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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又是看向江清,凌厲的目光就像是利箭扎進對方的眼眸中。

江清心中有愧,卻沒有避開虞知的目光。

“虞知,皇命難違。”江清沉聲說道。

“是嗎?”虞知冷嘲著反問,“所以,郭舒兒的父母就應該死。”

江清沉默了片刻,沒有誰是該死的,殺人償命更是最公道的道理。

“大楚會照顧好郭舒兒,保證她此生衣食無憂,富貴一生。”

虞知神情冷厲,怒道:“她要的不是這些!只是這一個公道而已!”

在場眾人唯有虞知清楚地知道郭舒兒為了復仇,到底付出了什麼。

是她的清白,她的身軀,扮作蕩.婦的模樣,任仇人羞辱,承歡胯下。她甚至比青樓中的女子還要作踐自己。

可這一切無法訴說,也唯有虞知知道。

江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為官數十載,見過許多不公道的事,絕大多數的事情,連他也只能罷手。

他看著虞知彷彿看到了年少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無知無畏,剛正不阿。

可他更知道僅憑一腔熱血,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虞知所經歷的事情正是江清曾經經歷過的事。

蕭景堯亦是嘆息道:“所謂的公道永遠都是相對而言。蒼山勢大,又有著號稱半步宗師的蒼別離坐鎮。北境軍的威懾也有限。現在,夜鬼出世,世間紛亂將起,動了蒼山,便是損失了一分守衛世間的力量。”

“大局在此,就算違背了大楚律例,也不得不將此事平息在損失最小的程度。”

江清補充道:“這世間本就是不公平的。我們所能做的只能是極力維持些許公平。”

涼亭之中,所有人都是沉默了,虞知似懂非懂,他能理解蕭景堯和江清的考量,但也為著郭舒兒不甘。

“既然此案已經瞭解,郭舒兒可否由我帶走?”虞知平靜地問道。

蕭景堯說道:“只要郭舒兒願意,自然是可以。”

“多謝殿下。”

“虞知,別讓她做傻事。”

虞知背對著蕭景堯,微微一笑。這傻事說的不就是郭舒兒刺殺蒼水的事情麼?

若不是徐青和雷煅及時援手,郭舒兒早就死在了蒼山那些人手中了。

梅園中,一處昏暗的房間裡,女子坐在梳妝檯前,鏡子中的她形容槁木,像是秋日的雜草,失去了生機。

門外站著護衛,這是為了保護裡面的女子,也是為了防備女子自殺。

虞知推門而入,昏暗的房間將他的身影吞噬,帶給他極為壓抑的感覺。

虞知看向郭舒兒,便是說道:“抱歉,我對不起你。”

虞知曾經承諾過會給郭舒兒報仇,這報仇指的是殺人償命,血債血償。

郭舒兒沒有回答,在她刺殺蒼水失敗的時候,她便是知道此生復仇無望。

曾經郭舒兒相信虞知,想著大楚皇朝會將兇手繩之以法。

殘酷的現實讓她認清了這個醜惡的充滿謊言的世間。

虞知愧對郭舒兒,走到了她的身後,看見郭舒兒的模樣,心中更是愧疚萬分。

“我知道,你現在絕不會相信任何人。”虞知伸手拿起梳妝檯上的梳子,開始梳理郭舒兒雜亂的頭髮。

“你的冤屈,你父母的冤屈,這一切都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你的心頭。一日沒有復仇,一日便會活在這樣的仇恨中。”

郭舒兒沒有任何反應,目光呆滯地望著鏡子中的自己。

虞知的話像是在勸說郭舒兒放下仇恨,放棄報仇。

可虞知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在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便不在了。不久前,我知道了他們也是被人害死,而且仇人比蒼水還要來的強大,但有些仇,總該有個了結。”

虞知終於將郭舒兒的頭髮給梳理好,他雙手搭在郭舒兒的肩上,一股溫暖的氣流瞬間傳遍郭舒兒的全身。

“跟我走,你的仇。我來報!”

郭舒兒眉眼微抬,看著鏡子中少年真摯的神情。

我還能相信他嗎?

可是,憑我自己又怎麼能殺了蒼水?

虞知的提議是郭舒兒別無選擇的選擇。除此之外,她沒有更好的辦法。

......

一日後,虞知一行人離開了北涼城。

督查院交代的差事已經完成,葉清歡的仇也報了,黎晚桐的雙腿也已經治好。

若是如此,北上之行可以稱得上完美。

但黎晚桐卻被三先生等人擄了去,成為了讓虞知踏進陷阱的誘餌。

此行四人,虞知、葉清歡、魏無忌還有無花小和尚。

魏無忌是虞知身邊除了李浩渺之外的最強戰力,自是要帶上魏無忌。

小院一戰中,魏無忌要不是遭到了捉刀客的偷襲,完全可以壓著三先生打。他的戰力可見一斑。

無花是懸空寺的高徒,雖然涉世未深,但一身修為堪比劍道天才葉清歡。

按無花所言,既是救人,又怎麼少得了小僧?

無花下山就是修功德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至於郭舒兒被虞知留在了餘竹月的小院中,餘藍本是牴觸著虞知又帶回來一女子,可聽著虞知講述完郭舒兒的身世之後,餘藍那顆柔軟的心瞬間將郭舒兒當成了自己的好姐妹。

不過一日,郭舒兒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許多。

餘藍,這姑娘天生就有種能讓人快樂的能力。

入夜之後,四人圍在篝火堆。虞知三人吃著肉,無花小和尚啃著麵餅。

隕星崖,一聽便不是一個好地方。四人之中也唯有魏無忌知道此地所在。

魏無忌開口說道:“隕星崖,這是北境三府中燕雲府境內最高的一處山崖。它宛若一隻大手從大地伸出,觸碰到天際。因為地勢極高,常有星辰隕落在山崖上,就像是一隻大手接住了流星。”

“因此燕雲府民間常有傳聞,此處是天上星辰隕落的歸宿和墳墓。”

虞知不在乎這些民間的傳聞,喃喃道:“燕雲府....這和燕雲十八騎有什麼關係?”

魏無忌唏噓道:“當年,燕雲十八騎便是起源於燕雲府,可以說燕雲府就是燕雲十八騎的老巢。”

虞知繼續問道:“那楚王也是燕雲府中人?”

“非也,項籍當時還不是楚王。項籍來自南州府,在燕雲府任職時網羅人才,短短几年之間便在燕雲府中找到十八人。這些人在項籍的大力培養下成為了如今的燕雲十八騎,成為當時縱橫世間的精兵強將。”

魏無忌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的神采。“北斗營還在時,我等北斗七星將曾與燕雲十八騎的其中幾人交手。”

“贏了,輸了?”虞知好奇道。

“自然是贏了。”魏無忌說道,“只可惜現在的北斗營已經不在,這世間終究是比誰人活得更久。”

虞知拿起一根樹枝,撥弄篝火堆,剎那間火焰躥升,一團火星飛濺四處,如螢火蟲一般稍縱即逝。

“侯爺說錯了。苟活於世,即便是數百載,也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我不求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轟轟烈烈,只想跟著心愛之人白髮齊眉。這樣便是十數載也夠了。”

魏無忌笑了笑,繼續隕星崖的話題。“此行,燕雲十八騎不知來了多少,三先生一定會設下重重的機關陷阱來對付少主,還請少主千萬小心。”

虞知眼中映著躥升的火苗和無數的火星,神情卻是極為堅毅。

“此行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走一遭。”

虞知忽而看向一旁的魏無忌,說道:“侯爺,你可能不知道,在幾個月之前,我一直都是個很怕死的人。因為,從小到大一直都有人在我耳邊說,你快死了。這就像是夢魘。無論我去往何處,這個聲音一直都伴隨著我。”

“或許有一天我真死了,我也不會覺得奇怪。”虞知自嘲地一笑。

“於是,我一直躲在天道山上,躲在問道書院裡,躲在姑姑的庇護下,這樣我才會覺得心安些。”

“後來,我下山了。姑姑讓我下山,我便下山了。果真,我遇見了許多危險,刺殺接踵而至,那些人也慢慢浮出水面。”

“不得不說,我要感謝這些人。要不是這些刺殺,我也不會遇見晚桐,更不會像是現在這樣無所畏懼地面對這些仇家。他們要殺我,那我就先殺了他們。畢竟,要先活著才能和晚桐白首齊眉,不是嗎?”

“所以,我不僅要活著,晚桐也要活下來!”

魏無忌聽著,誇讚道:“少主,你倒是痴情,和你的父親很像。”

虞知微微昂著頭,笑道:“我當這是誇獎。以後這些誇獎的話,等著晚桐在我身邊的時候說。”

“哈哈哈。”

兩人的笑聲迴盪在山野間,如明月,如夜風。

虞知沒有問他的父母,沒有問當年的恩怨。他確定極了,魏無忌不會說,這些話最終還是要等到一個有資格的人來說。

那就是一直養育虞知的李清如。

時機!

虞知在等著這個合適的時機。

李清如也在等這個合適的時機。

虞知知道這時機不會很久遠。

這時,虞知看向閉目唸經的無花。在小院的這些日子,虞知將這入世未深的小沙彌的底細某了個底朝天,差點連懸空寺的秘技功法都給套出來了。

因此,無花長了心眼,多是避著虞知,也不和虞知說話。

“無花大師。”虞知說道。

這一聲將無花驚起一身冷汗。

無花對著這想要套取《一花一世界》秘技的虞知,有幾分警惕,更多的害怕。

這位虞施主總能讓人不知不覺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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