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怪莫怪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8章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禍害大明,有怪莫怪,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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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躺在病床上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堂哥朱文正,此刻的朱文正蓬頭垢面鬚髮皆白,臉已經瘦成皮包骨了,朱樉揹他出來的時候他骨瘦如柴的彷彿一碰就散架,很難跟記憶中那個雄姿英發、意氣風發、高大魁梧的少年將軍重合。

娘告訴過他朱文正父親是他的大伯,大伯死後嬸子帶著尚在襁褓之中堂哥,投奔到濠州鍾離西鄉朱家,沒幾年淮北蟲災家裡鬧了饑荒,朱元璋為了討口飯吃不得不去寺廟出家,朱樉的另外兩個伯伯和嬸嬸沒能熬過的災荒,朱文正成了孤兒,一個孤兒在亂世之中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找到剛剛參加紅巾軍造反的朱元璋,那時的老朱還只是郭子興手底下的小卒,只有一間巴掌大小床,就是朱元璋和比他小四歲侄子生活的地方,叔侄兩人每日同寢同食如同父子,朱文正的一身武藝和軍事才能都是朱元璋教導的,後來遇到馬伕人一起收養了外甥李文忠和沐文英為養子,從小都在一院子長大情同手足,朱文正每次打獵都給朱標和朱樉帶最好的獵物,自己吃最差的,在他眼裡朱文正就是他的大哥,他四歲時第一次騎馬就是朱文正抱著他,一點一點耐心教導,朱樉此刻眼含熱淚,因為他們弟兄最後一次相見是朱文正即將去洪都赴任,那年他五歲死命抓住朱文正的手。

“男子漢大丈夫羞作小女兒姿態,哥哥這就隨叔父給你們打下這天下。”

朱文正翻身上馬,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只有他知道那一別可能就是永遠。

“人到洛陽花似錦,我到洛陽不逢春”念出這句詩,朱樉已經淚流滿面。

朱文正緩緩睜開眼嘴角苦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小弟為兄不值得你掉一滴淚,洪都罪人,死不足惜。”

朱樉握著他已經沒有二兩肉的手,憤然道:“是父親騙了你,大哥你沒有錯。”

作為當世知道唯一知道真相的幾人,朱樉當然知道那些秘辛,陳友諒攜六十萬大軍進攻大本營洪都,為了讓朱文正帶著兩萬餘名老弱殘兵死守兵力空虛的洪都,當年朱元璋許諾功成之後給他一個大大的封賞。

二十五歲的朱文正已經是節制中外諸軍事的吳軍大都督,早就位極人臣,那個大封賞瞎子也知道意味著什麼?

八十五天衣不卸甲,睡覺都抱著馬槊守在洪都城頭和陳漢軍廝殺,才換來決定天下歸屬的大捷,這一戰朱文正差不多流乾了這輩子所有的血。

“當年我和你父親攻下洪都時,他握著我的手對我說:等天下大定咱就立你為太子,但這陳友諒賊心不死必會反覆,咱三軍將士的家眷都在這城裡,城丟了咱就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了,你一定要守住這洪都,守住咱朱家的基業啊。”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承諾是世間最可口的毒藥,可笑我朱文正年少輕狂看不透這最簡單的道理,我以為你哥年紀尚幼,我會有機會,在你哥出生那一刻我就已經輸了,可我仍沒有醒悟就像一個輸光了賭徒紅了眼,自暴自棄。”

朱樉的眼淚是同情朱文正,也是同情他自己,《皇明祖訓》裡的嫡長子繼承製,自己不也是太子朱標的磨刀石嗎?

歷史上的自己在侄子朱允炆立為皇太孫三年後就被府中的老婦人毒死,天下第一強藩頃刻土崩瓦解,府中寢殿裡放著五爪龍床和側室鄧妃穿著鳳冠霞帔這樣的私密事都能傳到萬里之外紫禁城的老朱耳中,在錦衣緹騎遍佈天下的洪武朝發生王爺被毒死在家中這樣的黑色笑話。

老朱不是主使者,也至少默許了。

想想後世史書上被朱棣以太子儲位忽悠瘸的瓦罐雞漢王,這玩弄人心的本事可真是一脈相承。

朱文正此時嘴角已經咳出血沫,一臉解脫道:“小弟,哥的時辰快到了,能在死前見到親人哥死而無憾了。”

“哥,你別急,我已經派人通知母后,你再堅持一下,你的人生不該是這個結局。”

錦衣衛簇擁著一位老態龍鍾的太監走進牢房,坤寧宮的總管吳永朗聲道:“皇后娘娘有懿旨帶謀逆欽犯朱文正進宮,著太醫院救治。”

老太監吳永提著一個蓋著棉布的籃子放在床邊望著朱文正說道:“秦王爺這是您最喜歡吃的桂花糕,娘娘親手做的,娘娘還有一道口諭:我兒受苦了。”

這句話當然不是在大牢裡好吃好住體驗生活的朱樉說的,當然他也不喜歡吃桂花糕。

聽到這,被嚴刑拷打也沒有皺過眉頭的朱文正已經哭成一個淚人,聲嘶力竭喊道:“娘。”

此刻的朱文正不再是一心求死,有了生的渴望。

……

太醫院內的廂房,狹小的房間,原本是給宮女太監看病的房間,此刻擠滿了人,在南京城外練兵的李文忠和沐英都敢來了,連他的至交好友藍玉走到朱樉面前抱拳道:

“在百萬軍中我藍玉唯獨佩服兩人,一位是我姐夫縱橫千里無一合之敵,一位就是大都督,當年大都督在戰場對我有救命之恩,當年不是大都督把我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來,就沒有我藍玉的今天,王爺,你救我的恩人等同救了我藍玉,王爺有用的我藍玉的地方但憑吩咐,日後刀山火海若是我藍玉皺下眉頭就不是帶鳥的玩意。”

粗鄙粗鄙不堪,不過我喜歡,有時候看對眼了往往交情就是這樣建立的,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麼簡單,不愧是後世有名的藍大愣子,吼那麼大聲幹嘛?你就真不怕老朱治你個勾結藩王嗎?

“藍校尉說笑了,我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本王,嗯,我現在還是戴罪之身。咱兩平輩論交即可。”

“大恩不言謝,那我就大膽稱呼你一聲賢弟了。”

“嗯,藍兄。”

“藍大膽你可真他娘大膽,敢跟王爺稱兄道弟,不過表弟這件事做的地道,哥哥們啥也不說了,等我文正大哥傷愈,我做東醉香樓擺幾桌咱們兄弟不醉不歸。”

李文忠摟著朱樉肩膀大笑道。

“上個月說好的輪到我,憑啥你做東?”沐英很不高興了,

“我這不是比你痴長几歲嗎?有句話叫長兄如父來著。”

“李保兒你可去你大爺的,這酒說什麼也得是我來辦。”

幾個人就像社團幹部,一個個爭著給出獄的老大擺酒。

朱樉看一旁把脈的太醫被吵的直皺眉,立刻擺手打斷道:“諸位兄長,小弟決定把出獄的日子定在大哥痊癒那天,到時候包下醉仙樓請諸位兄長給個面子帶著親戚朋友捧場。”

一定是比醉香樓高几個等級的醉仙樓,幾人眼睛都亮了,這可是大明乃至全天下最出名的酒樓包下整棟至少上千兩,他們雖然貴為國公,可家大業大也經不住這樣造的,早就聽說秦王是宮裡最有錢的人,嗯,看來這樣的土豪可以交往。

沐英指著李文忠奚落道:“你看看我們這二弟多敞亮,不像你,二弟放心,到時候咱一定帶著弟兄給你捧場。”

曹國公李文忠悶聲道:“我回去就給軍中各位弟兄發帖子,到時候誰不當場就是不給我李文忠面子。”

藍玉也應聲道:“為兄也一定帶著姐夫給兄弟慶賀。”

朱樉心裡暗爽,我這算徹底進了這淮西武人的圈子,後世老四貴為王爺雖然是徐達的女婿靠著裙帶關係也沒能融入這幫人的圈子,不然也不會搞出個奉天靖難八國公了。

這幫人才是老朱打天下的核心班底,別看這幫子勳貴基本都是太子東宮的屬臣,放眼天下這幫驕兵悍將除了老朱誰也不服,太子從未領軍,根本沒辦法壓服這幫驕兵悍將,全靠老朱壓著。

所以這也是晚年的老朱藉著藍玉案要大肆屠戮功臣的原因,不然換了一個更弱的朱允炆上臺,老朱不得天天做夢都是陳橋兵變,有人黃袍加身的戲碼啊。

這幫子粗人其實也很簡單,你有本事夠義氣他就服你。這是太子朱標無法做到的,不是因為大哥沒本事,他是文臣領袖,總不可能不處理政務天天帶著這幫武人去邊疆轉悠吧,這就不得不羨慕老四這個徵北大將軍身邊有個莫得感情的奏摺機器人胖子朱高熾了。

朱樉能拉攏到他們的原因也很簡單,有本事能從朱扒皮手底下撈人,這連太子和馬皇后都做不到的事,夠義氣就不用說了,拼著年少時那點交情別說是觸怒逆鱗,已經算是把老朱的龍鬚都拔了。

這大明的天下,還有比我秦王樉更講義氣的人嗎?

————

乾清宮外,身著囚衣的朱樉跪在宮門外,朗聲道:“罪人朱樉有事求稟。”

總管太監黃狗兒小跑過來撐起一把傘委屈道:“爺,皇上說了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您還是回去吧,這麼大的雨,您要出個三長兩短,娘娘不得讓小人全家都得跟著陪葬啊。”

“他說不見就不見?他算老幾啊?”朱樉跪在青石板上,旁邊的積水已經沒過了後腳跟。

黃公公真是麻木了,做這大內的公公太難了,秦王被打入詔獄的這段日子裡他們宮人在皇上面前大氣都不敢喘,前日裡一位吳王府的老人,老皇爺連出徵都帶在身邊服侍,可前日裡因為擺錯一個茶盞就被暴怒的皇爺下令拖到司禮監活活杖斃,天威難測,只有秦王爺在的,老皇爺身上才有點人味。

可以說秦王不在,最想他的就是這幫宮女太監。

朱樉看著這老太監發呆半天沒動靜,急忙說道:“黃公公,請轉告他如果不願意見,那我就抬副棺材去太廟,不肖子孫朱樉無顏面對陛下,只有下去陪列祖列宗了。”

乾清宮內,朱元璋正坐在御案前批閱奏章,馬皇后坐在旁邊縫補衣裳,嘴裡不停埋怨道:“我這是造的什麼孽?你們父子倆的都是個頂個的犟種,這麼大的雨跪在外邊要是落下個病根可如何是好?一想到這兒我這個當孃的是飯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

朱元璋啪地一聲將奏章拍在桌子上,大怒道:“還不是你這個做孃的慣的,沒你撐腰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指著朕的鼻子罵朱元璋刻薄寡恩。你知道他在奉天殿對著咱說什麼嗎?不是朱文正背叛咱是咱背叛了大侄子,一個不講信用的皇帝如何要求臣下推心置腹呢?”

朱元璋揹著手學著朱樉的樣子說道:“如果皇帝真是天子,那世間就不該有戰禍和災荒,如果皇帝是聖人,就不該有奸臣弄權和小人矇蔽,如果一個皇帝打心眼裡卻覺得自己並不會犯錯,那他便是如夏桀商紂一般的暴君。朱文正謀逆是你朱元璋的錯,你連改正錯誤的勇氣都沒有,後人如何評價您的洪武之治?是如貞觀李二鳳那樣萬世稱頌還是會小聲嘀咕奉天殿上坐著一位屠夫呢?你瞧瞧這小畜生到底是他孃的活膩歪都敢教朕如何做皇帝呢?還不是你這敗家媳婦慣出來的禍害。”

馬皇后放下手裡的針線活惱怒道:“你這沒良心的王八蛋,你忘了當初老二往你塞狗肉時你裝作不知道,事後還跟我炫耀‘不愧是咱朱元璋的種,那股子狠辣勁像咱。’,他十歲的時候就敢親手殺人,我要把他關起來,你攔著我說‘這小子出息了,就是沒斬草除根差了點火候。’,全賴我這當孃的,朱重八你敢說老二成現在這個樣子跟你這個當爹的一直放縱沒有點關係嗎?”

朱元璋急忙辯解道:“咱十四歲還在寺廟裡敲鐘,他十四歲都敢收宮裡太監的髒錢。最重要的是標兒體弱多病,這小畜生居然慫恿太子喝酒,我這不想著教訓教訓他嗎?”

“他收的那些錢去哪了?不都進了你朱重八的錢袋裡了嗎?大軍出征要錢、編撰史冊要錢,宮裡這上萬人的吃穿用度還有賞賜,修建宮室民夫工錢把標兒愁得都掉頭髮,找不到人說心裡話,只能找親弟弟借酒消愁,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不信任你這個當爹的,嗯,不會吧?你朱重八該不會是吃自己兒子的醋吧?”馬皇后捂著嘴抿笑道

朱元璋戳中心事老臉一紅,他在朱標和朱樉身邊都安插了眼線,可朱標是儲君,他自然是將人布到外圍,至於朱樉那邊的人,嗯,總有種不可靠的感覺。現在兩個兒子有事都在太子書房密室商量,他有種兩個兒子大了不帶他玩的感覺,那天他倆都喝了酒到底談論了啥?這些天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香,他真是抓心撓肝地想知道。

嘴上卻理直氣壯道:“咱那天就是想訓他一頓,沒想到這小畜生居然沒等咱開口就噴了咱一臉唾沫。自古只有父教子,哪個皇子到咱面前不是顫顫巍巍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捱打,唯獨到這禍害倒反天罡弄得咱下不來臺,偏偏他嘴裡的都是實話,可實話太他孃的傷人了,咱在他面前別說是皇帝的威嚴,就是父親的架子也拿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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