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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城主的小千金,張蘊清只需要在睜眼之後迷迷糊糊地扭來扭去,注意到被子裡有一條小蟲子蛄蛹來蛄蛹去的嬤嬤便會自覺挑開簾子,伺候她洗漱穿衣。
等拿起小銅鏡照一照臉,她齜個小白牙在外笑得不見眼,再對著嬤嬤張開手要抱,就可以開啟簡單而輕鬆的一天了。
先去陪母母吃飯,再去院子裡捉小蝴蝶,然後可以繞著園子到處瘋跑消耗乾淨精力,香甜的一覺便會在吃完午飯後乖乖被她抱在懷裡。
下午可以央求不忙的母母陪她玩耍一會兒,講她降妖除魔的事情,她可以在原地蹦蹦跳跳,用溢於言表的激動為她喝彩。
晚上看會兒畫書,再聽些故事,或者讓嬤嬤去夜市偷偷買一些好吃的。她每次吃完都會喝好大一碗水漱口,母母肯定沒有發現。
然後就是睡覺了。
醒了會再次開啟美好的一天,如此迴圈往復,張蘊清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子。
今天也一如既往。
被她的人形代步機抱到用餐的地方,張蘊清乖乖向張道馨行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禮,她正要揮舞著剛馴服的四肢爬上椅子,卻在後面垂手而立的侍女們中看見了一個生面孔。
生面孔其實沒有很漂亮,至少不是驚豔到一眼就能在人群裡揪出來的程度,她的臉還有些粗糙幹黃,好像剛從黃土地裡刨出來的芋頭。
但張蘊清就是注意到她了。
她伸手一指:“母母,要她抱我上去!”
自以為藏得很好但卻被準確點出來的謝靜淞眉毛上挑,稍稍向左邊挪了一步。
大小姐的手指頭就往左邊偏了一點。
心下一沉,謝靜淞又邁著小碎步往右邊蹭了兩步。
大小姐的手指頭始終如一地粘著她。
感覺這場面似曾相識的謝靜淞壓下心底無奈的嘆息,主動出來行了個不規不矩的禮,把還沒吃飽就撐的大小姐抱到了椅子上。
她剛要轉身把自己塞進侍女小隊,重新當回自己那蹭吃蹭喝的路人甲,垂下來的衣襬就被一隻小手抓住了。
不依不饒的大小姐堅定道:“母母,要她陪我玩!”
本來就略顯勉強的微笑此刻更是被擠出來一般,看著艱難極了。謝靜淞就特別想低頭狠狠掐一把那張囂張的小臉,看她眼睛裡會不會湧出來真情實感的委屈淚水。
她偷偷掃了一眼坐在前方含笑看著她們的張道馨,跳出來的理智把這個聽著就很壞的念頭按了下去,阻止她成為一個糟糕的大人。
“既然吾兒喜歡,你便跟著她。”
理智也要攔不住掐人的念頭了!
謝靜淞一言難盡地看著張蘊清,不理解她到底把她的母親想成一個怎麼樣的百依百順的存在。
或者說,在她的記憶裡,她的母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秘境構建出來的張道馨強大堅韌,受萬民敬仰,一手槍法使得出神入化,還關心弱小,面對親近的人又溫柔無比。
就……怎麼想怎麼離譜。
她能在這幼兒園一般的安穩環境中修到什麼?
這秘境到底想幹什麼?難道她找到道途的關鍵點就是她的母親?這大小姐心中到底抱有怎樣的執念?
諸多問題跟燒開水一般在謝靜淞心裡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泡,又一個個裂開了。
反正不關她的事情,若大小姐真的樂意沉浸在這場美夢裡,謝靜淞也不會多說什麼。
至於她為什麼有“秘境是張蘊清心中某些投影的化身”這種想法,自然是在城主府內看見那一小片花田告訴她的。
那一簇簇畸形怪狀的小花醜得有些抽象,卻被護欄圍得嚴嚴實實。見她多看了兩眼,領著她的嬤嬤還笑著告訴她,這是大小姐最喜歡的花。
覺得這花很眼熟,謝靜淞在腦子裡大海撈針似的尋找在哪裡見過,終於在傍晚的時候被死去的記憶襲擊了——那不正是她之前簪到張蘊清頭上的小野花嗎?
問過這並非本地特產,謝靜淞心裡多少就有點數了。
但不管想了多少亂七八糟的事情,她最後將它們統統攥起來往邊上一丟,面上掛著帶點討好的、屬於婢女的笑容諾諾道了一聲:“是。”
心裡一涼,張蘊清突然就打了個噴嚏,她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看向了新鮮出爐的“玩伴”,正好撞入她的眼睛裡。
那雙和灰頭土臉的模樣絲毫不符的漂亮眼睛帶著冷酷的審視,沒有一絲笑意。
這剎那,彷彿有千百根針齊齊上陣,對她的腦子做了個針灸手術,扎得她大腦一片空白。
好在張道馨略帶擔憂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怎麼了,可是昨夜受了涼?用完膳後找醫士看一下吧。”
“啊……沒有,好吧,謝謝母母。”
等她回答完問題再轉頭一看,那個侍女已經低著頭安靜縮了回去。
陪玩之路其實遠沒有謝靜淞想得那樣困難,隨便給大小姐塞一點小玩意兒,她能自己哄自己玩上一整天。
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小心看著,不要讓這金貴的寶寶自己左腳絆右腳摔個大馬趴。
好在雖然五六歲的大小姐年紀小了些,但不是那些小腦發育不完全的平地摔女主,謝靜淞也因此省了很多事。
喜歡這種悠閒日子的她忽視了寬容到完全不合理的職場,悠哉悠哉跟在大小姐身後,在心裡提前暗戳戳嘲笑她那些即將成為黑歷史的舉動。
於是敏銳察覺到什麼的張蘊清一轉頭,就看見自己找來的玩伴侍女唇抿成三瓣,露出了特別想笑但是礙於什麼最後還是給咽回去的神色。
不講道理的小千金將手中的風箏一摔,氣呼呼跑過去叉腰問她:“你是不是在笑我?”
“不是,沒有,怎麼會呢,”謝靜淞三連否認,接著笑了出聲,“我只是想到了高興的事情。”
張蘊清才不信她,狐疑道:“什麼高興的事情?”
只可惜邊上沒人跟她唱雙簧,更不會懂這個遙遠的來自現代的梗,謝靜淞很遺憾的把“我老婆要生了”換成了“我過幾天休沐,準備出去玩”。
誰知大小姐一聽,兩眼就開始放光了:“我也要去!”
帶她去就成被動加班了吧?
好吧,她再次收回前言,雖然同事都是些智慧人機般的存在,不會搞勾心鬥角的么蛾子,但上司難哄,所以這職場也沒有寬容到哪去。
想了想,謝靜淞挑了個符合身份的回答搖頭道:“抱歉,若是奴帶您出去,得經過城主同意才行。”
寵女兒到不講道理這個程度的張道馨當晚就答應了。
……什麼熊家長!
然而令謝靜淞完全沒想到的是,在那天早晨,她就發起了高燒,剛爬起來就整個軟倒在了地上,爛泥似的根本扶不起來。
帶大小姐出去玩的侍女自然而然換成了另一個。
前一天晚上還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的謝靜淞:?
她這是被強制關機了吧?一定是吧?
很快就意識到屬於張蘊清的試煉好像要開始了,身為普通路人npc所以不配參與的謝靜淞狠狠捶床。
我都忍這麼久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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