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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跪著的對面,擺著一張椅子,那宦官就在那坐著,笑眯眯看著一群跪在自己跟前的人。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等了好一陣,天將暮色,負責搜查的將領才過來拱手稟報道:“公公,已經徹底搜查過了,人應該全部在這裡。”
宦官嗯了聲,盯著鍾粟笑道:“鍾員外,還不肯說是在向誰通風報信嗎?”
那根特製煙花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他想看不到都難,他不認為是放著玩的,大白天放煙花不是有病嗎?
然而鍾粟就是不承認,只說是放著玩的,哪怕是現在也還是這樣回道:“公公,確實是無心放的。”
“好!”宦官頷首,笑道:“現在不說,那就到了刑部再說吧,那邊的刑房內有的是東西教你怎麼說話。”繼而雙手一撐扶手站起,“時候不早了,走吧,把人移交刑部,這裡的東西全部清點封存!”
話剛落,外面又傳來一陣嘈雜,他立刻偏頭看去,喝斥道:“外面吵鬧什麼,還有沒有規矩?”
很快,有一名小將跑來稟報,“公公,司南府的人來了,竟要強闖進來!”
聞聽此言,跪於地上的鐘粟知道瘸子老吳做到了,真正是大大鬆了口氣,他正憂慮家中女眷如何能遭受的住刑具。
“司南府的人?”宦官一愣,不解道:“司南府的人插手這事作甚?這事可不尋常,是陛下親自下令嚴辦的,去告訴他們,不得冒失!”
外面突然安靜了,又令這邊眾人意外了一下。
緊接著有哈哈笑聲傳來,“唐公公言重了,無須搞那麼緊張。”
圍住這邊的禁衛軍人群分開,走來了一群灰衣人,一看穿著就知道是司南府的人。
為首的正是執掌司南府後司的楚天鑑,額頭在晚霞中有點反光的感覺。
宦官當即哎喲一聲,笑臉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楚先生法駕親臨。”上前迎,還拱了拱手,不過也還是就事論事,“楚先生,您這樣硬闖,真的是不合適,我知道您上回來過鍾府,還和那個探花郎燈下夜談過,然這次的事是陛下親自下旨嚴辦的,甚至發出了金批令箭,我也不好給面子…”
楚天鑑微笑,聽到後面的腳步聲也不囉嗦,只是側身讓開了而已,旁站後,且微微躬身。
只見後方有幾名灰衣人拱衛著一名清清瘦瘦負手踱步而來的美男子,一身清淡色彩的素衣,整個人透著淡淡清雅。
說是男子,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女人。
白淨,清瘦,一頭乾乾淨淨的清爽烏絲盤在頭頂別了支男式髮簪。
面容清麗,一雙丹鳳眼綻露冷芒,橫眉冷眼之際有一股發自骨子裡的睥睨,是那種千秋萬載皆過眼雲煙的高冷韻味。
那胸庭的飽滿,還有耳垂上明顯的洞眼,無不說明這個男人打扮的人是個表面年紀差不多四五十歲的女人。
可以看出,人家也並沒有非要扮成男人,只是稍作掩飾,不想公然露相而已。
宦官抬眼一看,見到踱步而來的這個女人,嘴巴一哦,滿臉的難以置信,甚至有震驚感,不知道區區一個鐘府怎就驚動了這位法駕親臨,嚥了下口水,惶恐著就要拜見。
楚天鑑卻伸手攔了他一下,並豎一指在唇邊。
宦官瞬間會意,來者不想當眾宣揚身份,他也乖乖束手站在了一旁。
不少人暗暗揣摩來者身份,包括鍾粟在內。
只要認識楚天鑑的,但凡有點腦子的,看楚天鑑的態度便足以驚疑這女人的身份。
現場突然變得異常安靜,落針可聞,包括鍾府外面都變得安安靜靜。
女扮男裝者,站定在了一群下跪者的面前,明眸目光冷冷掃視跪在前排的鐘粟等人。
一旁有兩名灰衣人抬來了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的正是瘸子老吳,手包紮過,傷勢處理過,一隻眼睛還是腫的睜不開,身上不少血跡。
但鍾府還是有不少人認出了是府裡的瘸子老吳,見老吳如此出場,都很驚訝。
椅子放在了鍾粟的面前,瘸子老吳負傷起不來,開口道:“員外,小的幸不辱命!”
少了牙齒,說話走風。
鍾粟一看老吳的殘樣,就知道老吳這回為了請來救兵肯定是遭了大罪的,他連連點頭,為之淚灑,此情此景竟令他難以發聲。
女扮男裝者偏頭看了眼楚天鑑。
楚天鑑會意,立刻對那宦官道:“有清淨點的說話地方嗎?”
宦官忙道:“有,內宅有。”快步上前領路,沒了趾高氣昂的氣勢,瞬間又成了幹慣了這事的人模樣。
女扮男裝者無視了眾人,負手而去。
楚天鑑揮手示意人把瘸子老吳抬了跟去,又道:“不相干的留這,鍾家人免跪,都起來吧,過來答話。”
鍾粟欠了欠身,爬了起來,腿跪的有些發麻,但還是扶起了身邊哽咽的夫人,再喚上兩個女兒。
一家四口也跟了去。
內宅正廳外面,一群灰衣人將此快速搜查了一遍,然後散於四周警戒。
女扮男裝者也沒有進屋坐,或者說是不屑,往院子中間一站而已。
面對規規矩矩站一排的人,女扮男裝者終於出聲了,盯著鍾粟問:“你就是鍾粟?”
聲音清脆,卻冷冷清清,似沒什麼感情。
“是!”鍾粟緊張而小心應話。
女扮男裝者瞥了眼椅子上坐的瘸子老吳,又盯著鍾粟問:“他說是你要獻寶,是否屬實?”
鍾粟躬身,“屬實。”
女扮男裝者問:“東西在哪?”
她正是為了寶圖而來,聽說鍾府這邊形勢較亂,兩派勢力在此交鋒,怕有人順手牽羊弄走了寶圖,因而親自前來,否則尋常人想見她一面都難。
獻寶?乖乖旁站的那宦官愣了一下。
別說他,紅著眼眶的文簡慧和文若未也同樣愣愣看向鍾粟,二人皆不知情。
唯獨鍾若辰依舊是面無表情,似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然鍾粟卻連忙對她道:“若辰,還不去把你藏好的東西給取來?”
眾人目光立刻集中在了鍾若辰身上。
鍾若辰從容欠身一禮,然後轉身便走。
女扮男裝者偏頭示意,楚天鑑立刻親自帶了兩人跟去。
東西就在鍾府內,也不遠,沒多久便取回來了。
鍾若辰手上捧著摺好的字畫,走到了女扮男裝者的跟前,彎腰,雙手奉上。
本來裝畫的金屬圓筒上有字紋,棄用了。
女扮男裝者伸手去拿之際,目光忽偏離了鍾若辰手上捧著的畫,反而定格在了鍾若辰捧畫的纖纖柔荑上,去拿畫的手指竟順勢撩開了鍾若辰的一隻袖子,順手捏住了鍾若辰的手腕骨。
捏的鐘若辰臉上閃過痛苦神色後,女扮男裝者略輕輕“咦”了聲,眼中閃過異彩,另一手迅速拿走了字畫,又將鍾若辰手背翻轉過來,觀其手形,捏其手骨。
她放開鍾若辰的手後,又順手捏住了鍾若辰的肩膀,不斷捏其兩邊肩骨,似在查探什麼。
若不是看出了動手的是個女人,只怕都要認為是在非禮鍾若辰。
摸骨?楚天鑑神色中略有驚疑感。
鍾粟夫婦亦驚疑不定,不知這女人究竟在幹什麼。
文若未緊繃著嘴唇,眼中有悲憤,她看出了姐姐被捏的很疼,在強忍著不吭聲。
她也在強忍著,知道鍾家倒黴了,知道形勢比人強,不敢吭聲,否則依她的性格早就為姐姐出頭了。
直到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女人捏上了姐姐的頸骨,眼看著姐姐的額頭疼出了冷汗,而偌大個鍾家竟無一人為姐姐聲張,悲憤之下性格使然,終於忍不住了,喝了聲,“有什麼事衝我來,不要欺負我姐姐!”
此話一出,女扮男裝者意外看來,沒想到一個凡夫俗子的丫頭竟敢這樣跟她說話,觀文若未氣鼓鼓的樣子,她大概讀懂了些什麼,向來冷漠的面容略有異動,嘴角竟閃過一絲稍瞬即逝的莞爾。
鍾粟卻是嚇得不輕,臉都嚇白了,當即喝斥小女兒,“閉嘴,休得無禮!”
司南府一干人都冷眼盯向了氣鼓鼓的文若未。
女扮男裝者沒理會什麼,放開了鍾若辰,上下打量了一下,問道:“你就是那個被什麼探花郎拋棄的未婚妻?”
被人戳中痛處,鍾若辰銀牙咬唇,微微點頭。
女扮男裝者頗為不屑道:“是他有眼無珠罷了,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你當自行努力,將來定讓他高不可攀!”
鍾若辰不置可否,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合適,欠了欠身退下。
女扮男裝者這才抖開了手中字畫檢視,結果發現竟是一幅一分為二的字畫,作畫人的工筆普通,畫的意境也不怎麼樣,甚至沒有題款,唯獨紙張上顯得比較特殊,也能看出確實是有年份的東西。
她略皺眉頭,盯著鍾粟問:“何以見得這是‘小云圖’?”
鍾粟欠身道:“小人原也不知,是阿士衡離去時告知的,說是他父親阿節璋於十八年前在‘冠風揚古墓’裡找到的,讓小人若遇麻煩可獻寶給娘娘以圖自保。”
一聽‘冠風揚古墓’,女扮男裝者和楚天鑑皆驚訝和動容。
兩人對那時的事情很清楚,司南府為那座古墓搞的損兵折將,最終發現撲了個空,並未找到傳說中的‘小云圖’,竟落在了阿士衡父親的手中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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