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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毅是科考出身,二甲的進士,是個純血的文官,哪怕一直到現在,他身上的大部分官職都是文官的官職,譬如說兵部侍郎,山東巡撫,右副都御史,這都是文官。

但是實際上,沈某人現在,又不能算是一個文官了。

因為他的根基,全在淮安軍。

他的麾下,像是凌肅,薛威,蘇定,甚至是張猛,劉明遠,萬鍾,鍾明乃至於周懷,高勇等等中層將領,將來都會是大陳的武官,這些都是他的勢力。

雖然這種“山頭”,並不是沈毅有意為之,而是在創辦淮安軍的過程中自發形成的,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座山頭已經在實際上形成了。

而這座山頭,可以被稱之為沈黨,但是更精確的叫法,應該是叫做“淮安派”。

在這種情況下,以及北伐現在這個進度,沈毅就是實際上的武官領袖。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他已經很難入議事堂拜相了。

因此,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去追求團結文官勢力,甘泉書院雖然勢力不小,他的老丈人更是現任書院的山長,但是沈毅不應該也不會,因為對方是書院出身,就會曲意拔擢。

一來,沈毅本人不太認同這種行為,二來…

在已經事實上成為了武官領袖的情況下,還要去籠絡文官勢力,容易遭人忌憚。

這種忌憚,並不一定來自於洪德皇帝,而是可能來自於整個朝廷。

花了幾天時間,跟張簡一起整理了積存的一些文書之後,沈毅的書房終於清爽了不少,而在這幾天時間裡,天津港那裡又陸續傳來訊息。

天津的戰事,並不能算順利。

在這幾天時間裡,劉明遠嘗試性派了兩個千戶營登陸,結果與天津三衛短暫交手之後,雙方戰鬥力懸殊很大,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

這並不奇怪。

劉明遠的登州水師,根底是當初薛威留在登州的一部分先鋒軍,而這一部分先鋒軍,不少是薛威在萊州登州新徵募的。

畢竟當初薛威從登州離開的時候,是奉命去打濟南,自然是要把精銳統統帶上。

後來劉明遠到了登州之後,以這一部分先鋒軍為基礎,又徵募了一部分軍隊,組建了登州水師。

這一年多時間以來,登州水師長練的是水戰,本就不太擅長陸戰,而且北齊的天津三衛,是北齊燕都京畿的一處精銳,負責整個京畿的近海防禦,正面作戰會吃虧,再正常不過。

好在,在陸地上登州水師打不過天津三衛,在海上由於巨大的裝備差距,天津三衛又不是登州水師的對手,雙方就此僵持住了。

目前的情況是,登州水師,拖住了天津三衛,讓整個天津三衛動彈不得。

要知道,一衛正常的兵力是在五千人左右,而天津三衛的人數要稍微多一些,加在一起差不多一萬六千多人。

登州水師雖然人數不少,但是在船上的兵力,差不多也就五千人左右,雙方互相牽制的情況下,淮安軍這裡無疑是佔了便宜的。

因此,在接到了劉明遠的彙報之後,沈毅就命令登州水師繼續留在天津港附近,伺機而動,沒有讓他們再輕舉妄動。

畢竟這一趟,至少是把天津港以及天津市舶司給毀了,毀去了齊人一大重要的經濟來源。

除了登州水師的戰況之外,蘇定在佔據了河間府之後,正在從河間府向北慢慢動作,只不過河間府的東邊就是滄州,滄州還聚集了大量了徵南軍,因此蘇定動起來,也小心翼翼。

如果不顧及滄州徵南軍的話,河間府城距離天津,只有三百多里,六七天的時間,蘇定就能夠摸到天津,與登州水師一起,夾擊天津三衛。

不過現在,因為徵南軍的情況還不太明朗,而且徵南軍雖然丟了河間府,但是幾乎沒有傷到元氣,再加上諾勇那裡的兵力依舊很多,因此沈毅給出的意見,也是讓蘇定小心行事,暫時以保守為主。

右路軍凌肅這裡,剛經歷的一場大戰,目前還在休整階段。

整個淮安軍,現在都比較穩當,唯一讓沈毅有些操心的是,大同的薛威,還在與韃靼人糾纏。

韃靼這一次,足足派了四五萬人出來,這些韃靼人,哪怕是下馬作戰,也能夠跟先鋒軍精銳正面碰一碰,馬上作戰,更是可以碾壓先鋒軍。

目前,先鋒軍的人數只有兩萬人出頭,薛威只能憑藉城池,來拖住韃靼人。

好訊息是目前局勢還算樂觀,而壞訊息是,韃靼人不知道跟誰學會了一些攻城的手段,這會兒已經打下了幾座縣城。

十有八九,是有齊人到了他們軍中。

整理完了各路的情況之後,沈毅在順德府,親自給各軍大軍寫了信,傳達了下一步的戰略,以及儘量以保守為主的作戰方針。

但是,不管沈毅本人目前的態度是怎麼樣的,他給下屬的信裡,永遠會帶上四個字。

見機行事。

因為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有時候戰機轉瞬即逝,必須要給前線的主將以儘量大的權力,讓他們發揮主觀能動性,才不會錯失任何一個機會。

大送那會兒為什麼打仗不行?除了以文制武的情況之外,更大的弊病是因為前線將領沒有指揮權,打仗要按照樞密院的安排來打,甚至行軍都要按照樞密院畫的地圖來行軍,打仗要按照樞密院或者皇帝畫的陣圖來行軍佈陣。

那樣打,自然不會有什麼太好的結果。

等沈毅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後,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的下旬,距離臘月,也沒有剩下幾天了。

順德府的府城裡,終於清閒下來的沈毅,與張簡隔桌對坐,兩兄弟碰了杯酒,沈毅仰頭飲盡之後,輕聲笑道:“這段時間,各軍都沒有出什麼狀況,送到我這裡來的文書,也都保證不會出問題。”

“而且,天津那裡的戰事,一時半會也很難再有什麼進展。”

張簡也飲下了杯中酒,笑著問道:“子恆終於可以回建康了?”

沈毅“嗯”了一聲,回頭看向南邊:“一別兩年時間,不知道家裡是個什麼模樣,不知道兒子女兒現在多高了。”

他默默嘆了口氣:“我連我那小兒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先前嬋兒給我寄了一張兒子的畫像,她自己畫的。”

“卻不知道像不像。”

張簡聞言,也起了念家的心思,他仰頭飲酒,苦笑道:“你只兩年沒見而已,我從洪德十二年便沒有見過家裡人了,一轉眼四年多時間了。”

“我家那孩子,當年還說要拜你做老師,現下也不知什麼模樣了。”

“我那大侄子…”

沈毅掰著手指算了算。

“今年快十四歲了。”

張簡點頭,微微搖頭:“他讀書不太成,到現在連個童生也沒有考上,將來的前程,也不知道落在哪裡。”

“且不說張璉他現在年歲還小,將來考學如何誰也說不準,就算他將來科場不順。”

沈毅笑了笑:“師兄你才多大,現在就已經是封疆大吏了,將來給他弄個蔭官,是再輕鬆不過的事了。”

張簡微微搖頭,沒有接話。

很顯然,他這個相門出身的人,對於科考功名還是很看重的。

喝了口酒之後,張簡才看向沈毅,問道:“你家那個,過了年也九歲了罷?”

“明年虛歲十歲了。”

提起沈淵,沈毅苦笑道:“這些年,大多都是他母親帶他,我帶他極少,將來恐怕跟我不親。”

張簡哈哈一笑:“到時候父子見面,小侯爺該不認識你這個大侯爺了。”

說完這句話,張藩臺自己喝了杯酒,默默嘆了口氣:“是該回去看看了。”

沈毅點頭,敬了張簡一杯酒。

“我在等薛威的回信,薛威回信一到,確認大同以及太原無恙,咱們立刻啟程動身。”

“返回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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