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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從當初的沉淪開始,便註定了文延武此生的孤單。
其心中一直反覆斟酌著,方才賢樓女子商君愁的用意,她既未言明立場,又不表明有何目的,貿然說要傳自己絕世神功。
正所謂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沒有無緣無故的施,更沒有無緣無故的受,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而馬三軍落敗人前,雖然心有不甘,但事成已然,便不再停留,此番敗陣令他惴惴難安,心中極為不快。
他接下天行令,無疑是將自己放在了風口浪尖之上,之所以暫時還能鎮的住,保得住一時的河清海晏風平浪靜,而這一切的安寧,完全在於馬三軍的勢頭正盛。
只要稍顯頹勢,便會立時狂風大作,群起而攻之。
經此一番變數,文延武已無心思前往告知風憐影。
這一夜,又重歸了平靜,靜得格外讓人心慌。
寒雁城雁翎宮,一宮十三院,最偏末的位置,自十餘年前寒雁城破城之後,此地一直透著詭異。
最近瀟水,本是城中景緻最佳的閣樓,卻鮮有人漫步至此,登樓望景,並非因為楚王的禁令,而是前些年,所有去到此樓的人,都在此無故突發癲狂之症,藥石罔效。
此樓本未題名,但在武林中人人都知道它如詩如畫之名,瀟湘水榭!
這瀟湘水榭當中,收有一副殘卷石刻的拓本,沒人知道這殘卷的來歷,有何價值。
但寒雁城中的所有人,將此樓視為禁地,有最森嚴最好的守衛,可當年城破之時,城主莫連城卻突然下令撤走所有守衛,未帶走任何物件。
而那副拓本自然也就保留了下來,只怕就連風憐影姐妹兩,都未必清楚這閣樓當中究竟有何秘密。
它對外的身份,說是存放歷來寒雁城中傑出先人和城主生死牌位的地方,自然倍受敬重,而這個思想,不管寒雁城前人後世,心裡都是根深蒂固的。
而那副拓本便正是龍行司不敗神話的秘密所在,亦是風憐影與馬三軍掀起這場浩劫的目的。
那副畫卷,自面世以來,只有莫白的師傅獨孤宏悟出了端倪,正是他讓莫白修習,練成之後又強言莫白遺忘和剋制的《無極神功》和《幻影歸塵篇》。
是龍行司立足江湖不敗神話的兩門不世功法,無極登峰,幻影歸塵。
莫白體內那股強大到可怕的內力,便正是修習《無極神功》大成所得來的,只是因為那副石刻拓片有缺失,所以這《幻影歸塵篇》獨孤宏並未教與莫白。
起初獨孤宏本想自己修習,只是他在觀摩畫卷之時,跟尋常人一樣,誘生心魔,好在他毅力堅韌,並且及時自省,這才未發作癲狂之症,不敢修習,無福消受。
那時起,他才選了莫白這個貌不出眾,資質一般的傳人,將所參悟的修習法門教與莫白。
而莫白被遴選做了十年看守劍陵,執掌一任天行劍的主人,也正是得益於他的推動,天行劍,是接觸龍行司的金鑰,很是關鍵。
其實那捲石刻拓本所缺失的部分,正是先輩們,在修習《無極神功》時,引起的種種弊端,所做的修正。
閣樓久未得修繕,已顯年月凋零,夜色下依然大氣莊嚴,深秋寒風撩擾滿地的碎枯。
倏然,窸窸窣窣來了一群身著夜行衣的不速之客,他們身輕如燕,僅有的腳步嘈雜,亦被這秋風掃落葉之聲掩飾得恰到好處。
“到了!”一人輕擺手勢,示意同行之人停下腳步。
“竟然毫無守衛?莫非東西已不在此處!”
來人本以為今夜免不了有場惡鬥,卻不料如入無人之境。
“一別十來年了,除了冷清,倒也沒多大變化!”
“主公當年留下遺命,若十年後城中尚有舊部,我等必取此物,將它另尋託付!”
“將這等寶貝交與他人?卻不留給我們,枉費我等追隨一場!”
“閉嘴!”一行人彷彿對此地十分熟悉,被一人喝叱一聲之後,徑直走了進去,若不是水面反射投入窗臺的月色,樓中全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儘管如此黑暗,他們亦無需火光照亮,竟未磕碰一處。
“啊!有鬼!”忽然一人驚聲叫道。
其他人循聲望去,不禁各自嚇得後退了幾步,所有的眼珠都凝視一處。
稀鬆映入窗簾的月光,加上流動的水面,散射而來晃動的波光,在一處空平整齊的牆面匯合,顯現出一個宛如巨人的身影,向他們信步逼近。
“莫要慌張,這朗朗乾坤,哪裡來的鬼魅!”見到有人慌張大叫,另一人出言警醒說道。
然而那牆上的虛影乍看去,著實讓人汗毛直立,有些可怖。
是時,有人取出火折,燃起一束光亮,漆黑一片的夜裡,光明確實可以讓人壯膽不少。
藉著火光,那牆上看著瘮人的影子立時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副昏黃的畫軸。
“莫看這畫!都忘了這畫的邪性了麼!”還未等人認清畫上何物,便有人大聲喝止,甩手拂滅了火光。
原來,那牆上的畫軸,正是這樓中至寶,只是他們不敢直視,因為他們知道,見過此畫的人,最後都成了瘋癲之人,宛如這畫有著與生俱來的魔咒一般。
“東西還在!”
“可笑的是,風家的三妹子,不惜受制於人,共圖這不敗神話,不料這秘密就在臥榻之側!”
“我等是否遵從主公遺願,把這東西託付給那風家的三妹子?”
“不可!此女貪念太甚,不適合做這託付之人!”
“那交與何人?”
就在他們對此物應交與何人爭論不休之時,只覺眼前忽然之間亮堂了許多。
原來是馬三軍為防招來的人參差不齊,多事之秋再生禍事,故而暗地差人留意城中各種跡象,見到偏隅之地陡然亮起了火光,不免引來不速之客。
而此時領人前來的,卻不是馬三軍,想來那日敗在文延武手下,讓他更加勤練,不敢再懈怠時日了。
瀟湘水榭樓下雖然火光沖天,被團團圍住,卻無一人膽敢挑頭喊話。
“壞了!還是驚動了他們!”只見他們取下畫卷,小心裝好,驚聲說道。
“殺!還是撤?”
“樓下有近百人!東西要緊,還是撤吧!”
說罷,那幾人又再蒙上口鼻,抽身下樓,未與圍困之人糾纏,衝開一道缺口,便徑直離開了。
等到風憐影聞信趕來,他們早已不見了蹤影。
卻無人知曉,來的這群夜行人中,霍君羨與快劍段七亦在其中。
自馬三軍等人起勢以來,未免捲入其中,便匿跡江湖,鮮少再露面,加之他們本就人少勢微,自然無關緊要,馬三軍等人也就沒再多去留意。
此番應寒雁城前守護之邀,參與瀟湘水榭取物一行,也是在他們的再三懇求之下才一同前來的,為免惹出禍事,這才讓前來的人都喬裝了一番。
而如今,莫白卻是他們隱匿之處的常客,自天行劍遭奪之後,他就做了個閒散之人,與於旭二人化解了舊怨,成了摯交。
風憐影抬眼望了望眼前的這棟閣樓,不免勾起往昔,黯然神傷,出言問道:“可看清來人樣貌?”
“回稟三姑娘!來人一身夜行服,又蒙著面,所以……屬下們,未曾認出他們的樣貌!”
“一群廢物,養你們何用,拿不住人且罷,連人家的樣子都沒認到!”
“這……!是屬下們無能,還請姑娘恕罪!”言下之意,對風憐影的惡言責備很是不滿,但又礙於馬三軍的情面,不好辯駁。
“他們取走了什麼?”風憐影又言問道。
“屬下不知!”
還未等他說完,風憐影怒氣中來,裙袖一個拂擺,那人便被震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哀嚎連連,重傷不起了。
見到風憐影手段如此毒辣,視人命如草芥,怕再惹怒了她,頓時紛紛垂首不語,退卻了幾步。
風憐影雖是寒雁城舊部,但對這樓中究竟收有何物,卻並不十分清楚,只是知道此物很是邪性,數十年來,但凡進入此樓的人,不論有意無意,最後都成了癲狂之人。
此刻竟有高人星夜前來,如入無人之境,一時間對這樓中之物甚覺好奇,便隻身前往樓中,一探究竟。
才一進入,前車之鑑油然浮現心中,立時警覺起來,點燃燈盞,只見空無一物,倒是那之前懸掛畫卷之處,顯現出一文題書。
無極幻影現,悟道變成恨。
十餘古纂赫然入目,全然不知所謂何來,且這一句古墨似乎曾被人刻意擦拭過,墨跡淺淡不一。
“無極幻影現,悟道變成恨?無極幻影現……!”風憐影口中反覆呢喃著,踱步來回。
約莫半柱香後,忽然間,風憐影明眸如炬,陡然回憶起當初莫白曾提起過,天行劍第三劍似是印有古纂,提及無極幻影等諸字。
那天行劍原名‘子母天行劍’,此劍三體合一,需得有修習《無心訣》之人,練至化境,極具此心法大成者,方可將這劍一分為三。
且不論那劍上的纂書銘文是否與此相干,但如今有人入室盜物,這牆上又顯現出這句,無頭無尾的偈語,讓人不得不將這一切與那天行劍聯絡到一起了。
風憐影雖然奪劍在手,但畢竟不是這劍的主人,要想解開這個似有似無,且千絲萬縷的結,非莫白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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