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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知秋意,昏黃又稱時。
風憐影與馬三軍互為掣肘,各自在對方的身邊都設有細作眼線,風憐影自他們口中得知,馬三軍於星夜率部出城。
得知訊息後,風憐影當即斷定絕非尋常,而覺知此事不尋常的還有一人,此人便是平日裡,連馬三軍都要忌他三分的薛長戈,並不是忌憚他的手段,而是他手裡的飲血劍。
薛長戈與顧無言一番碰面寒暄過後,他便徑直去了風憐影所住的住處庭外。
因為他也察覺到了,今夜城中之事的詭異之處,平日裡他對風憐影的舉動格外上心,而今夜不管風憐影如何發難,甚至是重傷衛士,卻始終不見馬三軍露面。
“他為何事出城,本姑娘也是著實不知內情!”兩人才一會面,未等薛長戈發問,風憐影巧言說道。
“找到瑩瑩的行蹤了!”薛長戈冷不丁地說道。
薛長戈畢竟曾為孤鴻澗一門之主,儘管時下輝煌不復,但畢竟餘勢尚在,自楚瑩瑩負氣離去之後,薛長戈便遣部下四處尋訪。
日前已有訊息傳來,只是尚未確認,眼下寒雁城遭竊,馬三軍卻不聞不問徑直率部星夜出城而去,又有風言是為了一楚姓女子,加之之前馬三軍曾以楚瑩瑩虛假訊息,誆言留下楊修。
若以馬三軍的品性手段,決計不會這般置之不理,所以薛長戈當即斷定,日前傳來的訊息定然確是楚瑩瑩不假。
聽得薛長戈所言,知曉已有了楚瑩瑩的下落,風憐影登時紋眉緊鎖,一對明眸左右如梭般地晃動,心中自是明瞭,楊修如今已是身懷異寶,若馬三軍真的尋回楚瑩瑩,楊修勢必倒向其一邊。
如此一來自己便又在實力上與馬三軍形成了懸殊,那麼自己連日來辛辛苦苦積聚起來的成果,便要在這頃刻之間變得毫無用處,怎能不令她焦慮萬分。
“不能讓他得逞!”沉思良久,風憐影驀然言道。
須臾,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姐姐風憐心,忽然微言說道:“憐影!莫要讓瑩瑩再出狀況!如今她的周全,可是要緊得很!妹子,你可曉得我的意思?”
聽罷姐姐風憐心一席話,風憐影當即明白了言下之意,姐妹倆一直相伴以來,姐姐風憐心雖然眼目失聰,性格也沒有自己這般要強好勝,更是少言寡語,而往往姐姐對諸事的斷言,卻是十分清晰準確。
自風憐影與馬三軍結盟以來,風憐心便甚少參與其中,有的也只是規勸之言,如今為了楚瑩瑩的安危,又不得不從旁微言提醒。
因為妹妹風憐影的過分利用莫白的歉疚之心,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各種目的,如此便有負於莫白的一片赤誠,而莫白,又有負於楚瑩瑩的一番真心實意,所以便更不能有加害之心了。
而如今,放眼天下,能牽制住馬三軍擴張野心的,也只有風憐影一人了,他如今已是修為勤練,精進大成,功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莫白又因為風憐影與他的結盟,連天行劍都放下了,是決計不會對他再施以阻攔的。
眼下整個武林,無人能與之匹敵,如此亦更是助長他的狂野貪痴之心,糾集各方勢力,順則昌,逆則亡,若再將楚瑩瑩控制住,楊修這個後起之秀,便又會歸於麾下,如此這般,楊修身上的異寶最終必將為他所用,他與楊修聯手之時,屆時就算莫白有能力,想力挽狂瀾都為時已晚。
如此權衡思量下來,楚瑩瑩的安危,於公於私都是不容有失的。
儘管姐姐的一番警醒之言繞耳良久,風憐影卻還是自有一些私下的心思,她自然曉得天行劍在莫白手中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順,可無奈莫白的性情自己無法把握。
對自己如今所圖的大業,莫白一直不予認同,兩人若非有此般嫌隙,自己便早已將真心交付,決計不會如眼下這般,在本該追情逐緣的待字年紀,被迫終日虛情假意於人前,不敢敞開心扉坦露心跡。
而莫白對自己的諸多謙讓與不加詢問的相助,讓她心力交瘁,又始終欲罷不能,念想至此風憐影的心中竟然對莫白有了一些埋怨與憎恨。
因情而恨,此恨綿綿。
風憐影心中對莫白萌生恨意,卻正好此間因恨而遷怒於楚瑩瑩,將莫白對她若即若離的態度完全怪罪到了楚瑩瑩身上。
“姐姐說得在理,不能讓她落在姓馬的手裡!”思謀良久,風憐影忽然冷不丁地沉聲說道。
“薛門主!”聽罷妹妹風憐影所言,風憐心有意壓低語氣,卻字字落音深重,意在提醒風憐影,凡事無絕對,至少薛長戈這等高手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切莫因為對楚瑩瑩的心生惡念,而把他變成死敵。
兩姊妹血脈相連,風憐影自是聽得出話中深意與言外之音,回首看了姐姐一眼,意欲出言寬慰,但最後還是話到喉間嚥了回去。
只是此刻風憐影的神情,意味深長,耐人尋味,亦正亦邪。
“二姐!那兩個人對你沒什麼戒心,可否去問問,那姓馬的功力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風憐影口中所說的‘他們’,指的便是那日被莫白狂怒之下重傷後遭馬三軍禁錮的‘和合二仙’蒙哥藍嫣二人,此二人將男女情事化作共修,功力堪比逆天。
風憐心的指尖絃音清純之至,可謂最是動人心魄,而蒙哥藍嫣亦最是紅塵性情中人,自然是情難自抑,放下了前塵後事,超脫俗世之外,交出了馬三軍夢寐以求的無上心法,而別有動機的馬三軍更是趁勢窺探竅門。
無奈他與風憐影有著‘鴛鴦無極丹’的彼此需要血氣共用的牽制,而他儘管對風憐影心有傾慕,但對於他這種權欲滔天的人,又怎會沉淪於兒女情長,更不會甘心自己親手讓他人藉助他的勢力變強,在他心中,唯有實力的絕對強大,才能換取風憐影甘願傾心,這亦是他逐漸冷落風憐影的緣由所在。
唯有強者才能令一切臣服,女人亦是如此,他親眼見過當年令人聞之色變的‘和合二仙’所修功法的威力,所以才費盡心思套取,而這‘和合二仙’的《血影同心大法》與薛長戈手中的《血影神功》同宗同源,區別僅在於真假陰陽體,現階段的馬三軍還須得防著風憐影,所以他無人共修,所練之功既非《血影同心大法》亦非《血影神功》。
之所以他能練習下去,歸功於他體內‘無極丹’的藥性,還有薛長戈的‘戎翎飲血劍’。
“憐影!……!你啊,叫為姐的說你如何是好!他有薛門主的寶物在手,本事早已是如虎添翼!”見自己的種種的規勸,妹妹風憐影絲毫未放在心上,頗有些無奈地說道。
聽罷姐姐所言,風憐影當即明白,自己已無法控制馬三軍,柔聲對眼前的薛長戈說道:“薛門主!那姓馬的此番若真是有了瑩瑩這丫頭的訊息,薛門主當作何打算?”
“三妹子毋須多言!薛某這次定全力相助於你便是!”薛長戈熟知風憐影的性格,亦曉得她說這番話的用意,且不管瑩瑩妹子的訊息是真是假,心中牽掛滿滿,自然十分擔心楚瑩瑩的安危,不加細想,便應下了風憐影的盛情相邀。
薛長戈身為一門尊主,既開了金口,便自然是言出必行,有了薛長戈的明言表態,風憐影訓眼望了一眼案几上的‘避水瑤琴’,如今除了薛長戈的幫助,這把瑤琴便是她最後的殺手鐧。
這個月明星稀夜空下的寒雁城一連幾撥飛騎尋道西去,莫白的紅塵苦劫,便在他卸下責任躲得短暫清閒後,自此開場。
碧空如洗,時令深秋近冬。
高聳入雲的峰巒綿延,一眼難以望穿,常年不散的薄霧將寒風阻擋,當空撒下的金色驕陽,薄霧裡松針尖上迎風欲滴的霜露被照得漸顯纖細,恍如這漣漪翩翩群峰松林中的層層金甲。
咴咴……!
一聲馬兒駐蹄的嘶鳴聲,頃刻間劃破了這個三面背山,一面向南的山坳。
潺潺流動的山泉,託著幾片淡紅的楓葉順著水流由上而下,漂至馬兒蹄前,正低頭暢飲溪泉的黑鬃駿馬背上,坐著一個滿臉風塵的人,正眺眼望向溪流深處。
“稟告王上!此地是最後一處環山溪泉的源頭,照訊息所指,王上要尋之人定然在此!”說話之人,正是數日前隨馬三軍星夜飛騎出城的斥候引路之人。
只見馬三軍似是亦被這林間素靜陶醉其中,但眉宇間的王者霸氣絲毫未減,聽言未作答覆,只是揮了揮手袖,示意那人退下。
馬鞍之上掛著一刀一劍,他似是知曉此趟尋人必有阻撓,隨身兵器寸步不離身。
“神醫不愧是神醫,尋得這方寶地果然藏風得水,五行不缺,進林之後爾等需萬分小心!”
一言吩咐下去,便驅馬進林。
此地名喚歸去坳,取意歸去隨意,來往不接。
所住的正是被人叫作‘獸醫’的秦守一,此人素有一人不二之稱,意思便是經他手醫治的人,不需要再醫治第二回便可治好或者治死,如此便是人稱獸醫之名的由來。
身懷異數的人個個性情古怪,秦守一亦不例外,楚瑩瑩自負氣浪跡江湖之後,因她深諳岐黃之術,更有孤鴻澗嫡傳的毒蠱養放本事。
秦守一得知楚瑩瑩培育出失傳已久的‘食情蠱’這等奇蠱,是以就在她與秦守一相遇之時起,便被其以手段收於門下,做了秦守一的門徒。
秦守一一生不沾紅塵情事,但他久閱江湖,曉得情之何物,世人生死幾許,他醫盡天下奇症,自恃醫術高明,手下無不可治之症,無不可救之人。
深墮情世之人,其心必痴,常言道,心病還需心藥醫。
醫心者,秦守一遍尋天下遺籍古典,皆無隻字片語的記錄,亂心者,情之為禍,而楚瑩瑩所培育出來的‘食情蠱’便正是食情之物,難免不勾起他的興致。
人非聖賢,孰能無情,情之何物,痴兒怨兒皆為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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