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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的驟然出現,讓黎樾嚇了一跳。
皇宮守衛,何時如此鬆弛?
萬一是敵國派來的奸細可怎麼辦好?
“陛下,”嫋嫋安撫道,“這個年輕人,是我南黎好男兒,在城牆上英勇殺敵!百姓們有目共睹。”
黎樾思忖著,縱使英勇,也不能壞了禮序,亂入宮中!
謝衍彎下膝蓋,方向偏向嫋嫋。他是現代人,不習慣給人跪。但嫋嫋沒關係啊,也不是第一次跪了。
那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刻。
“國主不要責備娘娘,是我毛遂自薦。我叫謝衍,字……愛虞。願為國主驅使,解國主之憂。所以娘娘帶我來見國主。”
黎樾上上下下打量謝衍。名義居然叫愛吃魚,好奇怪!
雖然他很髒,身上帶著難聞的血腥味,但這張臉難掩光華。
南黎國土上,竟有人無論容貌還是儀態,都蓋過南夫子,如此龍章鳳姿,委實難得。
“你如何為孤解憂?”黎樾問道。
謝衍的手,僵硬地拱著,餘光疼痛而剋制地瞟向嫋嫋,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願替陛下為使,進入北燕大營,勸燕太祖和平收復黎京,收編南黎軍隊,不傷百姓一分一毫。而國主,就帶著娘娘,遁走他鄉吧!”
史書上沒有記載嫋嫋的結局。但黎樾,一首思念故國的詞,為他掙來了一杯奪命的酒。
“孤,憑什麼相信你,能止干戈,平戰亂,為南黎帶來和平?”
任何人,對著一個陌生人,都會有此一問。更何況還是一國之主,沒直接砍腦袋就不錯了。
謝衍思索如何打動黎樾,可惜他的財富、他的高科技產品、他在現代世界的能力,在這裡沒有任何有力的憑證。
他決定坦白。
“因為我,來自千年以後。我知道歷史的走向,知道每個人物的命運歸途。”
這簡直太聳人聽聞了。
一個活生生的,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的人,聲稱他無所不知。是聽的人瘋了,還是說的人瘋了?
“你如何證明?”嫋嫋問。
謝衍想了想,凝視著嫋嫋,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看她。只是他的話,對於黎樾來說,無疑是刺進心裡的刀。“後世史書記載,南黎國祚雖短,但在經歷、文化上高度繁榮。上承大唐,下接燕宋。”
“南黎出了一個藝術家皇帝,董鉅然等四大家畫師,一位千古名臣,甚至連南黎獨創的天水碧,也在後世引起了時尚風潮。後世人用天水碧染色製衣服,雕琢瓷器,寫進華夏色,還有人把它寫進了歌詞。”
謝衍輕輕哼唱,“天水碧,等露熹,而我在等你。幾乎家喻戶曉。”
濃郁的悲傷籠罩了謝衍,因為他字字是他們的經歷,句句是對她的告白,而她卻不能共鳴。
她不是他的嫋嫋啊。
“你連天水碧都知道,那是我和愛妃的秘密!”黎樾說的時候,竟有幾分開心和落寞。
回憶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
夜露染成天水碧,謝衍倒背如流。
黎樾看了看嫋嫋,“那你說說,我和嫋嫋的最終結局,到底怎樣?”
謝衍不知道嫋嫋的,但他希望黎樾儘快做決定。他要給黎樾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南黎國破,國主入了北燕都城。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娘娘的結局,我想國主已經知道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黎樾懂了。
他知道自己護不了全城百姓,他內心深處,唯願護住嫋嫋就好了。他鄙視自己的自私,但也無能改變這一切。
“可孤一走,誰來承受北燕君主的憤怒?豈不是還要牽連百姓?這實非孤之所願。”
謝衍搖搖頭,深沉平和,“不,北燕太祖會同意的。他所要的,並不僅是南黎的一國一城,而是整個天下。他需要南黎作為穩固的後方和糧倉。”
這樣類似的表述,南叔言曾經說過,眾人不敢相信,黎樾不敢相信。因為他的賭注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那你呢?”嫋嫋問道。
雖然謝衍言辭鑿鑿,自信滿滿。但萬一呢?萬一北燕太祖發現國主死遁,會不會殺了謝衍以洩憤?到時候鑿地三尺也要把國主找出來,先前所為豈不是全部白費?
謝衍微抬著頭,望向承乾殿的匾額,“我,求仁得仁罷了。”
死了,說不定就回到現代了。
但至少,他謝衍曾和嫋嫋,並肩戰鬥,他為她籌謀。嫋嫋那樣厲害的姑娘,在現代謝衍想幫她,何其難哦?
“你,想要什麼賞賜?”黎樾要論功行賞,代表他接受了這個提議,認可了謝衍。
謝衍心頭一動。
如果,有沒有那種可能?
“國主能將傅閎之畫的《九筵仕女圖》送於我嗎?”
有了完好的畫,嫋嫋會不會回來?
“你,為什麼要這幅畫?”嫋嫋的語氣,依然透著質疑。
“因為……”謝衍不能如實以告,他準備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史書載錄,這幅畫在北燕對南黎的戰爭中,受到了不可逆的損毀。但即便如此,它依然被稱為,華國十大傳世名畫。我希望,它能改變這個命運,為後世留下文明的記錄。”
黎樾至此,再無所疑。“來人,將傅卿的《九筵仕女圖》呈上。”
當畫作在面前展現,謝衍震驚地無以復加。
它的顏色、它的線條,它的每個人物的微表情,栩栩如生。
神來之筆!
與經歷了千年風霜的真跡,差距好大。
“孤,還會封你為南黎使臣,希望你將和平的希望,帶給百姓。”黎樾說。
謝衍再次向嫋嫋的方向拜去。
紅妝執甲,他要永遠記著這一幕。
“先吃一頓飽飯,再去吧。”
謝衍心裡熱乎乎的,她還記得讓自己飽腹,她如此心細、善良。
吃飽了飯,帶上了畫,謝衍辭別了黎樾和嫋嫋,坐上了馬哥。
心愛的姑娘,在視線中一點點變小,直至消失。
她,會自己擔心嗎?
真正的嫋嫋,經歷了現代生活的嫋嫋,又在哪裡?
謝衍閉上了眼睛。
“我來自後世一千多年,為北燕英明的太祖皇帝,帶來佳訊。您的統一大業更近了一步,因為南黎這個魚米之鄉,將併入北燕的遼闊版圖;南黎的財富,將為北燕掌握;南黎的臣民,將變成北燕的臣民,漁桑耕讀,生生不息。”
“偉大的陛下,您需要做的是,敞開您寬廣的胸懷,迎接您流浪多年的子民迴歸。讓城市繼續繁榮,讓土地長出茂盛的莊稼,讓文化的火種熊熊燃起。天下大勢,在北燕;天下民心,在北燕。接納南黎,善待南黎,則天下歸心。”
他的心聲迴盪在南黎的上空,如洪鐘大呂。無論南黎的百姓,還是北燕計程車兵,分別走出家園和營地,豎著耳朵,仔細聆聽。
這是神諭嗎?
百姓紛紛下跪,向上蒼磕頭。
士兵紛紛屈膝,接受命運的安排。
而嫋嫋和黎樾,拉著手走進了棲梧宮的地道。
在那聲音響起時,她停住了腳步,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我好像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嫋嫋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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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睜開眼時,回到了南叔言故居專案。
他懷裡抱著的古畫,如沙漠上被風乾的砂土,一點點老化,染成了無數光點。
“不!”
謝衍的喊聲,衝出天際,無比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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