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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紅也是剛得知女兒的真實病情,本就心痛難忍,現在又被親兒子一通氣,頓覺得人生悲苦,恨不得也一死了之算了。
“雯雯……是爸爸媽媽沒用,治不好你的病,你哥那副樣子,我將來是指望不上了,你若是再……你讓媽媽往後可怎麼過啊……”
封詩雯抱住徐紅,母女倆哭作一團,“媽,你別這樣,我哥只是一時糊塗,我相信他肯定會回心轉意的。你跟爸放心,我也會找他談,我都這副模樣了,他總不會狠心到連我最後的心願都不滿足……”
“還是女兒貼心,只有你懂媽媽的心思,可惜老天爺……”
徐紅泣不成聲,哭到不能自已,卻從沒細想,如今這局面都是誰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他們把女兒寵得無法無天,任性刁蠻,善妒成性,她就不會巧設陰謀陷害楊千語。
若不是他們在女兒犯錯後仍私心偏袒,不辨是非,那他們的兒子也不會左右為難繼而再傷楊千語的心,導致他們感情破裂,繼而釀成後面這一系列的悲劇,最終反噬他們自身。
“媽……女兒不孝,你們生我養我,可我卻從沒好好陪過你們,一直都在讓你們擔心,為我的病四處奔波。”封詩雯痛哭流涕,一番話發自肺腑,卻未絲毫檢討反省自己的過錯。
她只恨老天爺偏心。
為什麼讓她生來就帶著重病,痛苦折磨地活了這二十多年。
還連原本最疼愛她的哥哥都要剝奪!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如今她就要死了,而有些人……不但兒女雙全,還能不勞而獲,坐擁萬貫家財,更能得到一個男人不顧一切的痴心與呵護。
憑什麼……
“傻丫頭,說這些幹什麼,是媽媽不好,沒有給你一個健康的身體,是媽媽對不起你啊。”
“媽……我們別說這些了,我也沒怪你們。”
“好,不說了……等你哥回來,無論如何要讓他過來看看你的,你們畢竟是親兄妹,你如今都這樣了,他……他再狠心,也該來陪陪你。”
“嗯,到時候……我跟他好好談談。”
“好,不過你自己的身體要緊,他若是執迷不悟,你也別生氣,你好好的,媽就別無所求了。”
“嗯……”
母女倆再次抱緊。
封詩雯趴在母親肩頭,猩紅掛淚的眼眸溢滿憤恨與妒意。
這世上,總有些人,無論自己錯得再離譜,也從不會反省檢討,反而覺得是世上所有人都對不起他。
人性之惡,往往便源自於——憑什麼你有,而我卻沒有?
————
封墨言打完電話,轉過輪椅,看向楊千語所在的房間。
心頭忐忑,他竟沒有勇氣進去,也不知這女人會不會再次氣到不理他,要跟他撇清關係。
宮北澤敲門進來,見他坐在廳裡,一臉凝重,走過去微微挑眉:“怎麼沒進去陪她?睡了?”
他搖了搖頭,沒說話。
宮北澤瞧出端倪,看了眼房間那邊,“吵架了?還是……擔心她不能好轉?醫生不是說了麼,藥物配合心理干預,沒事的。”
封墨言嘆息了聲,眼眸也怔怔地望著房間門,沉吟片刻才說:“剛才我想讓她開心點,發影片給孩子們,結果得知……我爸媽昨天去過御苑,想強行帶走小宇小宙,被希希攔了住,希希咬傷了我媽,但也被他們打了,小臉都腫著,身上也有淤青……”
“什麼?!”宮北澤大吃一驚,臉色都變了,“叔叔阿姨……他們怎麼……就算不喜歡希希,可也不能打她啊!誰家爺爺奶奶不是寵得小輩無法無天的?怎麼他倆就執迷不悟?說到底,孩子是無辜的,就算他們對千語不滿,也不能轉移到孩子身上啊!”
“道理說起來都懂,可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想通。”封墨言自詡向來無往不利,可在這件事情上,他真是毫無辦法。
宮北澤沉沉一嘆息,頗為同情地看向他,“只怕……他們還想著,你什麼時候才能想通……不再到一棵樹上吊死呢。”
封墨言沒說話,臉色越發沉寂了。
宮北澤懂他,沉默了瞬問道:“你這是害怕了?怕好不容易把她感動了點,兩人的距離終於拉近了些,被你爸媽這麼一鬧,她又要縮回殼裡,撇清關係了?”
放著以往,封墨言是不屑於拿這種事去請教旁人的。
可走到這一步,他也的確無計可施,不知所措了,於是看向好兄弟,眉心微擰:“你說……你要是我,現在該怎麼做?”
宮北澤一手摩挲著下巴,很認真地想了想,而後無奈地搖搖頭,“我還真想不出……一邊是自己的父母家人,一邊是自己的女人跟親生兒女——這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分量一樣重啊!”
見他給不出建議,封墨言抬手揮了揮,示意他可以滾蛋了。
宮北澤撇撇嘴,臨轉身前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千語這副模樣,短期內無法乘坐飛機,你要一直陪著?你現在倒是輕鬆,耗在這兒無所謂,可我得回去給你賣命啊,公司一堆事兒!”
而他跟王城都在這裡耗著,一天兩天可以,十天半月卻萬萬不行。
封墨言思索片刻,說:“要麼你們先回,我陪她再呆幾天。”
“不用了。”他話音未落,房間門開啟,楊千語走了出來。
封墨言看向她,眼神立刻緊張起來。
他以為,她一生氣又要撇清關係,連見他都不願意了。
“千千……”
“我要回國,明天就啟程,你趕緊安排下吧。”楊千語看向他,神色較之這兩日明顯有所改變,變得冷清決絕了許多。
明天回國?
宮北澤看了眼輪椅上的好友,見他痴痴地盯著女人沒說話,急聲道:“心理醫生說,你現在不適合乘坐飛機——你敢登機?”
楊千語木訥著臉,眸光裡劃過排斥恐懼,可還是堅定地道:“再難,我也要回去,大不了吞幾顆安眠藥睡死過去。”
她必須儘快回到孩子們身邊,保護她的寶貝們。
她不能再讓徐紅有靠近孩子們的機會,不能再讓她傷害孩子們。
封墨言聽她這麼說,心裡猝然一痛,勸道:“這樣對身體不好,我剛才打了電話回去,他們不會再去御苑了。就算去,阿全也不會讓他們進屋了,孩子們不會有事的。”
“孩子們已經出事了!你之前也這麼說的,可還不是沒護住!那是你的父母,阿全又能怎麼攔?”
見她情緒陡然激動起來,封墨言緊凝著臉色,一時不知該怎麼勸了。
宮北澤左右看了看,連忙打圓場:“你們別吵架,這剛好沒幾天……怎麼又吵起來。”
“誰跟他好了……”楊千語撇開臉去。
封墨言的眸光驟然冷沉,瞧向她,語調滯緩而重:“千千,你什麼意思?”
楊千語沒回答這話,只重複道:“反正我要回國,越快越好。”
話落,沒等男人的回應,轉身回房關上門。
封墨言坐在輪椅上,雙目定定地凝睇著門板,一臉無可奈何的愁容。
宮北澤看向他,詢問:“這……怎麼安排?要不要明天一起回?”
“先不管,等晚點我再跟她談談,能改變主意最好。”
“行……你倆折騰吧,真是冤家!”
————
楊千語回房,頭痛得很,心情也煩躁,本想睡會兒,可躺下後翻來覆去睡不著,反而弄得心跳惶惶,更加不安。
捱到傍晚,封墨言又敲門進來,身後跟著酒店的侍者,送來豐盛的晚餐。
“千千,吃飯吧。”男人開口,溫和輕緩。
楊千語下床走過來,劈頭就問:“航班安排好了嗎?明天能不能回去?”
她所有證件與隨身物品,現在都還沒送來,也不知還能不能找得到。
可她知道,封墨言神通廣大,就算她沒有證件,他也能辦好這一切。
見她開口就問這個,男人便知,估計勸不動了。
“千千……就算你能克服心理障礙登機,你那個助理呢?她傷勢未愈,經不住長途旅行。”封墨言轉過輪椅,與她面對面,拉住她的手,俊臉抬起,殷切地看著她,“千千,聽話……”
楊千語眉心一皺,為難了。
是,還有瀟瀟。
瀟瀟若不能跟著一起走,單獨留下也不好,人生地不熟的。
見她猶豫,封墨言趕緊又說:“多等幾天吧,到時候你的情況穩定一些,她也能出院了,一起回去。”
“不行……我恨不得現在就回去,多等一晚已經是極限。”
“千千……”
“你要是不幫我弄,我只能去找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了,我相信他們肯定能解決的。”楊千語掙脫開他的手,轉過身去,言談間添了幾分疏離,“或者……你讓阿全把孩子們送來,正好,我帶著他們回蘇黎世,也省得以後再被你父母騷擾。”
“你又要離開我?!”封墨言臉色變了,語調也陡升怒意,“我以為……這兩天你已經想清楚了,願意留在我身邊,沒想到你的心思這麼善變。”
“隨便你怎麼說,為了保護孩子們,我什麼都能放棄。”包括事業,包括感情,包括他。
封墨言懂她話中深意,卻又心痛地質問:“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我會保護你,保護好孩子們的。”
“你怎麼保護?他們是你父母,生你養你——剛才宮北澤都說了,手心手背,分量一點都不輕。”
“千……”
她突然轉過身來盯著他,清秀的眉宇間佈滿掙扎與無奈,打斷他的話:“封墨言,我知道,你現在是真心悔改的,對我……對我也是一心一意。放著從前,你這樣對我,我肯定早就……”
放著從前,他若是這般付出,她肯定早就死心塌地,此生不渝了。
可如今,有了三個孩子,這情況便複雜了許多。
那許多矛盾衝突,不是情情愛愛就能掩蓋的。
她自己受過什麼冤屈,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都無關緊要。
可她不能讓三個孩子也受委屈,也被欺負。
說白了,所謂的愛情在孩子們的幸福快樂安危面前,屁都不算!
“早就什麼?”見她話沒說完突然停住,神色為難糾結,封墨言明白過來,追問,“你怎麼不說了?”
“沒,沒什麼好說的!”她又嘴硬。
“千千……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畢竟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又有過三年婚姻,你不是那種狠心絕情的人——其實你心裡早就原諒我了,對不對?只是,我們之前確實有許多障礙,再加上你心裡咽不下被我家人冤枉的那口氣,所以你裝做不肯原諒我。”
楊千語不說話,可不知何時,眼眶悄然泛淚,胸口像哽咽著一團火焰,灼燒著五臟六腑。
她還愛封墨言?
怎麼她自己都不確定,這人卻如此篤定?
這種嘴上說著愛,實則連最基本信任都沒有的男人,她還愛著做什麼?
“沒有……你想多了。”她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鬱結的氣焰,淡聲道,“我只是看你這段時間對我死心塌地,覺得有這麼一個人捧著我也好,我經歷過這麼多,哪裡還相信什麼可笑的愛情。”
“千千……”男人深邃幽暗的眼眸不敢置信地盯著她,沉喚了句。
“你別說了,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影響我吃飯的胃口。”楊千語很快收整好情緒,拉開椅子坐下,準備吃飯。
封墨言坐著沒動,盯著她看了會兒,拳頭緩緩攥緊,終下決定:“好……明天回國,我這就讓人安排。”
楊千語剛拿起筷子,聞言,心頭鬆了口氣,默不作聲地吃飯。
輪椅緩緩上前,在桌邊停住。
楊千語見他也過來吃飯,本想趕人,可又不願與他說話,索性視他為無物,飛快地強行吞了幾口飯,起身要走。
可才站起,手腕被男人扣住。
封墨言看向她的碗,皺眉:“你吃的太少了,再吃點。”
“飽了。”
“再吃點。”
“封墨言你煩不煩,連我吃飯都要管嗎?我對著你,吃不下!”她故意說氣話,想把他氣走。
而封墨言聽到這句分外傷人的話,臉色也的確劃過痛苦。
兩人間氣氛凝滯了幾秒,男人開口,低沉暗啞:“好……那我出去,你自己吃,身體是你的,要是垮掉,回去了孩子們會擔心的。”
話落,男人鬆開了她的手腕,輪椅轉向,朝外而去。
楊千語看著他的背影,唇瓣緊抿,一時心情複雜,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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