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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裴桓去找郎中,李勍對天痕道:“去煮一碗薑湯來。”
看林金潼一直髮抖,李勍便又囑人拿了幾床被褥來,一齊蓋在他身上。
房間裡隨即多了幾爐紅炭,暖意漸濃。天痕拿著碗熱騰騰的薑湯進來時,額上的汗珠滴滴下落,雙頰泛紅。
他輕聲道:“王爺,薑湯來了。”
李勍從林金潼蒼白的臉轉過視線,看向天痕,然後抬手接過碗。
天痕一詫異:“王爺,不可,還是我來喂吧。”
“我來吧,你不是一貫最不喜歡斷袖了麼。”李勍瞥了他一眼,果真看見天痕臉色發窘,很是難堪。
原先在回疆軍營,天痕是長陵王麾下將軍,他生得年輕俊朗,劍眉星目,加上戰場上殺敵無數,每次征戰必取首級如麻,招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有一回戰事告一段落後,天痕酒意上頭,醉眼朦朧間,竟發現床上躺了一個未衣之小兵!
天痕酒醒後嚇得魂飛魄散,從此便有了陰影。
故此昨日經歷這事後,天痕對林金潼態度都變了,生怕他接近王爺,便一心想將林金潼驅逐。
結果……
這會兒看見王爺居然在吹薑湯,天痕眉角還是忍不住輕輕一抽。
王爺明知林小公子是斷袖,怎生還這樣,就算為籠絡人心,覺得他可堪重用,也沒必要如此……
將瓷勺裡的薑湯吹涼,李勍一隻手托起林金潼的後腦勺,他手掌大,輕易攏住他的腦袋,林金潼似有所感,睫毛微顫。
李勍將勺子裡的薑湯喂及他的嘴邊。
林金潼起初是嘴唇緊閉,李勍側頭讓天痕來:“捏他的下巴。”
“……是。”天痕只好照做,伸手輕輕一捏,林金潼嘴唇便輕啟開來。
李勍低頭一看:“牙齒怎麼還咬著,這麼緊張。”
林金潼是冷,冷得咬牙。
“小孩,你張嘴,這是薑湯,喝了便不冷了。”李勍是哄了他幾句,加上天痕手上使了兩分力氣,才撬開他的嘴。
薑湯入喉,似有一絲溫熱之感侵入五臟六腑,可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未瀰漫開來便消散了。
林金潼仍然在顫抖。
過了會兒,裴桓領來了一個郎中,郎中行醫多年,見狀以為是風寒之故,但手指按在林金潼的脈搏上,臉色驟然一變。
天痕看郎中不說話,道:“他怎麼樣?”
郎中搖了搖頭,嘆息道:“這公子體內的寒氣太重,似乎已經侵入骨髓。此病非同小可,我只怕……”
李勍出聲:“怕是什麼?”
郎中又嘆了口氣,鬆開手起身:“幾位,恕老夫直言,我恐小公子已無多時……還是替這孩子準備後事吧,可惜了,才這般年歲。”
郎中說完便走,連診金也不要。
天痕暗罵了句:“庸醫。”
李勍掃了天痕一眼,不知是誰,方才說要殺了林金潼以絕後患。
李勍道:“天痕,去給郎中診金,裴桓,你去鹿鳴觀,拿著我的令牌,去尋黃道長來。”
“黃道長麼?”裴桓表情一怔,“是,王爺。”他急速離去。
黃道長原名黃秋煬,是個道醫,師從醫仙石東璧。黃秋煬雖不及他那師父醫術一半高明,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名醫。
因著裴桓輕功高超,到鹿鳴觀倒是很快,可黃道長剛進入夢鄉,就被人從床榻拉起旋即一把夾在了腋下。
原先師從東璧先生時,黃道長有幸跟隨東璧先生入宮為皇帝診脈,所以見過長陵王。
他沒他老師那麼大本事,更沒有那麼高的心氣,見到李勍立刻便要下跪。
李勍阻止:“道長不必,你先來替這孩子瞧瞧。”
黃道長拎著藥箱快步走過來,看著床榻上的少年:“多年不見,王爺的女兒都這麼大了?”
李勍眉心輕跳:“你先把脈再說話。”
黃道長先號脈,表情先是尷尬:“哦哦,原來是王爺的兒子,失敬失敬,”旋即神色很快一沉,“小王爺這是寒疾入骨,可是去過極寒之地?”
李勍方才道:“他並非我兒子,所經之地我也不得而知。道長,此寒疾,可有療法?”
黃道長:“哦哦,我又搞錯了,老道眼拙了,原來不是小王爺……說回來,小公子體內的寒氣,應是遭遇了某種奇冷之地,而且他體內經脈阻塞,乃因他修行心法是至陽之道,正和這寒氣對抗,一陰一陽,兩者交織,既是禍,亦是福,恰好保住了他的性命。”
李勍看著黃道長,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黃道長沉思道:“寒疾入骨,非一日可解,但王爺放心,老道定盡心盡力,先為他驅去身上的寒氣,再慢慢探查他的內傷。”
李勍摸了一下林金潼的手指,恰如冰雪襲來,傳遞到他身上。
“如今的房間溫如四月,可他的身上依舊冰涼如冬。”
黃道長說:“老道先給小公子開幾貼藥,其次,王爺放炭盆是明智之舉,火乃是至陽之物,可取暖驅寒,另外,太陽也是至陽之物,同樣可驅寒。”
李勍鎖眉:“所以說,只要是至陽之物,便可緩解他身上寒疾麼?”
黃道長點頭應道:“一來是尋求至陽之物,二來便是少食寒性食物,不得碰陰氣重的事物,也就是說,小公子在寒疾未解之前,不得碰女人。”黃道長頭頭是道,“還有就是,漠國有一種叫陽金玉的石頭,也是至陽之物,不過此物難得,不然若能尋得一件,讓小公子時刻佩戴在身上,對他現在的身體也大有裨益。”
“陽金玉……”李勍在回疆就藩,而漠國便在他的藩地更以北的數百里之外。
陽金玉的稀罕程度,他也只是聽過而已,此物據說只有漠國皇室才有,因其在日光下變紅的特性,被譽為漠國的鎮國之寶,外人難以覬覦。
片刻之後,黃道長手持一張草紙,筆下飄飄然寫完藥方。李勍揮手示意裴桓前往隔壁的藥鋪取藥。
黃道長叮囑道:“這方子需細心熬煎,藥貼分兩煎,日上日下各一次。煎完之後的藥渣不可丟棄,再續上兩炷香的時間,將再煎出的藥湯輕輕地擦於公子的四肢百骸,此法可助其驅除體內寒氣。”
交代完這些,黃道長提著藥箱告辭,裴桓拿著一袋銀兩相送,天痕則去煎藥。
半個時辰後,藥煎好,李勍喂林金潼喝了,見他先是咳,旋即眉眼似乎舒展了一些,寒霜也從臉上褪去了,便知道黃老道是有兩分本領的。
至於剩餘的藥汁給林金潼擦身……
李勍掃了他全身一眼,輕輕將被褥掀開了。
天痕見狀別開頭:“王爺,您當真要自己來麼?我去喊個店小二來做吧。”
“也好。”李勍放下藥碗,很快,天痕喊來一店小二,小二一聽是給一個小公子擦藥,有銀子拿,便興高采烈地同意了。
李勍站在一旁,看這那店小二先是看著林金潼的臉龐發愣,旋即是扭頭看了自己一眼,才顫巍巍地伸手去剝他的衣裳,先抽開腰帶,剝開一道領口,露出那雪白而冰冷的胸口,霎是招惹人。不知是看呆了,亦或者是認出這是通緝犯,那店小二竟伸著手一動不動,想碰又不敢碰觸的模樣。
李勍的目光從林金潼露出的面板掠過,自領口往下,能看見兩點粉色,他皺起眉來,一步擋在臥榻前冷聲道:“出去。”
店小二方才突然醒神般,忙收回手來,連聲道是,匆匆地從客房出去了。
李勍站著看了林金潼一會兒,才凝眉解去林金潼的衣衫。
他動作快,倒沒如何去看,只不過倉促地用帕子打溼滾燙的藥汁,擰至半乾,又倉促地從他肩頭和胸膛擦了一遍,再往下倒是沒有了。
繼而李勍挽起他的褲腿,在那兩條修長白皙的腿上隨意擦了兩遍。
如此便結束了。
雖未細看,但李勍還是隱約瞥見了林金潼面板如雪,晶瑩剔透得晃人眼,身材纖瘦卻覆蓋一層薄薄肌肉,遠不像看起來那麼羸弱。
不過李勍還是頭回這般伺候人,將帕子隨手丟在盆中,正要將被褥為他重新蓋上時,目光卻突地瞥見林金潼懷裡露出的金黃色玉佩來。
黃玉不算難得一見,只是這世上有一種黃玉,遇日光便泛紅,稱之為陽金玉。
李勍定睛看了幾眼,不太確定這是不是陽金玉,便隨手將他的衣衫整理好了,再輕輕蓋上了被褥。
“王爺,寅時過了,該歇息了。”天痕這下才進房間。他對“斷袖”唯恐不及,哪裡敢看。
李勍捏了捏眉心,竟然都這麼晚了。扭頭看了一眼林金潼,只見少年幾乎已不再發抖,彷彿病症已經過去了。
經過這宵漫長的夜,李勍心力俱疲,便找了一處靠背,閉目養神。
片刻後,林金潼漸漸有了知覺,他輾轉甦醒,光線照在臉上有些刺目,卻格外地溫暖,叫他眯起眼睛來。
他依稀記得昨夜自己寒疾發作,心裡有點憂慮。然而林金潼稍稍移動視線,便看見李勍披著袖袍寬大的鶴氅坐在自己身旁,窗外的冬陽直直地渡在他的身上,側顏線條分明,黑色的劍眉之下,一雙長長的睫毛輕輕合攏,如同兩把微閉的扇子,投下沉靜的陰影。
王爺怎麼坐著睡覺?
林金潼隱約還有記憶,似乎自己發病時,一直有人悉心照料。
不像上次寒疾發作,他獨自在山洞裡蜷縮著,蓋著稻草,幾乎步入黃泉,那時的孤苦和絕望,與眼前的溫暖形成鮮明對比。
林金潼不敢將他吵醒,所以根本不敢動,只是目不轉瞬地看著李勍,徐徐轉動的日光照射透入,正籠罩在李勍身上,照得他滿身浮光,觸不可及。
當李勍漸感眼前的注視,緩緩地睜開了眼,雙眸與林金潼的視線相對,互無躲避。
林金潼靜靜臥靠著,眼睛都不眨。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藥味。
“醒了?”李勍先出聲,他一夜未睡,聲音啞著,“身上可還冷?”
林金潼輕輕搖頭:“不冷了,我寒疾復發,讓你們費心了。”
“寒疾是怎麼回事?”
林金潼頓了頓,簡潔道:“我曾落入寒潭,險些死了。”
這與黃道長所言差不多,李勍倒沒多問,甚至沒有問嶺南王世子的事,只道:“昨日讓郎中給你看了病,開了藥,今日起便要開始每日喝藥調理了。”
“好吧,難怪我說我嘴裡這麼苦啊……多謝王爺。”他目光緩緩流轉,這會兒才發現,這房間不是自己原先那個,他好像睡在了李勍原本的臥榻上。
林金潼貪戀這床榻溫暖,也不太願意起來,乾脆裝作沒發現。
李勍讓他起來:“既然醒了,便出去曬會兒太陽。”
林金潼還是搖頭,耍賴般謊稱:“我還是有些冷,我可不可以不起來啊。”
“還是冷麼?”李勍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這動作是昨夜做習慣了,故此自然而熟稔,林金潼渾身微微一僵,仰頭默默望著李勍。
李勍摸著他身上的確是涼,但要比昨晚上好上太多,猜到他這是小孩子賴床,李勍表情未變,起身道:“如此你便安心在這睡著吧,我先出去。”
他說著轉身,林金潼見狀連忙爬起來了:“王爺等等我,我也要跟你出去玩!”
李勍慢慢回過頭,嘴角含笑:“你的馬不是還在城外麼?讓裴桓帶你去玩,我還有要事要辦。”
話音落時,看見林金潼已經急匆匆掀開被子下床了,頂著一頭凌亂墨髮,衣領微敞,皎潔的肌膚下若隱若現,露出明晃晃的白和紅,李勍氣息一頓,錯開目光,便瞥見他掛在身上的半塊玉佩,正在冬陽下呈現出透澈的紅色來——
李勍記得很清楚,這塊玉,在昨夜滿屋炭盆的火光映照下,都分明是黃玉無疑。
所以,林金潼身上的玉佩,是漠國皇室的鎮國之寶,陽金玉才對!
興許落入寒潭大難不死,也有此物的功勞。
可少年怎麼會擁有此等寶物?
李勍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隨手拿起自己的一件外衫和披裘,遞給林金潼:“穿上,將衣服穿好,身上的財物也放妥當了,”他意有所指道,“城裡竊賊多。”
“我身上沒什麼財物,王爺放心好了,我身手尚可,不會被偷。”林金潼心裡著急自己的馬,穿得很急躁。
李勍站定,看他並不避諱自己,低頭穿衣,聲音平靜地問道:“既然你身手尚可,箭術精湛,為何會被西樵山的三腳貓土匪所擒?”
林金潼抬了下頭,有些尷尬:“我那日身上沒箭了,而且我現在只能使弓箭,你總不能讓弓箭手去打近戰吧。”
李勍的衣裳他穿著大了一圈,但不妨礙他穿得心裡高興,有人給自己衣服穿,林金潼總覺得這是兄弟間才會做的事。
李勍不知道他自己埋著頭在瞎樂什麼,也看出了他穿著不合適,衣衫都拖地了,心裡想著等會兒讓裴桓帶他去買兩身成衣。
出乎林金潼意料,李勍真的沒有問自己嶺南王世子被殺一事。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沒有打聽緣由,反正李勍不問,自己就不說!
上午巳時,裴桓將馬從城外牽回城,奉命帶林金潼去買兩身成衣。
王爺說買“兩身”,他還真就一板一眼,讓林金潼挑兩身。
林金潼挑了一件樸實的男裝,又挑了另一件樸實的女裝,抱在懷裡問裴桓:“裴大哥,這兩件我真的都可以要麼?”
“嗯。”裴桓一絲不苟,看他試著穿上也不點評半句,只心裡想,這些個斷袖,都這麼愛穿女子衣衫麼?他真的搞不懂。
林金潼當然不會告訴他緣由了,自己可是個通緝犯!不穿女裝穿什麼?等著被衙門抓麼?
裴桓扭頭結賬走人,隨即帶蒙著面不宜以真面目示人的林金潼去湘江邊曬太陽。
下午申時過了,太陽西照,江面波光粼粼,林金潼問他:“裴桓大哥,王爺去哪裡了?”
裴桓搖頭不言,顯然是不便回答。
林金潼看著他亦是搖頭,彷彿比他年歲大一輪那樣嘆息說:“真是個悶葫蘆啊。”
裴桓嘴角輕抽,不言。
抬眸,瞧見湘江面上,正有一艘船經過,船頭傳來鶯歌,是個抱琵琶的女子。
林金潼眺望問:“那是什麼表演,今日是什麼節日?”
裴桓隨之望去:“歌女而已。”
林金潼:“我想看的話,能坐船過去嗎?”
裴桓看了他一眼後點頭,多少有些疑惑,林同是斷袖,斷袖還喜歡看歌女麼?
而此時,李勍帶著天痕正在嶽麓書院,竹簾殘風中漫卷,耳畔琴聲繞樑,棋盤對面,坐著一鶴髮老翁,李勍把盞笑問:“太傅別來無恙?”
“王爺言重,”老者擺手,枯老的手指擺弄殘舊棋盤,“老夫辭官多年,早已不是什麼太傅。當年,若非王爺相救,老夫怕也是活不到今日。”
他抬手道:“王爺,手談一局?”
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年新帝繼位時,老太傅便是被就藩的李勍偷偷救出城,路至衡陽時,將他安置在此。
當今皇帝還未登基,尚且還是“榮王”之時,御史大夫安大人橫刀立馬,當眾斥責,稱榮王殘害兄弟手足,決計不可為儲君,跪地不起:“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朝中有幾位老臣,紛紛下跪求道:“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嚴太傅眼含熱淚,正欲上前一步之時,不知是誰,隔空用豆子彈了他的穴道。
這下嚴太傅是動也動不得,話也說不出來,安大人對他使眼色,他也根本無法下跪向皇上請命,急得滿臉流汗。
那日下朝,安大人唾棄地朝他呸了一聲:“嚴大人!想不到你是這種人!老夫看錯你了!”
安大人拂袖而去,嚴太傅難以辯駁,難道說有人點了自己的穴道?他回家後想破腦袋,也沒想出是誰幹的這事。
那晚深夜,他便前去拜訪安大人,意欲解釋,卻被攔在府門外一個時辰,都沒讓他進去。嚴太傅只好悻悻然打道回府。
結果沒過兩日,安大人便被人發現病故在家中,一時間朝中風聲鶴唳。沒證據,也沒人敢參榮王。
只因嚴太傅和安大人素來有些交情,一把年紀了,被人差點打死在路邊,府邸彷彿被人打劫一般,亂翻了一通,好似在找什麼東西。
李勍出手將他救下,替他脫了身,還道:“老師,燕京之地不宜久留,請您辭官還鄉吧。”
“那日,那日是你在朝上點了我的穴道?”嚴太傅扼腕嘆息,“靜聲,沒想到,連你也是榮王一黨?”
李勍搖頭道:“學生只想救老師一命,老師焉知,榮王如此明目張膽,皇上何以不加制止,難道當真一無所知?”
這句話瞬間點醒嚴綸——
要知道陛下和長陵王之間,親如父子,長陵王李勍更是常年居於宮中,伴皇帝左右。自己身為太傅,也算是長陵王和眾皇子的老師吧。論瞭解,顯然李勍比自己這個太傅更為了解皇上。
嚴太傅怔然片刻,苦笑一聲:“王爺之意,我已明瞭。今日之恩,下官銘記在心。”
暮靄沉沉,嚴太傅坐在窗前,目視遠山,彷彿歷經千迴百轉的昨日再現。
他遠離朝綱已久,耳聞天下事,榮王登基為帝后,倒是沒有登基前那般殘暴,反而做了一些實事。如此一來,他本應為此鬆一口氣,卻難以釋懷當年親友同僚之死,王孫流血之事。
君失其道,無以有其國,又如何讓百姓從心底敬重呢?
這番長陵王前來,彷彿只是跟他敘敘舊,只是臨走前,又問他討走了一樣東西。
李勍從嶽麓山回到衡陽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子時已過,林金潼坐在窗前苦等了他許久,見他回來瞬間站起身來,推門而出:“王爺回來了?”
李勍看見他,表情稍顯意外:“這麼晚了,林同,你還不睡?”
林金潼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聞言只是睏倦地揉了揉眼睛:“怕你走了,就等一等。”
李勍見他墨髮散亂,柔順披散至腰間,便伸手揉了一把,觸感果然如他所想的柔軟:“今日裴桓帶你去哪裡玩了?”
林金潼被這一下好像定住了一般,慢慢眨了眨眼,本來睏倦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李勍:“怎麼不說話,是困了?”
林金潼搖搖頭,嘴角柔和地彎著說:“裴大哥帶我去買了兩身衣裳,將馬帶回來了,然後,去了湘江,看了歌女……”他倦怠地打了個哈欠。
“歌女?”李勍忽地想起黃道長的醫囑,說不讓林金潼碰女人,本欲再問,看小孩這副模樣,便搖頭道,“困了去睡吧,下次不必等我了。”
一旁天痕看得目光都愣了,簡直匪夷,沒想過王爺真當小孩一樣對待這個疑似是刺客的少年。
不過,王爺籠絡人的本事一向高明,這些年來,凡是追隨王爺的人,皆是被他恩惠所感,甘心效命。天痕想,王爺寵愛他,是準備將少年納入羽翼,收為己用吧。
林金潼又迷糊又害臊,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說:“下次我還等。”
李勍笑了笑沒說話,三言兩語哄著打發他回去睡覺,林金潼犯困,轉身走了兩步,又讓他喊住:“回來。”
林金潼扭頭。
李勍問:“今晚喝了藥嗎?”
林金潼點點頭:“喝了的。”
“藥可還苦?”
林金潼還是點頭:“苦的。”
李勍說:“今日我忘了,明日帶你去買蜜餞可好?”
“好!!”林金潼重重點頭,李勍再讓他去睡時,他是蹦著撲到床上去打滾的。
腦子裡又倦怠,又忍不住地想,如果自己有王爺這麼個兄長,該是多好的事。
關上門,裴桓神色冷峻地從懷中掏出一封秘信,低聲道:“王爺,從嶺南那邊查到的情報,那刺殺嶺南王世子的少年,原名林金潼,來歷仍然不明,就好像憑空冒出來的人物一樣。而林金潼殺了任世子後墜入寒潭,因嶺南王沒有在寒潭中打撈出兒子的屍體,所以懸賞重金,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林同,”李勍念著名字,輕笑道,“林金潼,通緝犯,你說他怎麼連個假名都這麼不會取。”
李勍笑著抬目道:“這麼說,殺任候遵是他一人所為?”
裴桓頓了頓道:“應當是,信中未曾提及有幫手。”
天痕還是不安心,出聲插言:“這幾日見過林公子面容的人不少,王爺,若是被嶺南王得知……豈不是引火燒身。”
李勍面容不改,聲音靜如深潭:“任勝他還敢動我的人不成?”
一番長談議事後,李勍將嶺南來信折起來,單手捏著放在燭火下慢慢燒至殆盡。
“這塊玉佩,讓人去漠國查一查。”李勍從懷中摸出玉佩,赫然是林金潼身上那一塊,“你拓下來。”
“是。”裴桓接過玉佩,用紙張拓印,仔細一看,這玉佩形狀是碎裂開的,像是打碎成了兩半,這是其中之一。他很快將玉佩拓印好,又將玉佩還給王爺。
忽又聽王爺聲音帶著涼意道:“裴桓,聽說今日你還帶他去看了歌女?”
裴桓表情一僵:“那是……林公子想看。”
李勍:“他還小,以後不要帶他去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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