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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何永言童孔勐地放大,有些詫異,對著弛淨川問:“真的?”

弛淨川認真想了想,想承認,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不是想救她,只是純粹的趕時間而已,這個人情,不能承。

見他這樣,穆尤皖也不急,從包裡摸出一顆紐扣,單手撐著下巴,笑吟吟地看著他。

“領口第一顆釦子,你掉的。”

原來在這兒。

弛淨川看著那顆躺在他掌心的扣子,心中暗道。

遲疑了會兒,才接過,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謝謝”。

聞言,穆尤皖嫣然一笑,看向何永言,“現在,你相信了?”

“抱歉,大小姐。”

何永言臉上有著後怕,“也多虧你了,小弛。”

弛淨川抿了抿唇,正想開口解釋時,穆尤皖揚聲笑道:“別忘了給他升職加薪就行,好了,你出去吧。”

“是,大小姐。”

何永言出去之後,這裡面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穆尤皖合上手中的紙質賬單,撐著下巴笑吟吟地看他,“坐。”

弛淨川沒動,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澹聲解釋:“我不是專門救你的。”

聞言,穆尤皖一噎:這人這麼不會聊天?!

“但我最終因你獲救,這就夠了。”

“其實,就算沒有我,你也是可以的吧?”

弛淨川抬眸,靜靜地看著她。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只是想到她那最後一腳時,眼角還是忍不住抽了抽。

“啊~沒有你我不可以的,我很弱的。”

穆尤皖放軟聲音,一雙大眼直直地望向他,無辜又無害,儼然一副柔弱的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樣。

弛淨川眼角抽的更厲害,無語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以一種很糾結的眼神看她,像是在想她剛剛是撞到腦子了嗎?

他不理她,穆尤皖也有些尷尬,只得裝作看賬單來掩飾。

見她這樣,弛淨川不由地挑了挑眉,像是沒想到她還知道尷尬。

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出聲:“大小姐,我希望您能收回剛剛的話。”

“雖然我很想加薪,但是這樣騙來的薪水,我想我受不起。謝謝您的好意,但我還是希望您可以收回。”

“嗯?你倒是誠懇。確定嗎?”

穆尤皖抬眸,有些意外。

她其實沒想到他會拒絕,畢竟錢這種東西,沒人會嫌多。而她,恰恰就錢多。

“確定。”

弛淨川垂眸澹聲道,並不覺得遺憾,反而還很心安。

無功,不受祿。

穆尤皖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地笑開:“好。”

眉眼彎彎,像是綴滿星河,裡面藏著輕輕淺淺的欣賞。

弛淨川看著,唇角也不自覺地彎了彎,很快,只有一瞬。

“那我先下去工作了。”

“嗯。”

穆尤皖往後靠在椅背上,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的背影。

即使是一個背影,也挺拔如松柏,一如他這個人,執拗又正直。

或許,他不一樣。

他的確需要錢,但他需要的,是光明正大,乾乾淨淨,無愧於心的錢。

等事情處理完,已經快兩點了。

穆尤皖把瓶子裡剩下的一口酒喝掉,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下樓時只是不經意地掃了眼吧檯,一個清瘦挺拔的身影就那麼猝不及防地撞了進來。

吧檯那塊坐了不少人,但只一眼,就看見了他。

他安安靜靜地調酒,明明一樣的動作,偏偏他做起來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帥氣,收尾也乾淨利落。

穆尤皖把玩著手裡的空杯子,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個小時。

看著手機上三個未接電話,她嗤笑了聲,不耐地皺了皺眉,煩。

把杯子隨手放在門口的桌子上,前腳剛出門,後腳電話就又進來。

穆尤皖皺了皺眉,垂眸盯著螢幕看了好一會兒才接:“喂。”

“在哪?這麼晚還不回家?”

“哦。”

“你這什麼態度!”

“不說了,在開車。”

話落就直接掛了電話。

穆尤皖煩躁地揉了揉髮尾,低罵:“艹。”

從包裡摸出一顆糖,十分粗暴地撕開。

薄荷糖的清涼在口中擴散,眉宇間的煩躁漸漸被抹平,她這才走出小巷,去開車。

而酒吧內,一直在吧檯的弛淨川默默抬頭看了一眼門外。

默了一會兒,還是走到旁邊,和另一個調酒師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下一秒他就跑了出來。

沿著穆尤皖走的方向闊步走去,始終跟在她五步之外,直到她上了車才離開。

紅色的超跑啟動,聲音很大,恍忽之間她好像看見了一道身影。

一道如松柏般挺拔的身影。只是一閃而過,她並不確定。等她再回頭看時,人已經不見了。

原來是錯覺啊。

穆尤皖撇了撇嘴,後槽牙磨著薄荷糖,一雙清澈明亮的杏眸也有些暗澹,神色晦暗不明,猜不出她在想什麼。

開著車在外面轉了一圈,她才回去。

看著即使是凌晨也依舊亮如白晝的穆家別墅,穆尤皖不屑地嗤笑了聲。

她可不認為這是在等她,擔心她。穆哲彥從來都只會罵她,訓她,這是等著跟她算賬呢。

算這次高二期末考年級倒數第一的賬。

果不其然,一進去就聽到了穆哲彥的質問:“去哪兒了?這麼晚才回來。”

穆尤皖沉默著換鞋,沒有出聲。

“還喝酒了?你一個學生,天天在外面喝酒,像什麼話!”

“你要是能把你鬼混的那些精力分一點到學習上,至於考倒數第一?你這成績,我看了都替你丟人。”

“你嫌丟人啊?那挺好的,看來我目的達到了。那我可要再接再厲,繼續保持,得讓你一直丟人才行。”

穆尤皖冷笑著看他,眼裡滿是譏諷。

“穆尤皖!我是你爸爸!”穆哲彥怒視道。

“我有爸爸嗎?我難道不是隻有媽媽?”

穆尤皖抬眸看他,眼裡像是淬滿了冰。

倏然間,穆哲彥的火就散了。他於她母親,終究是有愧的。

默默起身去廚房拿蜂蜜,穆哲彥神色暗澹道:“我已經給你辦轉學了,轉到附中。校方那邊我打過招呼了,他們會把你分到重點班裡的尖子班。”

“這次,我希望你不要再鬧了。”

說著一杯蜂蜜水已經衝好,正好端著走過去遞給她。

穆尤皖冷冷地看著面前的蜂蜜水,沒有動,“如果我不去呢?”

“那‘爵色’就沒必要繼續下去了,畢竟它每年也沒什麼盈利。”穆哲彥垂眸看她,悵然道。

“好,我去。”幾乎是咬著牙應了下來,穆尤皖接過他手裡的蜂蜜水,一口喝下。

穆哲彥一個“小心”都還卡在嗓子眼,她就已經喝完了,頭也不回的上樓。

看到她氣鼓鼓的背影,穆哲彥苦笑著搖了搖頭。眼睛不自覺地盯著手上的戒指,心底泛苦:她應該,更討厭他了吧。

——

凌晨六點,弛淨川才下班。

他家住的遠,需要坐公交。

第一班公交是早上六點十分,他下班到公交站,走快點,正好能趕上。

烏糟糟的小巷裡,各種叫賣聲跌宕響起,“油條,豆漿——”

弛淨川花了一塊錢買了一杯豆漿,邊喝便往巷子最裡面走。

越走越破爛,最終在一棟掉漆的筒子樓前停下。

年老破舊的筒子樓根本不隔音,在門外他就聽到了大伯的的怒罵聲。

又喝酒了。

沉默著開門,果然聞到一股沖天的酒味,燻人的臭。

一言不發地從客廳回到自己只有一張床的房間,依舊還能聽見他罵罵咧咧的聲音。

“你個白眼狼,這麼多年,吃我的喝我的,你那爸媽一個字兒都沒給我,你還敢給我使眼色?啊!”

聞言,弛淨川緩緩抬頭,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就那麼沉沉地盯著門外,臉上滿是嘲諷。

從十二歲起,他就沒有再花過他一分錢!

夏天工地燙手的磚,他搬過;樓下超市的傳單,他發過;餐館裡的洗碗工,他幹過。

一小時五塊錢的兼職,他都搶著做。

他,不欠他們。

考上規遠大學就好了。

弛淨川看著手機上銀行卡的餘額,默默地想。

這般想著索性也不睡了,把放在床頭的書包拽過來,掏出前幾天買的真題,認真地琢磨起來。

一定,要考上規遠大學,一定!

上午看高三的書,做高考真題,下午睡覺,晚上兼職,弛淨川的生活排的很滿,滿到喘不過氣兒。

不知不覺就到了開學的時間。

當“爵色”最後一位客人離開的時候,他也該收拾收拾去學校了。

猶豫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敲響了二樓辦公室的門。

“請進。”何永言隨口道。

“經理。”

推開門,弛淨川走進來,聲音有些忐忑。

“啊,小弛?你怎麼還沒去學校?不是今天開學嗎?”何永言關心地問。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看的出來,這是個好孩子,做事也踏實,就多問了幾句。

弛淨川猶豫了一會兒才澹聲道:“經理,請問開學後這裡還需要兼職嗎?每週六我都可以來的。”

這裡工資高,一小時二十,他不想放棄。

“這……”

何永言有些猶豫,一般情況下是不需要的。他們後期會招長期,兼職確實不是很需要。

看出他的為難,弛淨川抿嘴一笑,有些勉強,“經理,不需要也沒關係,我就是問一下。謝謝您這段時間的關照,我先去學校了。”

“嗯,你先去吧,要是後面有什麼好的適合你的兼職我也會幫你留意一下。”

“謝謝經理。”說完就推門出去,躲進廁所換衣服。

這裡離學校近,從這裡走到學校只需要半個小時。學校要求的是老生八點前到教室,他還能有個吃飯的時間。

迅速換好衣服,弛淨川抓起放在吧檯下面的書包,和同伴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路上買了個包子,邊吃邊往學校走。

來來往往的車輛從身邊滑過,留下的只有一陣難聞的尾氣。紅綠燈前,喇叭聲此起彼伏,滿滿的都是上班的急切。

車外,弛淨川瞥了一眼川流不息的車輛,頓了一下又迅速挪開,總有一天,他也可以的。

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光明未來。

他不允許自己前程不似錦,也不可以。

而車內,穆尤皖頭有一搭沒一搭的點著,聽著穆哲彥的嘮叨。

也不知道他抽了什麼風,非要送她去學校,煩。

眉頭狠狠蹙起,穆尤皖不耐地揉了揉太陽穴。將車窗按到底,想緩口氣兒,車裡太悶了。

忽地,眼前閃過一個高挑的身影,很眼熟。

定睛一看,穆尤皖眼底瞬間迸發出光彩,是他!

急忙叫停司機,也不管穆哲彥是不是還在說話,急忙跑下了車。

看著她逃似的身影,穆哲彥有些愣:就這麼……不願意和他呆一起嗎?

恰好這時公司助理也來了電話,提醒他會議要到時間了。

無奈,他只好讓司機先去公司,給穆尤皖發了條微信,讓她自己去學校小心一點。

另一邊,穆尤皖看見他的車走了,臉上才帶了幾分笑,對著弛淨川道:“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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