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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奇怪的帳單&我的身世
那幾年啊,村裡人老聽到鬼谷裡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大家都害怕,天一黑就關門睡覺。
不論白天還是黑夜,天空中總是飛著無數烏鴉。
烏鴉在空中盤旋,在嘶叫,一群一群的……
這不正常啊……
毛玉華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不,我得到鬼谷去看看。
不知哪來的勇氣,毛玉華飛奔著跑到鬼谷。
一到鬼谷,她傻眼了!
造孽啊:女胎!女嬰!死了,一個一個都死了!有還沒發育好的,有……的,也有剛剛死的……怎麼突然那麼多女胎或女嬰死了呢?怎麼全是女胎或女嬰呢?
毛玉華看得毛骨悚然:可另一種勇氣讓她必須一個一個看過來。
她不相信全都死了。
她們是生下來就死了還是……?
這是救命的鬼谷啊!這是名為鬼谷的避難所啊!怎麼變成名副其實的鬼谷了?
毛玉華一個一個翻轉過來看過去。
突然,一陣微弱的啼哭聲傳了過來。
毛玉華循著哭聲找去,就看到一又小小的手在空中揮舞,聲音已經哭啞了。
“啊,真的,她還活著,還有一個女嬰活著……”
毛玉華猛地抱住那個女嬰,抱得緊緊的,她要用自己的身體捂熱她,捂活她。
毛玉華顫抖著把女嬰抱回家。
“可是,我們已經有一個女兒了,養了她我們不能再生了……”董六豐發愁了,他當然想讓老婆再生一個,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他是想要兩個孩子的。
“六豐,這是一條命,咱不要那指標了,咱養活她!”奶奶的淚水滂沱而下,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了自己曾經被拋棄……
“可是,你沒孫子啊……”
“如果你們怕失去指標,那就給我當女兒,我怕什麼,寡婦就不能有女兒?我跟石頭生的不可以嗎?”
“媽,把孩子給我吧……”六豐老婆程仁英接過女嬰,輕輕地把臉貼上去,“媽,你放心,我會好好撫養她的,她就是我的二女兒!我是女人,她也是女人,我沒理由不疼愛她!”
奶奶故事還有講完,我就想起了過年時跟劉耀平在鬼谷裡看到的那份帳單。
“啊……”奶奶講這個故事是想告訴我我就是那個女嬰,告訴我,我跟姐不是親姐妹?
“爸,我不是你們親生的?”我流著淚輕聲問。
難怪……難怪……連董斌也說我們姐妹倆性格大不一樣……
我等著爸搖頭的,我們是那麼親,他們對我是那麼好,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呢?
可是,爸卻默默地點了點頭。
……
“啊……”我瘋了一樣衝出院子,直奔鬼谷!
所有的恐懼消失了,所有的憤怒奔湧上來!
我在鬼谷裡衝著大山叫著喊著: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他們要拋棄我們?告訴我,是誰?是誰狼心狗肺地要扔了我們?
隨後,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雯,奶奶在等我們呢……”姐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她是從來不來鬼谷的啊!
是愛,是愛!
是愛戰勝了恨!
對,我愛你們:奶、爸、媽、姐!
我上前,使勁地抱住姐。
“雯,你就是我的親妹妹,血緣其實是很虛的東西,你就是我的親妹妹!我最親最親的妹妹,是永遠會聽奶奶講故事的妹妹,哪怕害怕的要死也要聽奶奶講鬼故事的傻丫頭!”
“姐,我真糊塗,奶奶一直在用鬼故事告訴我身世,我竟然毫無覺察。”
“別難過了,妹妹,你是我們所有人的好妹妹,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別辜負奶奶!”
是啊,奶奶在等我,我不能讓奶奶太傷心!我飛奔著跑回家。
我一進門,奶奶就笑了,再次拉著我的手。
“雯,你別傷心,你應該高興!你是奶奶的驕傲,是你讓奶奶重新對鬼谷有了感情,不然,奶奶會恨鬼谷一輩子的。是你,讓奶奶召喚起了很多人的良知……自從我把你從鬼谷抱養後,鬼谷就再也沒出現過死女嬰……你呀,救了不知道多少女娃的命呢……”
“奶奶……”我的淚水太不爭氣了,都說好了不在奶奶面前流淚的,可這淚水就像壞了的水龍頭:止不了。
(寫這段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自己都哭了。真的,我出生在農村,逃山上生娃的見過,非要生兒的見得更多……心底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跟我說:你一定要把這種感覺寫出來。)
“雯,你被抱回家的那陣子,村裡好多人偷偷送奶水給你吃。他們對你是既愛又怕,都懷疑你是他們家的娃。所以,你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卻又全都裝聾作啞。誰都對你好,又誰都怕你。”
是啊,有那麼一陣子,村裡的長輩老愛盯著我看。
“奶奶,我要你好起來,我要你活著,我還想聽你講鬼故事!”
“傻孩子,人都是要老的,別難過。我是鬼節生的,鬼節走是最好的日子,我到那邊過節去了。孩子們,鬼節生晦氣,但鬼節死卻是福氣……”
奶奶把所有的故事講出來,就像倒空了心裡的酸甜苦辣。
“不,奶奶,別說胡話,你會好起來的……”我拉著奶奶的手,淚如雨下。
“雯,別難過,奶奶不能好起來了,爺爺在那邊等我呢,我不能讓他等太久,等人的滋味太難受,我不想讓他也嘗這個。蔡存、黃菜花也找到了,我的心願也了了。”
奶奶還是走了,在清明節這天走了。
來送葬的人非常多。
“我叫董桃生,在鬼谷出生的……”
“我叫董撿生,也是在鬼谷出生的……”
……
沈總和蔡雅、董斌董豪他們都來了,劉耀平也來了。
我們突然想起陰陽師的筆記本,他上面寫的第五頁之後的內容要今年清明節之後才可以看……
開啟筆記本,呆了,第六頁居然是這樣寫的:
“毛玉華會在清明節,也就是鬼節這天回到陰間與董遙林相聚,他們會在下一世再續情緣……”
奶奶走了,我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突然空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像奶奶一樣信任我疼愛我嗎?
奶奶的故事裡講了那麼多的葬禮,而我參加的第一個葬禮卻是奶奶的!
我突然希望這個世界真的有鬼魂有陰陽眼,有嗎?真的有嗎?
書外話:那個道士是不是真的存在不得而知,也許是毛玉華的母親杜撰的,畢竟據說她人很聰明,鬼點子多。愛女心切,又害怕女兒生於鬼節真的晦氣或者會被左鄰右舍欺負,所以她就想出了這樣一個玄乎其玄的主意,不僅沒有把孩子送養掉,還能讓她在自己身邊健康快樂地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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