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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四,大雪紛飛。
今天是個特殊日子,皇帝陛下特意下旨開經筵,文武高官們今日都得到場。
辰時初刻,官員們便已趕赴文華殿,在禮官的指引下排班站定
因為官員人數眾多,文華殿正殿中官員們比較擁擠,但一切也都井然有序。
站定之後,大殿內格外安靜,只等著皇帝的到來。
眾人約摸等了一刻鐘,才聽到外面傳來動靜,便知道是皇帝的儀仗來了。
所有人最後整理了衣袖儀容,等待著皇帝陛下的駕臨。
幾息之後,十幾名宦官拿著各式器物陳設進殿,最終分佈於御座四周站定。
又過了一會兒,才見皇帝身著袞服,出現在了大殿之外。
眾人紛紛跪伏於地,迎接著皇帝陛下的到來。
“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在山呼聲中,皇帝朱鹹銘進入大殿,身後跟著的是太子睿王和朱景洪。
今天開經筵,文武高官們都到了,可以算作是一次朝會,朱景洪對此亦深感新奇。
經筵日講,按道理說每天都要舉行,但從太祖開國以來就沒實行過,後期更是連月講都難保證。
傳到世祖中興,這位繼位之初為加強合法性,那是正兒八經做到了日講。
當然了,這種制度沒堅持到半年,世祖就開始讓皇子們代勞,自己寧願去打仗都不想到文華殿。
世祖後期,經筵就變成了月講,晚期乾脆連形式也沒有了。
且說皇帝落座之後,三位皇子則隨侍左右,唯有太子被賜了一張凳子。
端起茶杯,朱鹹銘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便說道:“開始吧!”
只見一官員走出班列,來到了講案前跪奏道:“臣禮部侍郎羅廣德,奏講史記卷六十八,商君列傳!”
羅廣德一開口,武將們毫無波瀾,卻讓許多文官既驚訝又著急。
商君是幹什麼的?是變革秦法而強秦的人,在內閣將做重大調整之前,學這段史便格外敏感。
如今的三輔趙玉山,可就一直有改制之心,且是下一任首輔的熱門人選。
“商君者,衛之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孫氏,其祖本姬姓也……”
羅廣德開始誦讀,現場卻沒一個人在聽。
經筵這種事,武勳們本就是充門面,全過程基本不會有他們的事,所以想想晚上吃什麼就行了。
在場文官對商君傳倒背如流,自然也不需要聽,而是把心思放在即將到來的爭鬥上,提前思考如何應對和辯論。
而對於眼下的情形,太子朱景源卻是毫無所覺,他只認為是一場普通的教學秀。
倒是朱景洪朱景淵二人,隱約之間察覺到了不對勁。
朱景淵在思索自身立場時,朱景洪心裡卻鬆了口氣,慶幸今日他不是焦點人物。
所謂的考教,八成是老頭子嚇我的……朱景洪暗暗想到。
這樣重大的場合,又豈會專門來考他這不通文墨之人。
羅廣德讀完文章,緊接著便開始解析。
首先是誇商鞅這人好,然後誇他提出的政策好,然後論證變革能使國家富強。
“啟奏陛下,臣今日講讀已畢!”
“嗯!”
再度向皇帝行禮後,羅廣德退回了班列,大殿之內一片死寂。
“商君施政而使秦國獨霸,然商君之法亦被史家稱為惡法,可見是非優劣難以論說……”
“諸位愛卿皆滿腹經綸,想來皆有獨到見解,今日何不試論一番?”
皇帝這話,等於吹響了戰鬥號角,早已準備好的官員們,已基於自身立場準備好了說辭。
“陛下,臣有一言……”
“陛下,臣有話說……”
一時間,有五名官員出班陳奏,開始就把氣氛拉上高潮。
“許卿,你先說……”
在皇帝點名之後,姓許的官員開始陳奏,其他人則退回了班列。
“臣以為,商君雖有富國之策,但也只圖一時之計,秦國二世而亡……”
此人一開口,就把商鞅批了個體無完膚,只取其弊病而少言其益處,這人很明顯是守舊之人。
有人反對自然會有人支援,許姓官員話音落下,立時又有人出言直奏。
雙方說得有來有回,細想之下說的話都有道理,聽得朱景洪是目不暇接。
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些飽讀詩書的官員們,辯論起來確實是一把好手,僅其引經據典的樣子就讓人不明覺厲。
當然了,現場發言之人雖多,但最高也只到尚書,三位閣臣從始至終都沒開口。
作為首輔的謝長恩,甚至眯著眼像睡著了,他這是不想摻和的態度。
爭論長達半個時辰,開始朱景洪還認真在聽,到了後期他直接打起了哈欠。
變革這件事,說穿了還得看皇帝的態度,遇到秦孝公這等君主,商鞅自然會得到重用。
然而歷史上的大多數君主,其實都缺乏變革的魄力,即使一開始表現出濃厚興趣,到後期遇到阻力也會退縮。
這也是人之常情,即使如朱鹹銘這樣的猛人,對待變革朝廷制度之事,也會顯得優柔寡斷。
“都說完了?”
見無人應答,朱鹹銘掃向群臣,問道:“還有誰要說話?”
剛才發言雖然熱鬧,還是有一些中間(騎牆)派沒說話,皇帝此刻問的就是這些人。
但這些人既決定要騎牆,又豈會輕易就決定站隊。
即使皇帝第二次發問,這些爬上核心權力層的人精,一個個還是裝聾作啞沒開口。
這讓朱鹹銘極為失望,他非常希望這些人能支援變革。
“睿王……方才群臣共議,說法各有千秋,你於此事有何見解?”
聽到皇帝先問老六,一旁坐著的太子心裡格外彆扭,無論按身份還是行序,都該先問他才對。
如今老頭子先問睿王,將他這太子置於何地?百官們又將如何看待他?
太子的憤怒與睿王無關,此刻後者全當這是機會,他只一心想著好好表現。
“回稟父皇,商君之法於秦國有利,然申不害於韓國變法,與商君之政如出一轍,最終卻落個法壞而國滅……”
“如此可見,法無好壞之分,而需因地制宜,因實制略才行……”
“故兒臣以為,單論商君之法優劣,而不理會秦韓兩家國情,如此爭論無異於空中起樓閣!”
朱景淵知道,皇帝是希望自己表態,但此刻他只能裝沒聽懂,說些論述“商君之法”優劣如何的廢話。
無論朱景淵倒向那邊,都會把另一邊的人得罪死,這是朱景淵絕不願意看到。
雖已猜到老六會耍滑頭,可當真聽到了這些話,朱鹹銘還是感到很失望。
他很看中這個兒子,所以很希望在這些大事上,能看到朱景淵的擔當。
待朱景淵的長篇大論說完,朱鹹銘沉聲道:“老六,你退下吧!”
“是!”
“太子,此事伱怎麼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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