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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溫眠給的價格很高,任務內容又簡單,在黑網上都屬於很搶手的任務,很快就有人來聯絡溫眠。

為了今晚的計劃,溫眠早早就把幼崽們都哄睡了,自己坐在院長辦公室裡,捧著光腦認真地看著。

來人多是初級異能者,而且語氣輕狂,一副這個任務非自己莫屬的姿態,還有很多人只是單純的詢問,問題五花八門,甚至還有人問溫眠是不是錢多了沒處花。

溫眠滿臉不耐,看一條刪一條。身邊沒有幼崽,他不用壓抑自己的脾氣,情緒都寫在臉上,就差指著光腦破口大罵。

一條訊息彈出來,擋住了他正在檢視的資訊。溫眠的嘴角抿得更緊,抬手正要刪除,目光被上面的文字吸引。

【精神系異能者,精神力S+,異能等級S+,今晚有空,有意可當面詳談。】

晚上九點五十,街角咖啡廳。

溫眠推開店門,因為是晚上的緣故,咖啡廳裡的燈光有些昏暗,形式各異的座位略有些凌亂地分在四周,各自靠著一面牆、一扇窗,或者一盆大型盆栽,形成一小片隱秘的天地。

溫眠踏步進來,先是看見操作檯後面的咖啡師。看見溫眠,咖啡師露出職業的微笑,很熱情地開啟選單,溫眠點點頭,隨手點了杯檸檬水,選了牆邊的卡座坐下。

來人很懂時間觀念,在十點的時候準時推開咖啡廳的門。

他身材修長,五官精緻,眼睛是深海一樣漂亮的湛藍,暈染著淡淡的疏離,俊美得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男人注意到溫眠的位置,眼睛微微一亮,臉上閃過一絲潮紅。他邁步,走到溫眠身邊,抿唇握拳,有些緊張道:“請問是……溫,溫先生嗎?”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像山間流出來的清冽的泉。

溫眠注意到男人有著一頭非常漂亮的金髮,耳邊生著藍色的細鱗,五官竟然和小人魚有七分相似,不由得生出一點好感,微笑道:“是的,先生請坐,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恕我冒昧,你是人魚族嗎?”

“嗯,你叫我……W就可以。”來人抖著嗓子,在溫眠面前竟然顯得有些孩子氣,舔著嘴唇道:“人魚族……有什麼關係嗎?”

W?

這個名字有些奇怪,聽著不像是名字,倒像是一個代號。

黑網裡面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說不定人家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想暴露名字,溫眠也不介意,隨口道:“不是的,只是我家裡也有一條小人魚,長得和你一樣好看,看見你我就會想起它。

溫眠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都是淡淡的寵溺,青年看著溫眠的笑容,竟然有些語塞,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抖著嗓子道:“看得出來,溫先生很疼愛它……能遇到溫先生,是它的福氣。”

可能是被和幼崽放在一起比較的緣故,青年表現的不太自然,換了個話題道:“我在黑網上看到你的為委託,報酬不低,你需要我做什麼?”

知道對方也是人魚族,溫眠臉上的笑容越發溫和,覺得自己似乎可以想象小人魚長大以後的樣子,道:“我希望你能幫我編制一場夢境,涉及的範圍一點多,大概二三十人的樣子,不過裡面大部分都是幼崽,應該不會給你造成太大的負擔。”

人魚青年一怔,忽然想到什麼,喃喃問:“為什麼……”

溫眠以為對方對委託中需要向幼崽出手這件事不滿,忙給他說了幼崽們在福利院被欺負的事,真誠道:“我知道讓你這樣的高階異能者向幼崽和女人出手有些過分,但事情的經過你也聽見了,你覺得我小肚雞腸也好,認為我斤斤計較也罷……我只是想他們也能體會我家幼崽的痛苦。”

“我不會讓你白出手,三萬星幣的時薪一分不少,如果你對這個價格還不滿意,我們可以繼續談。”

沒想到,對方出這麼高的價錢,竟然只是為了給幾隻殘疾幼崽報仇。

別人不知道溫眠的情況,人魚青年是最清楚不過的,無論是送幼崽們上學還是裝潢小院,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這三萬星幣的時薪,可能就是溫眠的全部身家。

他的眼眶一熱,情緒翻江倒海般從心底湧來,如果不是意志力驚人,恐怕就要當場落淚。青年紅著眼睛,啞著嗓子道:“任務我接了,你希望什麼時候開始夢境?”

咖啡廳裡的燈光有些昏黃,溫眠沒有看見青年泛紅的眼眶,即將為幼崽報仇的喜悅讓他神清氣爽,言語間也多了幾分青年人的俏皮:“如果你不困的話,我希望是現在。”

這個夜晚,對溫眠來說,是一場好戲的開始,對克里多福利院的人來說,卻是一場噩夢的開端。

對梅麗來說,尤其如此。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宿舍,甚至沒有洗漱,就把自己拋到床上。因為白天的事情被溫眠曝光在網上,她的名聲徹底臭了,許多家長跑來給幼崽辦理轉院,老院長不得不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她辭退,這才勉強平息了家長們的怒火。

饒是如此,克里多福利院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只剩下小半幼崽還沒有退學,據說明天也要來辦理手續,甚至還有兩名責任老師當眾辭職,與克里多福利院劃清關係。

今天,是梅麗在福利院的最後一個晚上。她實在太累了,眼皮打架,很快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周圍的環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能是白天太累的緣故,她雖然醒過來,但還是很睏倦,翻轉身體正要繼續睡覺,餘光一撇,忽然看見自己身上出現一大塊黑斑。

她尖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自己,就聽見頭頂傳來尖銳的聲音:“媽的賠錢貨,一大清早叫什麼喪,我和你爸還沒死呢!”

這道聲音梅麗很熟悉,如果放溫柔些,就是自己媽媽年輕時的聲音,可她活了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自己媽媽的聲音會這麼刺耳。

“我就說把這醜八怪丟了,你非說不同意,還要送她去上學,你看她那樣子,連飛都不會,像是學習的料子嗎?!”

隔壁房間傳來激烈的爭吵,梅麗的心臟狂跳,煽動翅膀就要飛起來,可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她的翅膀提不起一點力氣。

她害怕極了,以爪著地,跌跌撞撞地跑到鏡子前。鏡子裡,出現一隻小鴿子,淡黃的鳥喙,粉紅的爪子,黑溜溜的眼睛,如果不看她身上大片的黑色羽毛,誰見了都要誇一句可愛。

梅麗後退幾步,鏡子裡的小鴿子也跟著後退。

看見這一幕,梅麗彷彿看見世上最可怕的怪物,尖叫的同時,撲騰著翅膀想要飛走。但她的翅膀發育不全,不僅沒有飛起來,反而不小心踢翻了鏡子。

伴隨鏡子落地的碎裂聲響,房間門被粗暴地拉開,身材高大的男人舉著皮帶朝自己抽過來,梅麗驚恐極了,努力撲騰著翅膀,逃無可逃。

皮帶雨點般落下,抽散了她背上的黑羽,鋪天蓋地的劇痛中,梅麗崩潰尖叫,沒頭蒼蠅似的狼狽躲閃。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她不是醜八怪,她應該是鴿族漂亮的小白鴿,怎麼會是一隻長著黑羽的雜種。

黑羽紛飛,露出小鴿子嬌嫩的脊背,她越是不想看,那些黑色的羽毛就越要朝眼前落下,不停地提醒她同一個事實。

她不是白鴿,她是一隻長著黑色羽毛、先天發育不全,兩歲還沒學會飛行的小鴿子。

漸漸的,梅麗失去反抗的力氣,男人打累了,隨手丟掉皮帶:“別裝死,趕緊給我滾起來上學,花這麼多錢養著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對梅麗來說,只要能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去哪裡她都願意。

她忙不迭地爬起來,身上竟然意外的不是很痛,她顧不得吃飯,也來不及梳理羽毛,按照記憶的指引,用兩條腿,跌跌撞撞地朝福利院的方向跑。

羽族的雙腳不適合走路,每走多遠就被石子磨破了皮,但她不敢停下來,潛意識告訴她,如果停下來,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等她走到福利院時,腳上已經鮮血淋漓,她站在班級門口,狼狽地喘氣。

講臺上,站著一名女老師,額頭尖窄呈正三角形,顴骨高高頂起,嘴唇很薄,是那種一看就很刻薄的長相。

看見梅麗,女老師的眼睛裡閃過嫌惡的神色,無視了她腳上的血跡,冷漠道:“你遲到了。”

梅麗縮緊翅膀,試圖解釋,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女老師道:“不要給自己找藉口,你的天賦已經夠差了,還不肯努力……算了,去角落裡待著吧,可以聽不懂,但不要出聲影響其他同學。”

很難形容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梅麗只覺得,自己從門口到角落的這段路走的特別艱難,幼崽們滿是好奇的目光幾乎要把她洞穿,甚至下課時還要忍受其他小朋友的追問。

“醜八怪你今天為什麼遲到呀?”

“你本來就夠醜了,現在連羽毛都沒有了,就像一隻禿毛雞!”

“禿毛雞!禿毛雞!”

鋪天蓋地的嘲諷聲中,梅麗終於忍耐不住,尖叫著和同學們廝打起來,她身上本來就有傷,又不會飛,根本打不過抱成團的幼崽們,全程都在吃虧。

騷亂很快引來福利院的老師,老師沒有聽她解釋,只是拎著她的翅膀,把她甩到走廊,勒令她用那雙流著鮮血的小腳在走廊罰站,什麼時候家長來了,才能離開。

她一個人在走廊裡站了很久,久到日落西山,腳上的血液凝固成斑駁的粉末,她的母親終於姍姍來遲。

沒有安慰,更沒有擁抱,母親只是嫌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和老師攀談起來。

“……我怕耽誤其他同學才讓她不要打擾別人的,我哪裡知道現在幼崽的心理素質這麼差,就這麼幾句話,就要死要活的記恨老師……”

“老師你說的是,我從小就看她心理有問題,要不是她爸爸心軟,我都不能讓她來上學……行,你看著罰吧,留口氣就行。”

在這樣的對話聲中,梅麗渾身顫抖,心裡泛起深深的絕望。更可怕的是,她總覺得,這樣噁心的話,好像不久前也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過……

克里多福利院外,人魚青年緩緩睜開眼睛,收起周身幾乎凝成實質的精神力,把目光對向溫眠。

“任務完成,要回去嗎?”

“你先回去吧。”

溫眠從倚靠的牆邊站直身體,雙臂抱胸冷笑出聲:“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見人魚青年露出疑惑的神色,溫眠從空間紐裡取出一隻手提箱,拎在手裡上下掂了兩下,意有所指道:“誰讓我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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