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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處靠近水源的山谷內搭建著一座又一座營帳。此時天已盡黑,本該篝火熊熊,營帳千燈,可是,為了隱匿蹤跡,漆黑的山谷裡,不見一點燈光,沒有一點聲音,只有一隊隊衣衫汙濁、神情疲憊計程車兵來回巡邏著。

相柳悄無聲息地走過一座座營帳,如雪的白衣猶如一道微風,緩緩飄過營地。

近來在山中練兵,相柳總覺得傷寒染病計程車兵越來越多,還不見好轉,便去南邊尋了些治傷寒的草藥回到營地親自煮了給那些染病計程車兵喂下。

“大人,這些瑣事讓兄弟們做就好了。”榻上一個小兵說道,他是軍師九命相柳,怎麼敢麻煩他給自己煎藥?

“無妨,他們不知道掌握火候,天天做出來的伙食黑的跟煤炭一樣,怎麼能指望他們煎得好藥?”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群士兵與他變得情同手足,雖然新進的小兵總會因為他是妖族身份而鄙夷幾句,但作為將軍,他怎麼也無法放任他們不管。

很多年前,曾有新兵不滿地對老兵抱怨:“那個九頭怪整日顯擺什麼?我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相親,非要穿得那麼扎眼嗎?”

已經歷經生死、親手焚燒過袍澤屍體的老兵們總是帶著滄桑,淡然而笑:“等打上幾次硬仗後,你們就明白了!”

他們的大將軍相柳,總是以最隱秘的方式保護著他們,堅冷的外表下是一顆溫暖的心,妖族的皮肉下是一個神性的軀體。

夜半,湯藥喂完後,相柳回到帳內,睜眼許久沒有睡著,不知不覺一夜過去,天邊升起一陣魚肚白。

身體健康計程車兵們起的比平常還要早,畢竟他們要負責照顧病人們。相柳帶著他們練完刀法,莫名覺得心中煩躁,思緒亂如麻,本是在營地內隨意散著步,卻鬼使神差地到了清水鎮西河邊來。

西河離營地四里遠,相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心裡竟莫名有些虛。

他撇了撇嘴,既然來都來了,就去看看那小泥鰍最近都在忙什麼。

“你不和我說話。”葉十七一臉委屈的站在玟小六面前,玟小六呢,翹著二郎腿躺在藤椅上,臉色不是很好。

吵架了?

相柳心裡方才的那一團亂麻有些舒坦了,不由得揚起嘴角,坐在了樹上,毛球似乎也覺得有趣,也停在他肩上,還順便帶來了瓶毒藥供他邊吃邊看,好生愜意。

“哪裡有?我每天都和你說話,現在不就在和你說嗎?”

“我……想……你和以前一樣,我想聽你說話。”

“以前?以前和現在有什麼不同?我對你不是和對麻子他們一樣嗎?”

相柳越來越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表情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葉十七低下了頭,不會巧言辯解,只能用沉默壓抑住一切,瘦削的身影透著孤單。

玟小六掛好抹布,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好了,幹完了,休息吧。”

相柳吃完最後一點毒藥,覺得這倆人說話真是無趣,側頭跟毛球說道:“這小泥鰍跟他的小疙瘩吵架了。”隨後又擺了擺手,“反正你也聽不懂。”

這一夜他依然未入眠,可卻不像昨夜那般百無聊賴,今日山南有些異動,他決定親自去檢視一番,沒想到竟遇見兩個靈力高強的高手在山南處守株待兔。以相柳的修為,對付兩個殺手不在話下,但還是一不小心被劃了一刀。

殺手見不敵相柳,逃得飛快,相柳更是一點睏意都沒有了,於是便起身去了回春堂。

玟小六的房間擺滿了藥材,無處下腳,相柳順勢往床上一坐,被褥軟軟綿綿,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更有一股曬足了日光的香味。

玟小六正在角落裡手舞足蹈,必定是還沒發現他的到來。相柳打量了他幾下,估摸著他也不會勤快到曬被子,必定是塗山家那隻狐狸。

對待玟小六還真是盡心盡力,無微不至,他又圖什麼呢?

相柳搖搖頭,這倆人的事太難猜了,一個玟小六就夠他傷腦筋,葉十七他可不感興趣。於是輕車熟路的翹起腳,舒舒服服的躺在玟小六的榻上。

玟小六手舞足蹈完了,關了窗戶,轉過身來,忽然“啊”的輕叫了一聲,相柳抬起眼,冷冰冰的看著他。

玟小六立即心虛的說:“我剛才不是詛咒你。”

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剛才在詛咒我?”相柳微笑著,勾勾手指。

小六一步一頓地蹭到他面前,“別打臉。”

相柳看著他縮成一團的身子,他確實不準備打他,但有了上一次品嚐他的血的經歷,如今他只要一看見玟小六細嫩的脖頸,舌尖便癢癢,食慾立即被挑起……

他死死的盯了那白嫩脖子一會,青色的動脈誘人的藏在面板下,似乎在引誘他。

相柳再怎麼說,也是一隻野獸,獸性一旦被挑起,便很難抑制。相柳也根本沒準備壓制,朝著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甘甜芬芳的血液在他的嘴裡迅速濺開,他的味蕾完全被開啟,吸的一發不可收拾。

過了一會,玟小六在他懷裡一動也不動,相柳猛然抬起頭,擦了擦嘴角,見他還沒死,輕輕將唇貼在他的傷口上。

柔軟的嘴唇接觸到他熱乎乎的脖頸,好似一個吻,蜻蜓點水般的落在玟小六的頸部。

相柳感覺心臟好像停了一拍,先前吸了那麼多次人血,只是這種感覺他從未感受過。他嚥了下口水,心跳加速,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害怕嗎?”他貼著玟小六的脖子問道,胸口猶如壓著千斤巨石,每呼吸一次都十分吃力。

“怕!”

“撒謊!”

他可不怕,真正害怕的人不會這麼平靜。

玟小六老實地說:“那夜我就知道你一定發現我身體的秘密了,本以為你會琢磨著如何吃了我,但今夜你真來了,發現你只是想要我的血,我反倒不怕了。”

這種詭異的感覺依舊沒有消去,相柳有意無意的逃避著,卻始終逃避不開。不自覺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說道:“也許我只是目前想要你的血,說不準哪個冬天就把你燉了,滋補進養一下。”

玟小六嬉皮笑臉地攤攤手,“反正我已經是大人的人,大人喜歡怎麼處置都行。”

相柳徹底破防了,心中忽然十分慌亂,抿了抿唇,耳朵只聽見玟小六一次次有力的心跳,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又撒謊!”他敷衍了一句。

玟小六低頭看見了他凌亂的衣服,隱隱透出些暗紅,關切地問道:“你受傷了?”

可相柳根本沒注意,眼神緊緊盯著他白嫩的脖頸,意猶未盡的伸手撫搓了幾下,不由得嚥了咽口水,腦海中不斷浮現各種美味佳餚。過了一會,剋制地深吸一口氣,更加好奇。

“你究竟是吃什麼長大的?如果讓妖怪們知道你的血比最好的靈藥藥效還好,只怕你真的會被拆吃得一乾二淨。”

玟小六沒有回答,逃避了他的問題,相柳察覺了,也不逼問他。玟小六笑了笑,說道:“大人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說到點上了,他剛剛結束戰鬥,閒來無事便只想著來找他,更忘了自己是為何而來,或許本沒有目的。

他思索了一下,死皮賴臉的說道:“借你榻睡覺。”

“那我睡哪裡?”

相柳不理他,這床褥軟軟香香,睡起來甚是舒服,於是輕輕閉目,氣沉丹田練功調息,開始煉化剛剛吸的血。

玟小六裹了條毯子,蜷在榻角,委委屈屈地睡著。

相柳眼睛雖閉著,耳朵卻聽得一清二楚,心中竊竊的笑了一陣。

氣轉丹田,腰際間忽然被什麼重物壓住,相柳差點喘不上氣。一睜眼,竟是玟小六騎在他身上。

你想死嗎?

玟小六沖他惡狠狠的笑著,甚至掐上了他的脖子,相柳看了半天才發覺他是在學自己的樣子。

學的真醜。

他盡力平息怒火,眼不見心不煩,於是便猛地閉上了眼睛。

“在運功療傷吧?可別岔氣啊,輕則傷上加傷,重則一身靈力毀了,神志錯亂。”

玟小六拍拍他的左臉頰,“我抽你四十鞭子如何?”

又拍拍他的右臉頰,“你這臭妖怪怕的可不是疼,只怕砍了你的左胳膊,你還能用右胳膊把左胳膊烤著吃了。”

相柳忍住要發作的怒氣,好似聽見他去床下翻找著什麼,一睜眼,玟小六捏著塊黑炭衝他邪邪的笑著。

你要幹什麼?

相柳看見那髒兮兮黑乎乎的煤炭,嚴重滿是嫌棄。

若是他敢把這玩意弄到我身上,我就……

“眉毛自然是要畫得濃一些,這邊……嗯……那邊……也要……腦門子上再畫一個……”

相柳的內心是絕望的。

玟小六得寸進尺,捏起他雪白的衣衫,胡亂擦了把他的臉,最後得意的笑出了聲。

若不是他正在練功調息,不得動彈,不然現在肯定衝上去吸乾他的血!

玟小六拿出一面鏡子,相柳立刻認出,那是狌狌鏡,怎麼會在他這?

狌狌鏡乃是神族極其珍貴的寶物,卻遺失在大荒幾百年。

再次應證了他的猜測,這個玟小六一定是神族流落在外的女眷。

相柳沒來得及細想,這狌狌鏡便正對著他,鏡子裡,相柳的左眼睛下是三隻眼睛,右眼睛下是三隻眼睛,額頭上還有一隻眼睛。玟小六一隻只地數,“一隻、兩隻、三隻……一共九隻。”

玟小六用黑黢黢的手指繼續繪製,畫出腦袋,九隻眼睛變成了九個腦袋,一個個都冰冷地盯著他,小六皺眉,“我還是想象不出九個頭該怎麼長,你什麼時候讓我看看你的本體吧!”

“我—要—吃—了—你—”相柳惡狠狠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看來上次還是沒長記性……

相柳肺都要氣炸了,可還是一動也不能動,只能慢慢衝開氣血,先是嘴唇,很快……很快就能動了……

玟小六用髒兮兮的手指在他唇上抹來抹去,抹來再抹去,“你不嫌髒就吃唄!”

手指也能動了。

他的眼裡露出一股惡狠狠的殺意。玟小六看了他一眼,忽然翻身下榻:“我走了,你不用找我,我要消失幾天,等你氣消了,惦記起我的好,我再回來。”

相柳瞪起眼睛,眼睜睜看他逃走,脖子處暴起一道道青筋,臉上每一寸肌肉都不斷顫抖著。

小泥鰍……

你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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