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無盡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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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通道內，李言在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在一點點向前“爬行”，一手高舉過頂，一手下垂至腿。

後退出去，李言是不敢的，也是做不到的，剛進入的入口如同被封死一般。

李言之前用腳向後踹了幾下，後方傳來的感覺，就如同身側牆壁一般無二，根本就是紋絲不動。

而通道內向前爬行過的路程，他還是可以來回進退，但他肯定不會那樣做。

漆黑熾熱無比的通道里，向前好似永無盡頭，一個人在緩慢的爬行著，周遭無法自由活動的空間，帶來的則是心理上的壓抑和永恆孤寂。

並非李言不想運轉靈力，快速前行，這裡向前進一點距離，都需要消耗極大的體力，他不能在無法確定前方具體情況下，而浪費靈力。

一個漆黑狹窄的空間中，一個人會慢慢失去對時間的感觀，你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天，你卻以為是很多個日夜。

到了最後，哪怕只是片刻時間，在你心中都會變的如同過去了數十年一樣的漫長，是那麼的無助和煎熬。

在這種環境下，最好的做法就是讓自己內心冷靜下來，再慢慢尋求出路。

可惜李言所在的狹窄黑暗通道中，根本不會讓你冷靜下來，因為這裡擁有著可以瞬息融化凡人的溫度。

通道內不斷傳來令人窒息的燥熱，哪怕是修仙者在抵抗之餘，也因不斷的消耗靈力和體力，會讓你變的越來越焦躁，越來越壓迫。

在這裡，看不到一絲光明，聽不到一絲外界聲響，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伴隨你吐出的每一口如火般的濁氣。

李言一直還在堅持默默數著心跳，他需要大概計算出自己在這裡究竟過去了多久。

已經過了二個時辰，向前爬行不到二十丈的距離，比蝸牛也是快不了多少的。

身上黑袍溼了又幹，幹了又溼，李言不得不偶爾停下來，施展一下“雲雨術”，讓自己可以接些水滴到口腔之中，只是這樣一來，靈力消耗速度更快了。

漆黑的通道中雖然將身體牢牢禁錮住外，還好沒有隔絕靈氣，所以仙術還是可以施展出來的。

李言也曾想對通道牆壁嘗試施展“土刺術”，然後用靈力化成一條長繩纏裹住前方突出的土刺，借力一拉讓自己快速前行。

但可惜的是，即便以他現如今的修為，法訣在打出去後，除了一聲聲轟隆隆的響聲外，通道牆壁上連一個小孔都無法留下。

…………

光明火麒麟不能置信的望著眼前的黑色通道，這是它三天來，第十五次嘗試進入了，但每次都是被一股無法抗拒的排斥之力直接將它推離開來。

“三天了，那小子怎麼還沒死，這不合理啊！”光明火麒麟有點急欲抓狂。

赤紅大門後的二個通道，漆黑通道雖然進入後，不會產生任何攻擊。

可但凡能活著從黑色通道出來之人，寧願進入金色通道不斷的撕殺，也不會願意第二次進入漆黑通道的，九死一生，最可怕的是給活著的人留下一個永恆恐懼的經歷。

黑色通道里讓你沒用生的希望，失去了幾十年，甚至百年修煉中的養氣心靜功夫，只會讓你在無助中產生絕望，在絕望中失去生命。

金色通道雖然不斷戰鬥，會讓人生出極度疲倦無力之感，但總還會有間歇的休息，最主要的是有寬大的空間，讓修士在內心中知道自己還活著，身體是自由的，感觀是自由的。

光明火麒麟是這裡的大門守護著，兩條通道它都能輕鬆進入，沒有什麼特殊原因，就是當初的煉製者讓它可以進入。

但還是有特殊情況存在，通道內一次只能進入一個生命活體，只要他沒死亡，就連光明火麒麟也是無法進入。

所以“火熖宮”山體上有著數不清的“火眼”供很多人可以同時進入。

“該死的人類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等你身上丹藥耗光了，看你還有什麼辦法不死。”光明火麒麟望著漆黑的通道，心中恨恨的想著。

在它看來，進入通道的李言肯定是那個大宗門的核心弟子，不然如此低的修為，為何能來到這裡。

當然是身上擁有著類似那把淡黃摺扇一樣的護身法寶，任何法寶都是需要消耗靈力的，何況通道內根本不適合修煉恢復，所以只能使用丹藥進行補充靈力。

想要藉此地突破，代價就是生命，一個修士儲物袋終究是有限的，而也絕不可都是隻裝了丹藥的。

…………

李言覺得身體異常的不適，他維持這個古怪姿勢已是五天了，一上一下的二隻手臂，彎曲弧度有限，他只能依靠的是雙腿略為彎曲後，蹬蹭向前一點點移動著。

速度異常的緩慢，他還不得不時常停下來休息，這種看似輕鬆的蹬地前行之舉，實則極為消耗體力。

五天來，他估計自己可能爬行不到五百丈距離，最初時，李言還是思索著自己的失誤，和如何出去之事，各種念頭紛紛沓至。

他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也沒太怨恨那頭光明火麒麟，他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小心。

雖然有時小心過了頭，可李言不認為自己是神，他終究是人，是人就會犯錯，不可能世上只有自己是聰明的，別人都是愚蠢的。

吃一塹長一智，只要自己不是立即丟了性命，那一切都有補救的機會。

在他神識中，前方依舊沒有盡頭，耳中傳來自己清晰可聞的呼吸聲，在呼吸間隙間，李言還可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是那麼的響亮，甚至感覺都有些震耳。

當然這一切都是感覺，心跳聲是可以聽見，但還不至於這般聲響，只是這裡無日無夜，高溫悶熱永不停息，除了聽著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同時，向前一點點磨蹭，沒有任何其他事情發生。

這時若有人能以大神通剖開通道，從上方看去，李言就是躺在一座棺材中，再為了一點點挪出棺材而努力。

李言覺得自己幸虧修煉的是癸水真經，五行生生迴圈之下，還是可以供給他這般使用的，才讓他不至於靈力過早的枯竭。

李言向前磨蹭的動作已變得機械而麻木，一片黑暗中，簡單枯燥的重複著單一的動作，人的思維很容易停滯。

而思維的停滯就代表著會慢慢失去意識，李言已數次出現了幻覺，有時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爬行，還是已經停了下來。

只有當他意識到這點時，頭腦才會猛的清醒過來，才會知道自己處於一個什麼樣狀態。

但接下來在枯燥爬行中，又會慢慢的失去意識，並且諸多煩亂駁雜念頭、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會湧上心頭，甚至上一刻的思緒與下一刻的想法，根本沒有任何關聯。

有時他會想著前方究竟會有多長，這裡會不會突生變故，當他還沒想像會有什麼變故時，可能下一刻就冒出來爹孃坐在飯桌前吃飯聊天的場景。

而當他想去仔細看看爹孃在說些什麼時，曾經青山隘城中的景象卻又浮現在眼前，酒肆幡搖中，李玉怎得又從樓中探出腦袋來……

大青山、魍魎宗、大師兄、七師兄、趙敏、龔塵影……，竟然還有小竹峰後山的天碑大人……，亂七八糟，不明所想。

猛然間，李言一個激靈，眼前又重回了一片無邊黑暗中，這是他又短暫的恢復了清醒，他依舊是在慢慢的爬行……在不久後，他會再次陷入亂念紛至之中。

就這般，漸漸的李言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不知日月，不知時長，就在糊塗和清醒間來回反覆，而他的精神也開始陷入了一種模糊狀態之中，最後竟是在部分時間段中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為何又來到這裡的感覺。

心中越發燥亂，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身體異常的難受，有時竟會生出，要不要砍斷這雙手臂，讓身體更自由些的可怕念頭。

…………

而外面的那頭光明火麒麟也漸漸的陷入了狂暴之中，它已在外面等了二十天了。

現在每隔上半個時辰它便會撞向黑色通道，然後就會被高高的向後拋起，落向赤紅大門之外的地面之上，然後赤紅著雙目再次爬起。

先前那縷紅色火熖被它煉化後，讓光明火麒麟興奮的是，它的魂魄之力有了一絲精進，這都趕上了以往數月苦修了。

神魂和神識是同等樣的難以修煉，能增進的天材地寶更是稀有之極，就是有，通常那也是大神通修士才能擁有的。

這種刺激是巨大的，光明火麒麟讓李言立即死去的心更是迫切，現在它已有了後悔之意，當初就應該不顧一切的殺了那小子，而不用現在這般煎熬。

…………

李言不知道自己所經歷的一切，正是許多假丹修士來此的原因，能晉升到假丹境界，大部分靈力凝鍊程度都已到了結丹的要求，他們所缺的是心境的體悟，和生死一線中的突破。

“火熖宮”內的二條通道，正是這二種作用，漆黑通道磨鍊修士心境，在心魔叢生中涅槃重生，這是與“無塵丹”有類似的效果。

只是這種磨礪更為霸道，更為徹底，吃了“無塵丹”不會死，但在“火熖宮”黑色通道里卻是兇險到了極點，道消身殞都是輕的，在痛苦中掙扎而苦苦的求生，才是一生的心理陰影。

一明和尚就是在數次吞服了“無塵丹”無果後，最後也選擇了進入這裡。

金色通道內是無休止的撕殺，你不能停留在原地，即便你殺光了附近所有厲魂，那麼之後不久依然會再生出更多的厲魂，修士所要做的就是不斷前進，不斷的撕殺，直到你走完金色通道。

…………

永遠寂靜世界中，壓抑與黑暗時刻縈繞著李言，終於在某一天，李言停止了前行，他的意識變的紊亂不堪，任誰在不知多少天的一片漆黑中，終究會讓心理徹底失去平衡，李言是人，他也不例外。

聽著黑暗中自己忽輕忽重的呼吸，感受不到自己雙臂是否還有知覺，李言的眼前突然不再是黑暗。

一片片晶瑩的雪花在天空中綻放，讓世界一片光明，而在片片雪花中，很多張熟悉的面孔忽遠忽近，他們像是在對自己說著什麼，神情有焦急，有無奈，可是李言就是聽不清，只有嗡嗡聲一片。

忽然間，李言有了片刻的清醒，這是夢，如同這段時間做過很多次的夢一樣雜亂，只是這次夢更真實，夢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