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看上去,她一點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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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捧起沒有知覺的手指,張開嘴哈出一絲熱氣。
再這樣下去,人就要凍僵了。
“坤寧宮得來領月錢了。”
突然,門口的掌事太監一聲尖喊。
坤寧宮的太監宮女們,一聽到令子,頓時開始躁動起來,紛紛攘攘著往前擠。
秀瑛聽得是一頭霧水。
她是第一次來領月錢,不知道規矩。
敢情是按宮或坊來領月錢的呀。
她像木頭疙瘩似的站著不動,顯然是擋著後面人的路。
“快讓開…”
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她被人推嚷著往靠牆一側滑動。
地上冰霜面太滑,加上她人幾乎凍僵,一個沒站穩便滑到地上。
動盪不堪的人群再猛地向前一擠,就像多米諾骨牌似的,接連倒下好幾個。
秀瑛被壓在底下,柔弱身軀承受著重量,頓時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時候,一雙嶄新的官靴停在她的面前。
她害怕地抬起頭,怯生生地瞧上一眼。
兩人相互一瞧,人都有些傻呆了。
徐欽今日趕巧到宮裡的會計司辦事,完了他得回東宮。
一見跌倒在地的宮女,竟是黃彥清、張仲堅他們委託他代為關照的那位女子。
鐵鉉長女鐵秀瑛,冒名芸娘。
見是秀瑛跌倒在地,他眉宇微微一皺,低聲道:
“姑娘,你沒事吧。”
說話的同時,他伸出手拽著她的手臂,輕輕一拉著她起來。
不知為何,被徐欽這麼一問一扶,一股子暖流重新迴盪在秀瑛全身。
她頓時有了力量,搖搖頭站直身子。
望著她那青紫色的凍臉,單薄的秋衣…
他的目光最後停在她手掌和手指上擦傷的一片紅。
冬天人皮緊,擦傷本來是在所難免。
可她是位樂師。
徐欽微皺的眉頭,不自覺地川豎了起來。
“姑娘,隨我來吧。”他貼近她耳邊,小聲道。
罪犯鐵鉉之女,雖然換了姓名,但和她常接觸,還是有潛在風險。
要知道,鐵鉉是朱棣最為痛恨的人。
上次,徐欽透過大內總管鄭和,也就一句話的事,很輕鬆地把她從浣衣局‘撈出來’,調入樂坊。
由於他的身份特殊,鄭和連問都懶得問一聲,就滿口答應。
徐欽這麼做,一方面是因為黃彥清,張仲堅的拜託。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而另一方面,則是他本人對鐵鉉這位‘大明忠義之士’的尊敬。
把人成功撈出來之後,他肯定不會再去接觸。
可今天偏偏又讓他碰上。
看上去,她一點都不好。
真的很可憐。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再管她一次。
聞言,秀瑛抱著那套樂師衣裳,小碎步跟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後面。
面前的少年官人,就像是一堵高大的擋風牆。
徐欽的出現,現場一下子沒有了擁擠,神奇般變得秩序井然。
宮人太監們紛紛自覺地為他讓開路。
眾人的目光不敢正眼瞧看徐欽,而是齊刷刷掃向鐵秀瑛。
羨慕妒忌恨。
秀瑛則用剛領到的樂師衣裳,遮掩住自己羞紅的臉,眼睛盯著地上,根本不敢抬頭。
可她的內心卻激動不已,頗有狐假虎威的感覺。
拐過一個彎,看不見那些人群了,徐欽故意放緩腳步。
他每一步走的都剛剛好,就像是刻意留給她小步趕上的間距。
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不知不覺就到了會計司的後門。
“奴才見過徐大人!”
門邊站立的小太監躬身作揖。
他認識徐欽。
徐欽並不理會,腳步更沒有停止。
秀瑛遮著臉緊跟其後。
從他那深邃的眼簾裡,看不出任何情緒,平淡至極。
進門到了後院,領著她進了一個房間。
徐欽先讓秀瑛找把椅子坐下,然後自己就找東西去了。
房間裡燒著炭火,暖流徜徉。
屋內設施齊全,軟榻手暖,桌椅板凳,薰香帳簾。
吃的喝的也是應有盡有,果品香茶、宮內糕點。
任誰也想不到,宮裡的會計司還有這種優越地方。
秀瑛抱著衣裳木訥地坐著,一動不動。
桌上還有些瓜子果皮,應該是有人剛走。
她當然想不到是徐欽。
他來會計司辦事,自然是按上賓接待,誰敢怠慢。
煮在爐子上的陶茶罐,還冒著熱氣。
徐欽進來了,他手上捏著一瓶藥膏。
“姑娘把手伸出來。”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秀瑛本能地收手,“不…不用了,過幾日就會好的。”
這顯然不足以說服人。
他開啟瓶口,溫和地強調道:
“冬天傷口好得慢,不擦些金創藥膏,回頭會留下疤痕、印子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秀瑛垂眸看著手掌和手腕處,一大片都紅腫了,還絲絲往外滲著血。
兩隻手都差不多。
猶豫之下,她還是將兩隻玉手都伸了出去。
徐欽見她伸出了手,食指上攢點乳白色的藥膏,一面輕柔地點在傷口上,一面細心地吹著。
面對鐵鉉家裡的千金小姐,他抹藥動作溫柔極了。
她感覺不到一點兒疼痛,反倒是微微的有些麻涼。
這是宮裡貴妃公主們使用的高階藥膏。
在暖流徜徉的屋子裡,秀瑛覺得特別舒服。
“剛才聽他們...叫你徐大人?”
她故意裝成什麼都不清楚,小聲試探地問道。
兩人距離捱得很近,輕輕柔柔的女聲傳入徐欽的耳朵裡,就像是飄入了些許雪花。
他淡然回覆道:“都是為皇帝陛下當差罷了。”
兩隻手的傷口處,都敷貼上好了藥膏,徐欽一抬手,眼尖的秀瑛發現了端倪。
他袖口縫線的針腳有些熟悉。
為了確認,她下意識地伸手攥住了他的袖角。
大拇指一翻,果然是自己縫補的那件。
“原來上次洗壞的官袍,是…是您的?”
突然被這麼攥住袖口,兩人手背還有意無意地貼住,女子吐氣如蘭,這讓徐欽一陣緊張。
他倒不是因為接觸女人而緊張。
而是面前這個女子是位下等宮女。
要是被人瞧見了,可了不得,立刻滿城風雨。
他像是被人抓住小辮子一樣,臉頰上迅速滾燙。
徐欽只好手上用點勁,慢慢抽出袖子,低頭蓋上藥膏,輕輕點頭。
“衣裳洗破了也屬正常。”
說著,他從櫥櫃上拿起一個新茶杯,用爐上煮著的水先浸洗一遍,而後放入些茶葉,倒水泡上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這兒的茶葉比外頭的好,你嘗一嘗。”他打了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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