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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4日一大早,李雲海帶著彭癲子來到五一路賣場。

從今天起,九如巷那個李記修理鋪,正式退出歷史舞臺。

四海商店即將開始營業。

李雲海讓彭癲子看店,他騎著摩托車來到傢俱市場。

在六、七十年代,傢俱也要憑票購買,新人結婚,想湊齊“36條腿”是件很難的事情,往往這個月湊一張床,下個月再湊一張桌子。要不就積攢計劃外木材,今天買幾根方料,明天買幾張三夾張和纖維板,再請木匠到家裡打製傢俱。

八十年代初,傢俱生產引入了機器和流水線,效率大大提高,不再需要憑票供應。各種私營傢俱店也扎堆出現,只要會做木工活就能開店,門檻低,銷路有保證,是一門發財致富的好買賣,又是靠手藝吃飯,一般人搶不走生意。

李雲海來到傢俱市場,選了一張收銀臺,十幾張辦公桌,幾把椅子,幾個櫃子,幾張床鋪,讓店家送到自己的賣場去,說貨到結賬。

他又來到五一文公司,買了些辦公文具用品。

趙金平正好在一樓,看到李雲海,喊住他問道:“你最近都不來擺攤了?”

李雲海心想,我在五一路上開了那麼大的賣場,對方遲早是要知道的,沒有欺瞞的必要,便如實說了出來。

趙金平聽了,聳然動容,上下打量李雲海。

李雲海七月初到五一文門前擺地攤,修電器和影印機,短短兩個月時間不到,居然開起了辦公裝置大賣場?

“你和人合夥開的吧?”趙金平只能這麼想。

“是啊,我和人合資的!”李雲海如是回答。

他也沒有說謊,林芝也是四海商店的股東。

趙金平一臉原來如此的模樣。

他見李雲海在買單,便動用手裡的權力,給李雲海打了個九折。

李雲海說了聲謝謝,買了東西回到店裡,看到傢俱已經送了過來。

他檢查一下傢俱沒有損壞,便掏錢結了賬。

李雲海和彭癲子一起擺放傢俱。

原本空蕩無一物的賣場,瞬間像模像樣。

“你好,請問這裡招人嗎?我是來面試的。”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

李雲海正和彭癲子擺放櫃子,偏過頭來一看,見是一個俊俏的姑娘,答應一聲招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劉燕。”

“你多大了?”

“19歲!”

“你上過學嗎?”

“我讀過高中。”

“伱想應聘什麼職務?”

“我想當收銀員。”

“會打算盤嗎?”

“會,我學過。我媽是百貨公司的會計。”

“哦?”

李雲海放下櫃子,將雙手在衣服上拍了拍灰,走到收銀臺來,在一張紙上寫下一長串數字,說道:“你來算一下。”

劉燕高高瘦瘦的,留著齊耳的短髮,五官清秀,模樣兒很是爽利。

她拿過算盤,將珠子歸位,眼睛看著紙上的數字,手指飛快的扒拉算盤。

“算好了。結果是100萬。”

李雲海暗暗稱奇,他看似隨手寫的一組四則運算,其實是自己這兩個月來的營收和開支。

這個算式的結果就是100萬。

因為他銀行里正好還有100萬的餘款。

李雲海問道:“你怎麼不到商場上班呢?”

劉燕低著頭,囁嚅的說道:“商場很少招人,我好不容易等來一個名額,結果被別人給搶走了。我在家待業兩年了,你就請了我吧!我一定好好幹活。你是這店的經理嗎?”

“我叫李雲海,是這家店的老闆。我這是私人店鋪,你願意來上班嗎?”

“願意,有工資領就行。”

“好,那你就留下來吧!”

“謝謝李老闆!我什麼時候上班呢?”

“現在就可以,你的工資從今天開始算。你先打打雜吧,把店裡的桌椅櫃子都抹一遍。”

“嗯!我這就做。謝謝李老闆!”

劉燕看起來聰明伶俐,做事也勤快。

不一時,來應聘的人陸續到來。

李雲海招人,先看外貌。

他並非以貌取人,而是因為相由心生。

沒有眼緣的人他不招,道不同不相為謀,沒必要招個人來膈應自己吧?

其次他要看學歷,因為這是辦公裝置店,學歷太低的人,很難教會。

但是真正的高學歷者,像中專生、大學生,都是有正當工作的人。

因此李雲海能招到的最高學歷,也就是高中畢業生,那些高考落榜沒有考上大學的。

連著面試了十幾個人,要麼學歷太低,要麼畏畏縮縮的不大方,上不了檯面,李雲海都不滿意,當場就拒絕了他們,寧缺勿濫。

店裡的工作,不是搞上門維修,就是在賣場做銷售,需要和客戶溝通,對職員的素質要求比較高。

劉燕見老闆招人這麼嚴格,更加慶幸自己能留下來,幹起活來也就更賣力氣。

又有人進來面試。

“咦,是你!”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傳來。

李雲海抬頭一看,認得來人,正是沈秀蘭家的鄰居,那個當過電器店學徒的張俊。

當初李雲海去沈秀蘭家,幫她家修電視機的時候,這個張俊可沒少在旁邊冷嘲熱諷。

張俊指著李雲海,哈哈大笑道:“你不是沈秀蘭的男朋友,叫李、雲海,是吧?”

“張俊!”李雲海點了點頭,“你來做什麼?”

“我是來應聘的啊!你在這裡工作?哎呀,太好了,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張俊自來熟的攀上李雲海的肩膀,笑眯眯的道,“有個熟人在一起做事,咱們也好說話不是?”

李雲海淡定的拿開張俊的手,瞄了他兩眼,說道:“你想跟我做同事?那得看我同不同意!”

張俊掃了一眼店鋪,問道:“這裡誰是經理啊?不是說讓我今天過來面試的嗎?李雲海,你們店的經理呢?”

劉燕正在擦桌子,聞言撲哧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李雲海他就是老闆!”

張俊駭然的看著李雲海,一臉的不可置信,聳著濃眉問道:“李雲海,你是這家店的老闆?”

彭癲子樂呵呵的笑道:“如假包換!李雲海就是四海商店的老闆!”

張俊的腰,瞬間彎了幾分,背也駝了下來,堆著笑臉道:“李雲海,真沒看出來,你原來是個大老闆啊!我就說嘛,沈秀蘭長得那麼漂亮,眼界那麼高,普通男人她哪裡看得上眼?原來你家裡有錢啊!”

這人見風使舵的本事,也算是一絕,角色轉換自如,一點也不尷尬。

李雲海並不解釋,淡淡的說道:“張俊,你想應聘什麼職務?”

張俊搓著雙手,嘿嘿笑道:“李雲海,你知道的,我以前學過電器維修,當然比不上你,但是比起一般人,我還是厲害那麼一點點的,是吧?我想應聘維修工,不知道能不能行?”

李雲海犀利的眼神,盯著他的雙眼,發出靈魂拷問:“你連電視機都修不好,你修得了計算機和影印機?”

張俊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用手抓著腦門心,侷促的笑道:“我努力學嘛,有沒有師傅教?”

他看向彭癲子,覺得這人年紀大,肯定就是老師傅,上前兩步,說道:“老師傅,以後你教我好不好?”

彭癲子縱聲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我不是師傅,我教不了你,我的這點手藝,還是李雲海教給我的。”

張俊轉過身來,賠著笑臉,對李雲海道:“看在我是沈秀蘭鄰居的份上,你就收下我吧?行不行?我幹不了修理工,我當銷售員也行啊!我一個大男人,總是在家吃閒飯,再找不到工作,我爸媽都要嫌棄死我了!”

李雲海微微沉吟。

修理工的確很難招到合適的人!

之前來面試的人,要麼學歷太低,無法教會他們,要不就是女同志,幹不了這麼辛苦的活。

張俊雖然不太靠譜,但好歹是個高中生,又學過半年的維修,有一定的基礎和底子,再好好調教他一番,當個維修工還是可以的。

可是李雲海不想這麼痛快的答應他,也想看看後面還有沒有更合適的人,便說道:“你先回去吧!”

張俊一聽就急了,額角的青筋暴突起來,雙手抱拳,面紅耳赤的懇求道:“李雲海,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言語之中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你就收下我吧!”

他又指著門外,說道:“你不收我,我去請沈秀蘭來幫我說情!仔細論起來,我家和沈家還算得上是遠房的親戚呢!”

“沈秀蘭?”李雲海輕輕搖頭,一句話就粉碎了他的幻想,“她的話,我也未必聽!四海商店的事,我說了算!”

張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垂頭喪氣的走到店門口,又戀戀不捨的回頭看,見李雲海真沒打算留下自己,只得悻悻然離開。

他出了門,推著腳踏車走了一段路,徑直往商業局去找沈秀蘭求情。

李雲海這邊,又來了幾個人面試。

前幾年,返城的知青數以萬計,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在家待業,腦子靈活肯吃苦的人幹起了個體戶,有的人舍不下臉面擺地攤,只想找份實在點的工作。

四海商店門面大,看起來很正規,很有排面,前來應聘的人自然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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