見商君愁凝眼探望夜色下的空曠,隨後說道:“既然覺得有愧於她,就別再重蹈覆轍,讓這種遺憾重現!”
“我該如何去做,還請姑娘明示!”莫白喏喏言道。
“接受先生的建議,洗去食情蠱的毒害,讓心自然,不再受任何約束!”商君愁隨即答道。
“可是……!”
“該你面對的,就應該坦然面對,一味逃避現實,只求自己心中安然,這豈是堂堂男兒的作風!”見到莫白又意欲推諉,商君愁立時說道。
須臾,莫白沉思許久,隨後眉眼一抬,拿起商君愁不知不覺中,早已斟滿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之後長嘆一息,並沒有方才那般窘態。
商君愁立時意會到了其中之意,兀自沉吟道:“希望這杯酒,能揭開你心裡的舊傷,激發你的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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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後語:是小子對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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