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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時間裡,沉毅每天按時去邸報司上班。
本來一切如常,直到有一天,一份關於前線戰事的材料送進了邸報司,要求沉毅“美化”一下。
這份材料,大約是淮河水師送到建康的戰報,上面寫著朝廷的禁軍跟淮河水師在前線英勇作戰,傷亡四千,殲敵六千有餘。
這個戰果其實算是大勝。
但是既然是要美化一下,沉毅自然能明白,這份戰報水分很大。
認真看了一遍戰報之後,沉司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思良久,然後起身離開邸報司,去了一趟東市街。
到了東市街之後,沉毅閒逛了一會兒,便到了東市街筆筒巷,在黃石齋裡找到了許復。
這會兒許復正在跟吳掌櫃一起接待客人,見沉毅走進來,他跟吳掌櫃支應了一聲,便跟著沉毅一起出了黃石齋,在外面說話。
畢竟店裡人多眼雜,說話不太方便。
走到了外面一處偏僻地方之後,許復看著沉毅,滿臉都是笑容:“公子,從邸報刊印之後,黃石齋的生意比從前好了太多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然後感慨道:“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公子原先說做吃食只能掙小錢是什麼意思,這文房裡的生意…”
說到這裡,他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一眼,沒有說下去。
顯然……賺麻了。
這不奇怪,畢竟這個時代真正有消費能力的就是那些個讀書人,那些個當官的。
沉毅微微一笑,開口道:“這也不是什麼大錢,真正能賺大錢的行當,是那些只有你能做別人卻做不了的行當。”
沉毅說的是壟斷。
在這個時代想要幹壟斷的生意,只能透過官府來賦權,現在的沉毅,暫時還沒有辦法去做這種生意。
許復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稍晚一些,我把黃石齋的賬目送到公子那裡去。”
“不用。”
沉毅搖頭道:“今天來不是跟你拿賬目的,今年年初,咱們從江都過來的時候,帶了個小夥子過來,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姓蔣,這小夥子在哪?”
這個姓蔣的小夥子,是田伯平的兒子。
許復想了想,然後開口道:“應該是在老三那裡幫忙,公子找他?”
“嗯…”
沉毅點頭道:“找他有點事。”
“這樣罷,你見了他之後,讓他今天稍晚一些,到我家來找我。”
許復連忙點頭。
沉毅拍了拍許復的肩膀,笑著轉身離開,在筆筒巷裡轉了幾圈,買了點零碎小玩意之後,沉毅便直奔趙家,在趙家後院的客房裡,見到了陸夫子。
這會兒還沒有到傍晚,趙侍郎正在接手戶部的緊要時候不曾回來,陸夫子便一個人在這裡看書喝茶,倒也悠閒自在。
沉毅上前,對著陸夫子低頭道:“恩師。”
陸安世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指了指自己對面:“坐下說話罷。”
等沉毅落座之後,他看了沉毅一眼,開口道:“不是在邸報司任事麼,怎麼這麼早就放班了?”
沉毅呵呵一笑:“學生今天下午沒去。”
陸夫子一怔,然後啞然一笑:“記得當初為師剛中進士,受命在六部觀政的時候,每天天不亮就出門去六部衙門了,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那裡,只覺得新鮮至極,你倒好,這才幾天時間,便翫忽職守了。”
“上午去了,看到些東西,覺得很有意思,就過來找恩師商量商量。”
說到這裡,沉毅伸手給陸夫子倒了杯茶,微笑道:“恩師放心,邸報司的差事弟子是辦完了的。”
陸夫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抬頭看向沉毅,緩緩說道。
“你說就是。”
陸夫子微笑道:“定了親,咱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什麼話都可以說。”
沉毅坐直了身子,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他靜靜的看著陸安世,緩緩說道:“恩師還記得陳清一桉否?”
陸夫子皺眉:“記得,怎麼了?”
沉毅正襟危坐,吐出了一口濁氣,開口道:“記得當初,弟子身陷令圄,險些便死在了江都大牢裡,那時候若非恩師相救,弟子早已經魂歸九泉了。”
“在江都縣衙大牢的時候,弟子跟恩師說,當時只能把罪過推在錢通的頭上,弟子才有可能脫身,後來情況果然如此,那幾家人放棄了錢通,把陳清桉的罪過,統統推在了錢通身上。”
“而範東成以及范家,安然無恙。”
沉毅低眉道:“當時在縣衙大牢裡,弟子跟恩師說過,剩下的三個人也定然逃不過天誅。”
聽到這句話,陸夫子終於微微色變,他抬頭看向沉毅,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子恆的意思是?”
沉毅笑了笑:“前面弟子在江都考縣試的時候,又被範東成構陷,當時趙師伯發了火,於是範侍郎親自回了一趟江都,平息了這件事。”
“當時範侍郎為了平息恩師的怒火,親自把一封信送到了恩師桌桉上,後來恩師又把這封信轉送給了弟子。”
沉司正低眉道:“這封信,弟子一直儲存的很好。”
當初范家的“家丁”,失手打死了一戶人,於是范家的家主找當時的江都知縣平事,這封信就是范家與那位知縣的通訊。
陸夫子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看著沉毅,開口道:“子恆,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沉毅恭敬低頭:“恩師,這件事情本來不應該這麼急,弟子也不會急著去辦,但是現在范家犯了錯,陛下那裡也窩著火,只要有足夠的證據,便很有可能能做成這件事。”
范家是文官,卻與趙閥勾聯。
這本身就是犯了忌諱的。
皇帝暫時沒有辦法對趙閥怎麼樣,但是收拾不了趙閥,還收拾不了一個范家?
只要有足夠的理由就行。
恰好,沉司正現在就有直達天聽的權柄,他可以給皇帝提供一個收拾范家的理由。
陸安世坐在沉毅對面,提醒道:“那封信,只是范家的小把柄,范家大可以推脫給家裡的家丁,說不定連範老爺都動不了,更不要說動範俢了。”
“而且…”
陸安世沉聲道:“用了那封信,就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
“早已經徹底撕破臉皮了。”
沉毅低眉道:“恩師說的是,那封信多半動不了范家,但是范家這些年做的惡事,絕對不止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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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沉司正恭敬低頭道:“只要鬧起來,即便扳不倒範侍郎,最少也可以絕了他的仕途。”
江都范家如果犯下大罪,範侍郎是肯定會受到牽連的。
輕則貶官,重則罷職。
沉毅看著陸安世,開口道:“老師,弟子想去做這件事。”
“請老師允准。”
陸安世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沉毅,嘆息道:“你還年輕,本不必這麼急的…”
“老師,錯失了這個機會,弟子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機會。”
沉七郎目光炯炯:“難道要等到弟子的官大過範侍郎的時候麼?”
陸夫子終於默默點頭。
他看向沉毅,開口道:“這件事情,你不要心急,等你趙師伯回來,為師跟他商量商量。”
沉毅笑著點頭。
“恩師,弟子想趙師伯多半是會同意的,上一次他已經找人參了範侍郎,早就撕破臉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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