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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召見,眾人自然不敢阻攔。
紛紛讓開一條通道,恭送宋明離開。
甚至還說著一些讓宋明面見完陛下到他們府上走動走動的拉攏話語。
宋明表面應付,心中卻相當不屑。
現在說的好聽。
不過是看中我立了功,有可能被陛下封賞,才過來結交。
想當初……
算了,想想都是淚啊。
偌大的京城,竟沒有一個人提前告知自己要被派去雲安縣攻克瘟疫。
此刻卻想結交,想的倒是挺美。
用先生的話說,長的醜,想的美。
宋明看這些人的嘴臉,一個個寫滿了醜惡。
等會自己辭官的訊息傳出來,希望你們還能保持著美好的幻想吧。
然而,跟眾位大臣拉開距離之後,他就聽到李延笑著問道:“宋太醫院使,你旅途勞頓,要不要先休息兩日?”
“咱家府邸雖然沒有那麼多俊俏的丫鬟,但這多年跟著陛下盡心盡力,也被賞賜了一些珍寶。”
“若是宋太醫院使喜歡,儘可取用。”
“而且宋太醫院使真若喜歡美女的話,咱家也能幫你尋到,保證能讓你舒服。”
“啊……這……”
宋明一頭霧水,忍不住道:“李總管,陛下不是急著召見下官嗎?”
“哎呀,那個不用著急”
李延甩動了一下拂塵,無所謂道:“宋太醫院使,陛下雖然召見你,可你這般如何面見陛下?”
“不怕驚擾了聖上嗎?”
“最起碼也要沐浴更衣之後,再面聖吧?”
“沒事,我是去辭官的。”
宋明說:“本就是一介草民,何必裝什麼達官貴人呢?”
“什麼?”
李延為之一愣,不敢置信的看著宋明道:“你,你,你竟然要辭官?”
“為何?”
“要知道,今年的太醫僅存你一人。”
“而且你去雲安縣攻克瘟疫又立下了大功,咱們聖上肯定會重重有賞。”
“若是運作得當,成為陛下的御用太醫都有可能。”
“到那個時候,以你被陛下寵愛的程度,說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都不為過,怎麼卻想著辭官了呢?”
“年紀輕輕就想歸隱嗎?”
“一言難盡,還是等見了聖上再詳說吧。”
宋明苦澀道。
不管李延如何勸說,宋明愣是不再開口。
李延也挺不耐的。
好不容易找個沒有背影,又極有可能被陛下重用之人,打算拉攏呢,結果人家要歸隱。
這讓李延心中很是失落。
甚至連帶著看向宋明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辭官?
哼!
咱家自不能讓你如願。
等會得好好在陛下面前為你美言,就算是用強,也要把你留在京城,成為咱家的左膀右臂。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御書房。
陛下陳玄正伏案批閱奏章,聽到小太監的彙報,立刻抬頭看向下面。
只見那裡跪著一個乞丐。
不錯,就是乞丐。
衣服凌亂破爛,身上還有很多傷口,有新有舊。
但傷口附近的衣服都還沾染著血跡。
像是好久沒有洗過澡,距離兩三丈,陳玄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怪味。
眉頭忍不住深深皺起,輕喝道:“李延,你不是說朕的太醫院使宋明回京要面聖嗎?怎麼卻領回了一個乞丐呢?”
“回陛下,他便是宋明。”
李延嘴角抽抽。
讓宋明沐浴更衣他不願。
敢情就是要給陛下留下不好的印象,方便他辭官歸隱啊。
心機真深沉。
如此更好。
有心機,用起來才能更加得心應手。
只是陛下對他印象不好,想留下來恐要費一番周章,得用心斟酌。
“太醫院使宋明奉命去雲安縣攻克瘟疫,此間事了,特回京面聖,吾皇萬歲萬萬歲。”
宋明磕頭請安。
再次抬起頭,不卑不亢的注視著陳玄。
陳玄也在打量他。
雖只有兩面之緣,但陳玄對他印象深刻。
仔細打量,發現對方的的確確就是那個宋明。
不由得奇怪道:“宋愛卿,你怎麼搞的如此狼狽?”
“哎!”
宋明苦澀道:“都怪那該死的土匪。”
“臣回京途中,路過豫州,直接就被土匪打劫了。”
“幸好臣是醫官,那些土匪也沒有為難臣,跟臣約法三章,治療兩百個病患,便還臣自由……”
宋明言簡意賅的把經過講述一遍。
尤其說到後面,為了躲避土匪,穿山越林,走一些險境,飢一頓飽一頓,甚至有些時候實在餓的不行,直接啃樹皮充飢,屎都拉不出來。
宋明竟委屈的哭了。
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受過那種罪啊。
只覺皇室昏庸,連個土匪都解決不了,難堪大用。
再看看人家先生,憑一己之力,在短短三日之內,就把整個雲安縣的所有匪患平定,那才是真英雄。
跟著先生,方能保一生平安。
先生還給他描繪了醫院的藍圖,他身為太醫院使,過去怎麼也能當個院長吧?
前途一片光明。
比跟著陛下,當太醫院使不知道強了幾百倍呢。
“愛卿受苦了。”
陳玄也為之動容。
對賑災錢糧被貪墨的懷疑也打消了。
那些土匪連堂堂的太醫院使都敢打劫,又怎會放過由小兵小將押送的錢糧呢?
都怪陳同那個紈絝。
仗著自己是皇弟,在封地為所欲為,縱容土匪。
想到這裡,陳玄就從案几前起身,走到宋明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宋愛卿放心,朕一定會為你做主。”
“等豫州州牧陳同回京述職,朕一定會好好申斥他一番,為愛卿出氣。”
“陛下,臣的氣出不出都無所謂。”
宋明朗聲道:“關鍵是天下老百姓心中的氣得出啊。”
“此話怎講?”
陳玄疑惑道:“莫非那陳同還迫害朕的子民了?”
“州牧大人並沒有迫害,但土匪迫害了。”
宋明說:“臣路過豫州,大大小小的土匪山寨不知凡幾,老百姓整日連門都不敢出,一個個人心惶惶,隨時打算逃命。”
“而且那邊還在徵收匪稅。”
“匪稅是何物?”
陳玄更加莫名其妙了。
在腦海中思量很久,也沒有想出來這個匪稅究竟是何種稅務。
至少他並沒有批閱過這種摺子。
“就是剿匪所需的錢糧。”
宋明解釋道:“臣也是從豫州一家農戶口中得知,他們交完今年的賦稅,已經所剩無幾。”
“如今又要上交匪稅,只能東拼西湊。”
“再加上今年豫州遭遇大旱,糧食減產,各種稅加在一起,家裡連一粒米都沒剩下仍舊不夠,連挖的野菜都被強行奪走了。”
“有些家庭不堪重負,直接拖家帶口,投靠了山寨,成為土匪。”
“有些家庭遠走他鄉,成了流民。”
“而留下來的人,面對橫行的土匪,連挖野菜的機會都找不到。”
“甚至都出現了易子相食的情況。”
“易子相食是什麼?”
陳玄又問。
“就是字面意思,不捨得吃自己的孩子,只能交換,吃別人的孩子。”
宋明哭著說:“如此,才能苟且的活下去。”
“但能活多久,誰也不敢保證。”
撲通!
陳玄驚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陛下,陛下,你怎麼了?”
李延急忙衝過來扶著陳玄,同時還向宋明使眼色,讓他不要再刺激陛下了。
宋明也沒有料到會有如此變故。
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怎麼就把陛下嚇壞了呢?
宋明暗道不好,急忙衝上去給陛下把脈。
“滾一邊去。”
李延一拂塵甩過去,把他開啟。
氣憤道:“你竟然跟陛下言說這種禍事,若是把陛下驚出個好歹來,誅你九族都是輕的。”
這一刻,李延再也沒有招攬宋明的心思了。
什麼心機?
擺明了就是個傻子啊。
這種話能當面跟陛下說嗎?
就算想說,也應該斟酌一二,含蓄的說出來,讓陛下自己思考。
如此直白的說出來,不但驚擾了陛下,還容易得罪其他重臣。
這種人,在朝堂很容易就被坑死。
“我……”
宋明欲哭無淚。
他就是陳述一下事實而已,也沒有故意嚇陛下啊。
怎麼就這樣了呢?
他找誰說理啊?
只能忙補救道:“李公公,臣是太醫,先讓臣給陛下把把脈吧?”
“混賬!”
陛下回過味來,大聲的喝罵,“真是混賬!”
“陛下息怒,老奴也是顧及著陛下的安危,才沒有讓宋太醫院使給你診脈。”
李延急忙跪在旁邊解釋。
“你的確有罪。”
陳玄冷漠的掃視了他一眼,“但並非眼下這件,而是豫州之事。”
“身為大未王朝皇宮的太監總管,你敢跟朕保證,對豫州之事一無所知嗎?”
“為何朕從未聽你提及過?”
“這個,那個……”
李延匍匐在地上,支支吾吾,言說不出來。
“哼!”
陳玄冷哼一聲,“朕事後再給你算賬。”
然後衝著宋明朗聲道:“宋愛卿,聽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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