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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若無其事地走出巷子,朝著客棧的方向返回。
在他身邊忽然湊上來一道身影。
“這人不太厲害。”虞知說道。
身旁人回應道:“公子可別這麼說。在北涼府中,破甲六品之下的任務,寒筆書生還從未失敗過。”
虞知笑了笑,繼續道:“那應該多虧你給的假情報?”
身旁人只是笑笑,沒再答話。
此人正是寧歡,他暗中跟隨著虞知來到青谷之中。而虞知在得知青谷之中藏著一位教書先生的時候,便讓寧歡送去了假情報。
什麼剛開始修行,什麼毛頭小子,能把自己寫的多弱,儘量往半身不遂的方向寫。
虞知知道此戰能夠速戰速決,主要還是因為對方的輕敵。倘若一開始寒筆書生暗中偷襲,而不是等虞知有所覺察,那虞知可能就已經死在大街上了。
虞知想了想,繼續說道:“對了,還有一事。就是你身上的毒......”
虞知和寧歡的交易是,他饒過寧歡一條命,並且暗中為他所用,上北涼府之後,虞知幫他解毒。
三先生用毒藥控制著一種殺手,簡單直接而又極為有效。
說到寧歡最關心的問題,寧歡心中一激靈,繼續跟在虞知的身邊。
“在北涼城,一直忙活晚桐的事情,一時間竟然給忘了。”虞知臉上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只是迎來了寧歡的白眼。
你怎麼好意思說忘了,還有不到十天,老子就要毒發身亡了。殺手的命也是命!
寧歡幽怨地看著虞知,等著虞知的安排。“公子,只剩八天了。”
“不是還有八天嗎?找什麼急啊?”虞知倒是無所謂,“我待會兒寫封信,你回北涼城去找神醫婆婆,她應該會救你。”
“應該?”
“應該的意思就是有六成的希望。”
“那剩下的四成呢?”
“哎呀,前兩天不是和她鬧掰了嘛?剩下的四成全部折在這裡面了。”
虞知瀟灑地走了,只留寧歡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寧歡裹了裹自己的衣裳,自言自語道:“這北涼府的天,還真是冷啊。更冷的是虞知的心。”
......
青谷林家府邸之中,林文茂已經回到府中。
葉清歡的相拒讓林文茂有些惱火。不過是一個私生子罷了,擺什麼架子。能不能進紹武侯府還是另說呢!
“文茂,你怎麼看此事?”林家家主林宗問道。他也是林文茂的父親。
林文茂卻是說道:“父親,這葉清歡自負高傲,像他這般人斷然是不會為葉家效力的。孩兒覺得葉清歡不足以讓我們擔心。”
這些年,林家在青谷中的發展如日中天,隱隱有種要趕超秦家的勢頭。若是這時候被葉家釜底抽薪,那麼這些年的辛苦都會化作烏有。
葉清歡的迴歸將葉家擺在了青谷中最亮眼的地方。若是葉清歡順利進入葉家,進入紹武侯府,青谷的格局定會迎來改變。
林宗擔心的正是這一點。
林文茂繼續說道:“父親,至今為止紹武侯依舊穩坐釣魚臺,小武侯知道此事,也不著急趕回青谷。而武侯府中的那位少夫人怎麼會容許葉清歡這個私生子進入紹武侯府?”
“再說,當年葉二小姐母子二人流落街頭,遭受追殺,這殺手是誰,這不難猜。葉清歡和那位少夫人之間仇深似海。一方勝,另一方必然屍骨無存。”
“父親,孩兒認為葉家辦不成此事。就算我們林家想要摻和,也可以再觀望觀望。”
林宗沉吟片刻,說道:“讓人盯著那個葉清歡,隨時彙報他的動向。”
不過,林宗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後,他會慶幸自己的這個決定。
......
夜的寂靜卻無法讓人入眠。
青谷之中,萬千燈火,都因為白天的事情而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唯有虞知始終平靜,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另一張床上的葉清歡卻是睜著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已然模糊的面容。
“孃親...”
眨眼間,葉清歡的眼眶已經溼潤了。
良久之後,呼呼大睡的虞知睜開眼睛,看向了葉清歡。
“早晚讓叔將紹武侯府給平推了。”
同是深夜,一道黑影進入了葉家府邸之中。
第二天,兩人兩騎在無數人目光的注視下,離開了青谷。青谷之外是一處青山,山不高,山腳下淺淺的小溪蜿蜒流淌,倒是北涼府難得山清水秀的地方。
在青山腳下,一處孤墳已經被無數的雜草落葉所掩蓋。遠遠望去,這只是一處小山包,誰也不會知道這裡埋著一具屍骸。
一個時辰後,兩人來到了山腳下,在兩人身後亦是有一群人跟著。
“那個葉清歡是要去做什麼?”
“不知道。家主讓我們跟著,就跟著好了。”
“唉,真希望不要發生什麼意外。”
葉清歡憑著十年前的記憶,尋到了此處。他望著那些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枯草和落葉,腳步一滯,心寒之時又覺得本該如此。
身後的虞知冷笑了一聲。當年正是他陪著葉清歡,為葉秋容立墳。
葉清歡下馬,顧不得地上的泥濘,開始打掃那些雜草和落葉,一股股腐爛的氣味衝進他的鼻腔之中。而他只是神色平靜,雙手沾滿了黑色的汙泥,白色的衣袍已經變了顏色。
虞知站在原地,沒有上前。他知道此刻的葉清歡不需要勸慰,不需要幫忙。讓葉清歡一個人發洩就好。
流水無聲,青山無言,唯有少年獨自淚不休。
葉家等人也在虞知身後的人群之中,葉天豐,葉重、葉量等一干葉家的重要人物都來了。從葉青禾口中得知葉清歡今日的行程之後,葉家人就跟在葉清歡身後。
葉重神色複雜,說道:“這就是二妹的墳嗎?”
十年來,堂堂葉家從不知道這葉秋容葬身何處,無意探尋,更別說年年前來祭奠了。、
“你們還愣著幹?還不上去幫幫葉驍?”葉重說道。
葉家的僕人聞言,便是立刻上前。
葉重看向葉珏和葉璜,冷聲說道:“還有你們兩個,也去幫忙。”
“我?”葉珏和葉璜同時指了指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葉重目光凌厲地盯著兩人,這意思是非去不可。
葉珏和葉璜同時求助地看向葉量,只瞧葉量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昨日自己出了一個餿主意,今日可不能再觸葉重的黴頭。
葉珏和葉璜踮著腳尖,神色嫌棄地靠近那座孤墳。路上的泥濘讓兩人無法落腳。
可是,路剛走到一般,葉珏和葉璜,還有那幾個僕從都被虞知攔了下來。
“諸位,十年間葉家未來過一次,那麼此行也不勞煩葉家人了。”
葉璜和葉珏自然開心。兩個二世祖都是身嬌體貴,不願幹這些雜活。而葉家的那些僕從卻是不知所措,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刻,葉重擺出來葉家家主的氣勢,對著虞知說道:“虞公子,這是我葉家的家事。還請虞公子不要多管了。”
虞知嗤笑一聲,反駁道:“葉重,你說這話,臉紅不紅,心跳不跳?堂堂葉家家主,竟是這般無恥。”
“十年孤墳,但凡你們葉家前來看過一眼,我今日都不會攔你們,可你們呢?葉姨好歹是葉家二小姐,你們葉家當過她是葉家人嗎?”
葉重臉色鐵青,不知該如何反駁虞知。他極為強硬地說道:“秋容身上流的是葉家的血。虞公子,你還沒資格來管我們葉家的事。”
“呸,葉姨和清歡吃一頓餓一頓的時候,被人追殺的時候,你想過她們母子身上流著你們葉家的血嗎?”虞知氣壞了,我知道我自己無恥,可你們葉家比我無恥多了。
“京都之中,人人稱我為問道之恥,我看你們葉家是大楚之恥。”
周圍一行人中便是有人出聲笑道:“無恥啊,真是夠無恥的。”
“哈哈哈,現在來認外甥了。葉家的那點歪心思誰不清楚啊。”
“果然是大楚之恥。卑鄙無恥。”
無數人都譏諷著葉家。葉家的心思路人皆知。但路人也知道這是葉家觸底反彈的反擊。
否則,葉家只會更加沒落。
此刻,葉量開口說道:“大哥,先殺了這小子。一定是他在一旁攛掇葉驍。”
葉青禾立刻也說道:“爹,你知道他是誰,殺了他,葉家指不定有多大的麻煩。”
此言一出,不僅是葉量,還有那遠處的一群人,齊刷刷地看向馬背上那個衣著單薄的少年。
他是誰?
難道他還有別的身份?
趕緊讓人去查查他的身份。
雙方僵持,虞知騎著馬,攔在葉家眾人的身前,不肯後退半步。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葉天豐睜開了眼睛,蒼老的神色說不出的寂寥。從葉清歡進入青谷,直到現在,葉天豐一直都在閉目養神,對於葉清歡的事沒有發表意見。
十年前,葉天豐還是葉家家主,正是他選擇了對葉秋容母子見死不救。
“這位公子,老夫葉天豐,是秋容的父親。”葉天豐緩緩走向虞知,雙眸之中噙著淚花,望著遠處那一道忙碌的身影。
虞知淡漠道:“原來是那個不稱職的父親。”
葉天豐老淚縱橫,說道:“是啊,公子說的對。我的確不稱職。當年,秋容和葉驍被人追殺,我卻不敢出手相救。都怪我,都怪我!”
“秋容,你一定,一定要以原諒爹,原諒爹。要殺你的人,葉家的得罪不起啊。”
“秋容,你聽見了嗎?爹是不得已,要是爹救你,就要賠上整個葉家。秋容,葉家輸不起!”
“你要怪就怪爹吧。是爹太弱了,是我們葉家太弱小了。”
“爹不能給你報仇,報不了仇。對不起啊,秋容,我不配做你的父親!”
滄桑的老人遙遙望著那一座破落的墳頭,身影更是悽慘了幾分,儼然便是老人喪女的淒涼晚景。
一時間,所有人都暗暗嘆息,竊竊私語著。
“是啊,葉家也不容易。對方是紹武侯府,怎麼是他們葉家能夠抵抗?”
“唉,誰讓葉家勢弱呢?這葉天豐也挺可憐的。女兒被殺了,都不敢報仇。”
“誰說不是呢?這麼一看,這老頭挺可憐的。”
眾人都開始可憐葉家的處境,開始可憐葉天豐。沒有人再說葉家無恥,再說葉家的人無恥。
風向的轉變讓人意外。
虞知眯著眼看著葉天豐,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兩碼事。
十年前,葉家見死不救,最終,葉秋容悽慘地香消玉殞,葉清歡離開北涼府。
葉家從始至終都為有人出手相助,沒有人幫襯過母子兩人。那是葉家無力無能,冷血無情。
十年後,葉家想要利用葉清歡來扭轉葉家的頹勢。這便是無恥。
葉秋容死後,葉清歡與葉家早已經一刀兩斷,沒有任何親情可言。
這老頭倒是有兩把刷子,盡會博同情。
葉天豐就站在原地,聲音嘶啞地哭訴著,說著自己的悔恨,對著葉秋容母子兩人道歉。
他聲淚俱下,皺紋都堆積在了一起,讓人不忍直視。
“秋容,爹對不起你,對不起驍兒。這麼多年,爹真恨不得用殺了自己,去黃泉找你。”
此時,一道冷漠的聲音傳來。
一柄長劍橫在了葉天豐的眼前。
“那你就在我孃的墳前,以死謝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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