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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陽府城人口數十萬,內裡劃了東南西北四城區,各自設有衙門,並且有七品通判負責斷案,只有大案要案才會上報中樞府衙,由知府審理。

此時此刻,東城衙門。

正堂之中,兩側幾名差役持棍肅立,明鏡高懸的牌匾高掛,一個身著青色通判官府的中年男子於桌案後拿著一份血紅的訴狀,輕捋著山羊鬍須,似乎正在細讀;

堂下,一個頭發花白的枯瘦老者跪在地上,旁邊立著一個身形健碩的三角眼錦衣大漢。

跪地的枯瘦老者此刻神情悲切,錦衣大漢則是嘴角微勾,神情散漫,似乎毫不擔心。

大量百姓、士紳乃至一群遊手好閒的潑皮圍圍在外面,竊竊私語,一幅看好戲的情形。

無論大金還是前朝大景,衙門在審理非大案要案之時,都是允許百姓在正堂之外圍觀旁聽的。

當然,正兒八經的底層百姓每日都需要為生計奔波基本沒有這個閒工夫,真正有閒情逸致來旁聽旁觀的大多都是士紳富戶之類。

此刻,將血狀看了半晌,堂中東衙通判田明輕拍驚堂木,慢條斯理的道:

“楚德順,你這血狀本官也看完了,寫的倒是字字泣血,不過也不能光聽信你一面之詞......趙海龍,楚德順控告你於金陽酒樓三樓雅間,借酒醉將其女楚玲姦汙,導致其醒來後不堪其辱,跳樓自盡,如今重傷臥床,可有此事?”

趙海龍曾捐買過一個武童生功名,堂上作答無需下跪,當即大聲道:

“通判大人,絕無此事,這楚德順是在憑空汙衊我的清白!”

年過半百的楚德順猛然抬頭,悲愴且怨恨的嘶聲道:

“趙海龍,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我女兒只是在酒樓駐場賣藝,卻被你強行拉進廂房凌辱,酒樓裡無論是酒樓小二還是其他的賣藝人,都在門外聽到了你的獸行,伱還敢在通判大人面前狡辯!”

趙海龍冷笑道:“你這老東西別在這血口噴人,你說有這麼多人看到,證人在哪裡?”

楚德順向著田明磕頭悲聲道:

“田大人,老朽已經尋到證人,對方乃金陽酒樓跑堂,他當時就在現場全程目睹,想要阻攔時還被這趙海龍的手下打傷。其人現在就在偏廳等候,請大人宣他到此。”

田明也是一幅不急不緩的模樣,微微點頭:

“宣人證入堂。”

“宣——證人入堂——”

底下差役傳聲通報,隨後偏廳之中,便有一個滿臉傷痕,頭上還裹著紗布的布衣青年畏畏縮縮的走了上來,然後跪倒在地:

“草民徐朗,拜見通判大人。”

田明裝模作樣道:“徐朗,楚德順說你當日在場,可為人證指證趙海龍對楚玲的暴行?”

徐朗低垂著頭道:“草民當時是在三樓。”

“當時發生了什麼?”

“當時......當時楚玲正在另一廂房表演琴藝,結果出來時意外被醉酒小解的趙海龍撞見,然後就將其拉進了廂房。”

“然後呢?”

“然後,然後......”

徐朗幾次欲言又止,最終聲音越來越小,徹底說不出話來。

見此情況,趙海龍頓時露出陰險的冷笑,一旁跪著的楚德順卻是急忙道:

“阿朗你怎麼了?把你看到的事情說出來就是,為何支支吾吾?”

“楚德順,莫要干擾證人!”

桌案後的田明一拍驚堂木,呵斥道:

“徐朗,既然出來作證就不要吞吞吐吐,後來到底怎麼了,趙海龍到底有沒有在廂房中強行淫辱楚玲?”

徐朗雙手攥拳,指節都被捏的發白,內心似乎經歷過天人交戰、激烈掙扎。

半晌,他才突然面如死灰的開口道:

“草民不知,因為草民在阻攔之時被人打昏了過去,所以並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這話說完後,徐朗精氣神彷彿徹底洩去,頭幾乎垂到胸口的位置,而一旁跪著的楚德順則是激動且難以置信的叫道:

“徐朗你為何不說實話!你向來思慕玲兒,怎可助紂為虐,為這畜生開脫!”

“你不是答應了我要給玲兒作證,將趙海龍繩之以法的嗎?!”

說到激動處,他控制不住的一把抓住徐朗的衣襟,聲嘶力竭。

“撒手!”

無需堂上的田明發話,兩個差役第一時間上前用紅棍架開了兩人,而從頭到尾徐朗都宛如失了魂一般,任打任罵,不敢回應楚德順半句。

堂外諸多旁聽的看客見此情形頓時譁然:

“怎麼回事,之前不是說這徐朗願意站出來為楚玲作證嗎,現在怎的又變卦了?”

“嗨,這還用說嗎,趙海龍是什麼人物,那徐朗家中還有病重的老母,要是不改口晚上家裡說不得就會走水,他哪有膽子硬挺?”

“也是,那金陽酒樓還有不少跑堂聽到了動靜,但這楚德順到處哀求,卻沒人敢給他作證,也就是這徐朗似乎頗為愛慕楚玲,才不顧一切的想要出來作證,可惜到頭來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啊......”

在場旁觀的不乏士紳富戶,對趙海龍略有了解,更對這些腌臢手段門清,三言兩語便將事實拼湊了個八九不離十。

“楚德順!”

徐朗臨場變卦,半天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堂上田明語氣不耐,呵斥道:

“這就是你找的所謂證人?”

楚德順老淚縱橫,磕頭如搗蒜,將青磚磕的砰砰作響:

“大人,不管怎麼說徐朗都已經證明,我女兒是被趙海龍強拉進廂房之中,她身上的施暴痕跡亦完全可以證明這畜生的所作所為,請大人將此獠繩之以法!”

田明無動於衷道:

“本官判案講究的是證據,不是你的一面之詞,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楚玲是趙海龍造成而不是別人?”

這已經是明顯的袒護,趙海龍有恃無恐的反駁道:

“正是如此,我把她拉進去只是給我唱曲而已,什麼痕跡我根本就不知道!就算是有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我所為,說不定是她和哪個野男人搞得呢?”

堂外人群中,有趙海龍的手下更是起鬨聒噪起來:“就是就是,我們老大英明神武,誰知道那小娘子是發了什麼瘋,非要跳樓?”

“金陽酒樓每天人來人往的,她天天在那賣笑,說不定是被別人給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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