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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跳下高大的院牆,這裡是一條黑不隆咚的巷子,看不見一個人影。
蕭宇的印象中,他似乎曾經在這裡走過,再往南出了巷子就應該是那條能通往潮溝碼頭大道。
三名女子似乎熟門熟路,沿著小巷往北疾跑,蕭宇便跟在他們身後。
耳畔不時能聽到牆那邊男人的叫罵和狼狗的犬吠,而在小巷另外一側的普通住宅卻安靜得要命,偶爾聽到一兩聲咳嗽。
蕭宇雖然心中疑惑,但見三名女子都不說話,也沒敢再問,只是跟著他們奔跑。
前方又是一個岔路,四人陸續向右拐去,在拐彎的那一刻,蕭宇似乎注意到前後兩端都有火把閃動,定然有人已經追到了院外。
“小王爺,別走丟了!”茴茵回頭說道。
紅綃答道:“有我在,他丟不了。”
茴茵輕笑一聲,前方宅院門前有一堆柴草,就見少女踩著柴草一躍又上了院牆,放低重心沿著院牆疾走。
媱琴緊隨其後,她的步伐輕盈而平穩。
“小王爺,你先上!”紅綃說道,她回頭看看,街角處似有火光靠近。
蕭宇點頭不作謙讓,他沿著前面兩個女子走過路徑也上了高牆。
卻發現這裡的牆壁比之前那所宅院的牆壁窄了許多,感覺踩在上面就像走鋼絲一般,重心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在牆頭左右搖擺。
一隻手掌在後面抓住了他的腰帶,他方才站穩了下來。
背後傳來了紅綃的聲音:“沒關係,放低重心,跟在媱琴身後就好,後面有我。”
“有勞了……”
蕭宇謝道,卻聽背後紅綃冷哼一聲。
他卻並不在意,小心翼翼地緊跟在媱琴後面疾走。
跟了一段距離,心神稍稍穩定了下來,他卻發現在這一幢幢屋簷或牆體間奔跑跳躍也沒有那麼困難,自己如今的身子完全能應付這一系列危險的動作。
身後點點火光消失在了夜幕之中,犬吠叫罵聲漸漸遠去,一行四人似乎已經脫離了危險。
機械的疾走跳躍讓蕭宇大腦有些倦怠,大腦開始胡思亂想。
這一會兒,他的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遊戲《刺客信條》中艾吉奧在威尼斯或者羅馬城中高大建築的屋頂來回跳躍奔跑的畫面,若再有一兩次的高空下落刺殺,那真能讓人血脈噴張,興奮死了。
正想到這裡,他的嘴裡發出了一絲輕笑,身後一隻手卻在這時推了他一下。
“有什麼好笑,快點兒跟上。”
蕭宇回頭看了紅綃一眼,月色下紅綃那張俏臉顯得是那般柔和,似乎再不見之前的冷淡和惱怒。
紅綃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她沒有生氣,只是輕輕道:“看什麼?還不快走,莫讓阿孃她們等久了。”
蕭宇的鼻子在紅綃脖頸旁嗅了嗅。
面對眼前這個“登徒子”,紅綃只是皺皺眉。
“你幹什麼呀啊!”
“你身上的味道我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你……我身上有味道?”
一個女子被人說身上有味道,那是極不禮貌的事情,而紅綃的第一反應是蕭宇認為她身上有汗臭味,不禁臉上一陣發燙,臉上又羞又惱。
蕭宇又嗅了嗅,紅綃卻呆站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
半天紅綃卻憋出一句話:“什麼……什麼味道……”
“好聞的味道,似曾相識。”
紅綃一臉錯愕,卻有種格外心安的感覺。
他還記得我的味道嗎……
紅綃開始胡思亂想,卻見蕭宇已經轉身去追媱琴她們了。
……
眼前是一幢獨立於秦淮河畔鬧市之外的清幽小樓,足有四層那麼高。
下面三層沒有亮燈,黑漆漆的一片,在頂層的一間房內,窗戶開著開車,透出麥黃色的光亮。
四人並肩而立,站在小樓對面的屋頂上。
夜風輕輕拂過,給這初夏的夜晚帶來一絲的涼爽。
“你們住這兒?”蕭宇問。
“今晚住這兒?明晚就不知道了。”茴茵答道,“阿孃就在四樓等著我們呢!我們快些過去吧!”
說完,茴茵第一個跳下屋簷,就見她輕盈如秋之落葉,三兩下就來到小樓跟前。
她並沒有走正門,而是在小樓上跳躍攀爬,不多功夫就鑽進了那扇敞開的窗戶。
蕭宇看得有些呆了,從這裡到地面起碼要一丈有餘,而小樓那邊少說也有三四丈高,他不敢相信那個看著還沒長開的小丫頭茴茵就這麼三兩下就跳上了四樓。
這身手,除了東方老他還沒見過別人也擁有,要是放到未來社會,她不去當特技演員真是瞎了這麼塊好材料了。
一旁的媱琴見蕭宇就那麼吃驚地望著那座小樓,笑道:“小王爺不必學那瘋丫頭,咱們自正門進入便好了。”
“嗯,好。”
兩人說話的功夫,紅綃就已經跳下了房簷,來到了大街上。
她左右看看,確定沒有問題了,拍了兩下手。
清脆的掌聲響起,小樓的一層突然亮了起來,朦朧的燈光也映襯到了路上。
在路的兩側,兩個穿著北人短裝的俏麗女子從黑暗中顯現出來,與紅綃會合。
“小王爺,請吧!”
媱琴說道,還沒等蕭宇反應過來,她已經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起跳下。
地上三名女子一起上前接應。
而蕭宇落地時覺得腳下有點兒收不住,慣性讓他往前又邁了幾步,恰好又撞到了紅綃的懷裡,手掌不知道怎麼又碰到了那處綿軟的所在。
紅綃的臉一下子紅了,但當著這麼多姐妹,她只當旁若無事,其他人的注意力也並不在這裡,都希望小王爺沒事。
“無礙……無礙……”蕭宇連連擺手,回頭看了眼之前站立的那處屋簷,換算下來約麼有五米高,“我還是第一次自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若不是媱琴,我肯定得摔骨折了不可。”
幾位俏麗的女子都笑了起來,蕭宇卻注意到紅綃遊離在這幾位女子之外,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方才他的無意失禮他也感覺到了,怎能感覺不到呢?他只當什麼都沒發生,只有這樣才不會顯得尷尬。
一名青衫女子道:“阿孃在裡面等小王爺呢?請小王爺上樓一敘。”
“請,小王爺。”另一名黃衫女子做出有請的姿勢。
紅綃跟媱琴沒有進入小樓,他們代替另外兩名女子留在樓外警戒。
小樓的外門開啟,蕭宇在青衫女子的引導下走了進去。
進門前,他扭頭看了眼紅綃,紅綃背對著他往北側的黑暗中走去,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蕭宇回頭便走進了小樓。
一樓是一個大堂,按那擺設看,這裡不是酒樓就應該是個青樓。
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蕭宇從來沒去過那種煙柳之地,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但這裡空空蕩蕩,只有兩名婢女模樣的少女在這裡守候。
蕭宇上二樓之後,他們便將燈燭掐滅,而二樓的過道中燭光卻亮了起來。
直到蕭宇上了三樓,他原本以為那位“阿孃”可能在四樓的時候,青衫女子卻將他引到三樓盡頭的一間居室。
青衫女子在門前停了下來,輕喚了一聲:“阿孃,小王爺來了。”
裡面一個女子溫婉的聲音傳來:“讓小王爺進來吧!”
“喏……”
青衫女子扭頭衝著蕭宇微微一笑,輕輕拉開房門示意蕭宇進去。
蕭宇衝著青衫女子拱了拱手,才走進了房裡。
撲面而來的是一陣清幽的薰香,從裡面的陳設看,似乎這裡是某位小姐的閨房。
蕭宇在門前站定,卻見一位看上去三十上下的女子正坐在窗旁的坐榻前眼帶笑意地望著他。
蕭宇早已想到那些女子口中的“阿孃”會是誰,定是那春香畫舫的老鴇豔娘。
只是那日在畫舫上,豔娘看上去是庸脂俗粉,此時未施粉黛,看上去卻顯得明豔動人,比之前那副妝容似乎年輕了十歲。
她身姿慵懶,成熟中透著一種別樣的嫵媚,百轉千回中一個笑顏對男子來說便足以致命。
“小王爺,請坐,奴家未施粉黛貿然見人,真是失禮了。”
那聲線柔軟撫媚,似乎一隻無形的纖手在撓撥著蕭宇的心神,他抬眼再看這人間的尤物,心臟不自覺地慌亂跳動。
“沒……這樣挺好……”
蕭宇小心作答,他坐到豔娘對面的坐榻上,眼神卻瞥向了別處,不敢看她。
這時他的心神有些亂,感覺自己是掉進了盤絲洞,等待著洞中的妖精一點兒一點兒地蠶食掉自己。
那豔娘似乎看出了蕭宇的心思,衝他哧哧一笑,起身向屏風後走去。
“小王爺稍等,奴家換件衣服回來,再與小王爺相談。”
“女郎自便。”
蕭宇依舊把頭扭向窗外,藉著月色分散著自己的注意力。
而他的耳朵卻聽到了一件件衣物滑落的聲音,那聲音對男人來說太過致命了,尤其是那樣美豔的女子與自己同室更衣。
蕭宇的喘息微微有些急促,他甚至都幻想過屏風後的尤物會一絲不掛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對他百般引誘。
但隨著時間的前行,他這種幻想已然消散。
豔娘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身著一身得體的正裝,美豔中不乏端莊,讓人再無非分之想。
“小王爺此時可敢看奴家了。”豔孃的話中似乎帶著調侃和挑逗。
“為何不敢。”
蕭宇看了眼豔娘,便又將視線轉向了他處。
“呵呵,太后說過小王爺極為有趣,又讓人心生愛憐,果真如此。”
蕭宇挑了挑眉,這大嬸的意思是說自己可愛?她也喜歡小鮮肉?
“不敢,不敢。”蕭宇規矩地施禮道,“今晚蕭宇全身而退,全賴……全賴女郎相救。”
“只是恰好遇到了。”豔娘表情端莊起來了,“奴家不解,小王爺為何會出現在那所院落之中?”
蕭宇抬眼看了看豔娘:“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北朝……春香畫舫的各位女郎為什麼也會出現在那裡?”
豔娘看著蕭宇的眼神有些複雜,她訕訕一笑:“小王爺,春香畫舫是做什麼的,小王爺不會不知道吧!之前太后願意把春香畫舫抬到明面上讓小王爺這種南朝貴胄知道,那便是太后對小王爺無比信任了。本身春香畫舫存在的意義便是將所有對大魏朝不利的東西都扼殺在搖籃之中……朝廷明裡做不了的事情,我們暗地裡去做。小王爺想要問更多的事情,小王爺不覺得是越界了,奴家不會去說的。”
“這我知道。”蕭宇點點頭,“原本那次從畫舫回去,我便沒想過再與你們有什麼交集,一方面是避嫌,再有就是南北朝廷之間的爭鬥與我無關,我也不願摻和。”
“呵呵……小王爺性情灑脫,願意置身事外便好。”豔娘笑道,她的話鋒突然一轉,“只是奴家不明白小王爺與那宅院主人又有何瓜葛?”
“你知道那院落主人是誰?”
“自然知道。”豔娘嘴角微微上翹,“我知道的事情自然是比小王爺要多的,不知有沒有人勸過小王爺,莫要陷得太深,以後想要自拔都難。”
蕭宇點點頭:“我那兩個同伴可在你這邊。”
“在我這裡。”
“他們沒告訴你什麼?”
“兩人口風極言,東方老不時還罵罵咧咧的,他嘴太臭,真燻死人了。另外一個,一聲不吭,卻趁我侍女不備,咬到人家屁股上了……”豔娘說到這裡皺了皺眉。
蕭宇大概明白怎麼回事。
“你們把他倆綁了?”
“晚了一步,不然還有你。”
“為什麼?”
“你們三個毛毛躁躁地就要往裡面闖,恰好與我們撞到了一起,怕你們誤我們的事!”
“你們進去幹什麼!”
“小王爺,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進去,那應該不涉及什麼機密。但春香畫舫是什麼組織,我們的事情除了太后,無權讓其他任何人知道。若有需要,我們會幫你,但我們做什麼,你不能過問。”
“你們是安插在南朝的北朝間諜組織。”
這詞用得新穎,豔娘點點頭。
“沒錯。”
“我想去救人!你們能幫我嗎?”
“救人?救誰?”豔娘不解。
“救裡面的胡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豔娘上下打量著蕭宇:“小王爺,你瘋了吧!你是漢人,為什麼要救胡人?”
“你救還是不救?”
“不救,根本沒法救!”豔娘搖搖頭。
“他們可是胡人啊,鮮卑、契胡、匈奴或許還有羌人、氐人!”
“小王爺不知其中深淺,這裡是建康,想救也沒法救!春香畫舫是那個……間諜組織,刺探情報、暗殺魁首,凡是對北朝不利的事情我們都予以剪除,我們是躲在暗處的,怎能到明面上去呢?”
“你不也是胡人嗎?他們可是你的同族啊!”
豔娘一臉疑惑:“奴家是漢人,姓胡,和太后一樣出自安定胡氏。”
“再怎麼說,他們也是你北朝的臣民!”
“兩國之間相互擄掠男女之事多著呢?也不差這一樁。”豔娘說到這裡似乎有些急了,“小王爺,若一人兩人,我等看在太后面子上也會幫你救出,你要救那些麼多人出來!靠我們這些北朝諜者怎能做到,不妨從別的地方入手,比如……永寧長公主。”
蕭宇搖搖頭:“不能把長公主再牽扯進來。”
豔娘深吸一口氣,嘆道:“那我們也愛莫能助了,天亮後請小王爺再離開吧!奴家這就去幫小王爺安排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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