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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人拎到了鐵妙青跟前,孫瓶在程山屏身上戳了兩指,放開了啞穴禁制,沒給他能大喊大叫的氣力,沒讓他血氣全面暢通,但至少嘴裡能出聲了。

程山屏開口便問,“老闆娘,什麼意思,為何如此待我?”勃然大怒狀。

跟過來的朱上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也想知道是什麼意思。

斗笠下的明眸目光很複雜,與他對視了一陣,鐵妙青才道:“老程,你為什麼急著出去?”

程山屏心中解析這句話,暗道了聲果然,漸有苦澀意味瀰漫心頭,表面卻驚愕狀,“老闆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皺了眉的庾慶出聲打斷,“都省點時間。程山屏,我不聽你狡辯,我只想知道外面埋伏的是什麼人。”嫌鐵妙青的效率不高,受夠了鐵妙青的拖拖拉拉,橫插一腳,親自問審。

或者說,他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已經將程山屏人給控制住了,已經沒了什麼顧忌,要下手了!

此話令朱上彪震驚,傻子也能聽出在懷疑程山屏什麼。

孫瓶亦緊盯他的反應。

程山屏則震怒,“你胡說八道什麼?”目光朝另幾人急閃,也急忙辯解,“老闆娘,一定是這小子,這小子一直與我不和,又慣於坑騙,一定是這小子在栽贓陷害我,不管他說了什麼,一定別有所圖,你們切不可被他矇蔽!”

聞聽此言,不知情的朱上彪有點懷疑的看向了庾慶,這位與程山屏不合是事實。

從感情上來說,庾慶還是個外人,相對而言換了誰都更願意相信自己人。

庾慶滿臉的不屑和鄙夷,伸手到身後又摸了支香點燃,吹了吹青煙,“你還不值得我浪費這種精力,我還得留點精力突圍,給你兩個選擇。其一,你可以不說,我只需將你挾持到洞口,有沒有冤枉你,答案瞬間便出。外面的人若與你無關,自然不會理會,若見你被挾持紛紛冒出,你說你是什麼顏色?”

程山屏佯怒的臉色有些扭曲。

“到了現在,嘴硬沒任何意義。將你挾持到洞口,外面埋伏的人見你落在了我們的手上,你覺得他們會為了你對我們網開一面嗎?若以你為人質,外面不肯放過我們,架在你脖子上的刀一定快過他們出手,我們一定會先送你上路。若你真有那麼大的魅力,有你在手便能讓他們忌憚,那正好,我們正好拿你開路脫身。”

鐵妙青、孫瓶和朱上彪皆細品此言。

程山屏臉色越發難看,他能想象到被推出去後是什麼場景,外面的人一定會立刻冒出來。

鏘!庾慶突然拔劍,嚇了幾人一跳,孫瓶迅速將程山屏扯到了自己的身後,不可能事都沒搞清楚就讓人對程山屏下殺手。

然而他們想多了,庾慶劍鋒點在了地上,唰唰寫劃,刻畫出了一個方框,方框裡面畫了個箭頭。

他另一手的火把放低了,照在刻畫的圖案上,抬了抬下巴,“姓程的,能看清楚嗎?”

程山屏又不瞎,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瞪大了幾分,喉結乾嚥著聳動了一下,緩緩抬眼看向對面的庾慶。

這個圖案把鐵妙青三人看懵了,不知何意,但感覺出了對程山屏有觸動。

庾慶樂呵呵給出了答案,手中劍叮叮指點著圖紋,“你以為你一路給人家留下路標,我們不知道?這是你出了古魈老林時留下的。你以為你昨晚跑去跟人碰頭,我們不知道?”

鐵妙青內心驚疑,盯著庾慶,心知所言若是真的,就意味著這傢伙早就知道了內奸是程山屏,但這傢伙卻不說,幾個意思?

昨晚?朱上彪想到了點什麼。

程山屏兩眼死死盯著庾慶,那種被當面揭穿的羞辱感令他恨不得將庾慶給生吞活剝了。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不要妄想拉我墊背,你心裡很清楚,就算我落在了外面那群人的手裡,我也死不了!

他們需要我幫忙找第三隻火蟋蟀,是不會殺我的。我只需拿兩隻火蟋蟀和我自己的性命做要挾,就能換得老闆娘等人脫身,畢竟他們要的是火蟋蟀而不是老闆娘他們的性命,我相信他們會做出明智選擇。

只要老闆娘他們脫身了,外面的人就不敢殺我!

我是誰?我是錦國赴京趕考的舉人,是由錦國司南府一路重點護送的今科考生。

這世上敢明著打司南府那張老臉的人,屈指可數!

遠的不說,近的棲霞老妖,就被司南府一巴掌給拍死了!

就憑外面那群偷偷摸摸的傢伙,你讓他們動我試試看!

違了幽崖中立的規矩,司南府要交代,幽崖也保不了他們。

我只要講明利害,晾他們也沒那個膽子動我!”

鐵妙青三人聽的一愣一愣,又感覺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莫名其妙的,突然就這樣了,程山屏有點腳下突然踩空的感覺,臉上更是浮現出悲憤,感覺自己在這小子面前好像被剝了個赤條條,毫無反抗之力,竟連說狠話的資格都沒有。

“你認為我們還有必要跟你廢話嗎?是老闆娘念舊情!老闆娘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清楚,說的好聽點是心慈手軟,說的難聽點是婦人之仁,哪怕到了現在,她依然不忍對你下手,依然想給你一條活路。但她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只想知道真相。老闆娘說了,只要你給她一個交代,她放你離開!”

好一通噼裡啪啦,令現場都安靜了,該說的或不該說的好像都被庾慶一個人給說完了。

程山屏神色中漸有艱難之意浮現,更多的是不堪和愧疚。

幾人漸漸讀懂了,鐵妙青眼中跟著浮現情何以堪,已經顧不上了庾慶為她瞎許的諾,顧得上也不會否認。庾慶沒白跟她相處這些日子,的確說中了她的心思,對妙青堂的人她下不了殺手。

孫瓶突然厲聲質問:“老程,你為何這樣做?”語氣中亦有難以遏制的憤怒。

朱上彪怒視,雙拳緊握。

孫瓶的一聲厲喝,撕破了程山屏的窗戶紙,他滿臉無奈且無力的樣子,艱難著給了句,“是鑑元齋的人!”抬眼看向了因他招認而一臉悲哀的鐵妙青,“老闆娘,我真沒想過要背叛妙青堂,可我沒的選擇,你知道的,我還有個老孃,我老孃落在了鑑元齋的手上。”

“鑑元齋?”

“妙青堂與鑑元齋無冤無仇,為何使如此下作手段?”

妙青堂三人皆驚,各有疑問。

程山屏盯著鐵妙青慘笑搖頭,“老闆娘,是鑑元齋,您再好好想想,真的是毫無瓜葛嗎?”

此話一出,妙青堂三人皆若有所思。

什麼情況?庾慶疑惑著看幾人的反應,搞不懂,估摸著妙青堂和那個什麼鑑元齋應該是有點什麼扯不清才對。

程山屏:“老闆娘,話說到這個地步,難道您真不明白他們因何而挾持我老孃嗎?我冤不冤?”

此問明顯令鐵妙青神色不堪之極。

孫瓶忽盯著程山屏問出一句,“東家那次是秘密出行,應該沒外人知道,突然遇襲,事出蹊蹺,是不是和你有關?”

程山屏似無臉以對,仰天閉目,“是我把東家行蹤洩露給了鑑元齋那邊,我沒辦法,我若不答應,他們便要辱我老孃!”

“你…”朱上彪震怒,上前就想給他一耳光。

孫瓶一把攔住了他,略搖頭,又朝鐵妙青抬了抬下巴,示意這事讓鐵妙青去處理。

鐵妙青低了頭,斗笠遮住了臉,外人看不清她神色。

庾慶有些糊塗,忍不住問了句,“那個什麼鑑元齋和你們究竟有何恩怨?”

孫瓶一句話甩過來,“這事和你無關,無須多問。”擺明了不想讓外人知道,顯然有不足與外人道的隱情。

庾慶嗤聲道:“真要論起前因後果來,害我受困,怎會與我無關,既然你們不想說,我也勉強不了。程山屏,有件事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從一開始就跟我過不去,甚至想對我下殺手,這不是我的錯覺吧,為什麼?”

程山屏立馬扭頭,狠狠盯來,“若非你多事,焉能如此,若你沒辦法找到火蟋蟀,又怎會鬧成這樣?”

一兩句話便道出了所有真相,眾人一聽就明白了。

火蟋蟀的任務,鑑元齋未必指望過妙青堂,可妙青堂一旦找到了火蟋蟀,程山屏就不敢不報給鑑元齋知曉,否則事後無法向鑑元齋交代。

“……”庾慶無語,懂了。

敢情自己一開始說出的那句有辦法幫忙,就已經讓程山屏不安了,鬧了這些日子不是什麼不相信他,而是想阻止他,難怪一開始就想把他給弄死,連可能性的機會都不想給他。

不知程山屏是不願讓大家知道他叛徒的身份,還是想保護大家。

事已至此,這些都不重要了。

低著頭的鐵妙青忽痛聲道:“你走,今後互不相欠,互不相見!”

孫瓶慢慢鬆開了程山屏,但並未徹底放開他身上的禁制,伸手示意了一個方向,通往地下盡頭的方向,“現在不可能讓你去通風報信,去盡頭藏身吧。”

見這邊信守承諾放過,腿腳有些乏力的程山屏蹣跚前行,與鐵妙青錯身而過時給了句,“老闆娘,我不敢說我不怕死,但我還不想死,因我老孃還在他們手中,我現在還不能死!”

鐵妙青無言,偏頭看向一旁。

程山屏慘笑了笑,知道這女人已經不想再和自己說話,連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孫瓶夫婦又何嘗不是如此。

東家重傷,還有兩名老夥計喪命,他已不指望能獲得他們的原諒,黯然著解下了身上的包裹,將一行的備用物品給卸下了,之後蹣跚前行。

然還沒走遠,他便身子一顫,“嗯…”發出一聲悶哼。

火把折射出的一道寒光在洞壁一閃而過。

鐵妙青三人驚回頭。

只見程山屏後背心臟部位只露著一把劍柄,鮮血在後背的衣裳上快速暈染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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