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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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是你大嫂和二嫂照顧你，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叫你大嫂和二嫂心裡怎麼想？既然知道自己理虧，那以後就多幹活、少說話，啥時候把欠你大嫂和二嫂的活補上了，什麼時候你們三個再輪著來。”

至於啥時候能補上，還得是孟蘭說了算。

孟蘭今天的舉動也是在考驗三房一家，到底都是原身生下來的孩子，為什麼大兒子、二兒子都是聽話孝順的，偏偏這小兒子是個任性的？

孟蘭想，也都是原身這麼多年慣出來的。

楊氏平日裡心眼再多、再貪嘴愛佔小便宜，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年輕農婦，平時她也就是欺負欺負兩個嫂子和幾個侄女，可不敢惹孟蘭。

加上她現在本來就理虧，叫孟蘭一下子給當眾挑明瞭，她感覺臉上都臊得有些發燙。孟蘭說什麼她就點頭答應著，甭管心裡有多不情願。

孟蘭見楊氏還知道害臊，心下了然，這小兒媳婦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救的。

孟蘭瞥了一眼桌上剩下的半碗米粥，想著一味打壓也不行，得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於是張口對楊氏說。

“這個家多幹活就有飯吃，楊氏，你以後和你大嫂她們做一樣多的，就能吃一樣多的。等你今天收拾好碗筷桌子了，就把桌上那半碗粥拿去吃。娘不是針對你，是針對偷懶耍滑的人。”

楊氏本以為自己就是白乾活，從此以後成為這個家的底層苦力，沒想到幹完活娘還肯給她吃的。

雖然加上這半碗米粥後，她這頓飯總共也就一碗米粥，和田氏、姜氏她們一樣多。

楊氏說不上來現在是什麼感覺，總覺得是自己賺了。楊氏去收拾碗筷的時候也沒有那麼心不甘情不願了。

田氏見三弟妹把何光祖放在一旁，一個人去幹活，不由自主的就想要上去幫她一塊幹。

但被孟蘭一個眼神就給瞪回去了，接著何盼娣就拉著田氏回了屋子。何傳宗和何招娣父女兩個也趕快跟上。

二房一家人見大房都走了，也不在這裡杵著，都回了自個兒屋。

孟蘭看了一眼楊氏，瞧著她手腳利落，估計一會就幹完了，便也扭頭離開了堂屋。

何家現在住的還是何老六活著的時候蓋得幾間草屋，這麼多年過去，村裡一些人家都修了瓦房，孟蘭他們家也不是沒這個條件，都怪原身把錢都花在了何天賜身上，所以他們現在才只能住草屋。

家裡的這幾間房，孟蘭一間，何傳宗、田氏兩口子一間，何傳家、姜氏兩口子一間，何天賜、楊氏一間，何招娣、何盼娣、何蓮蓮三個孫女住一間。

因為何光祖還小，便跟著楊氏住一間。這些人就把家裡的幾間草屋佔得滿滿當當了。

今天和之前的每一天好像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卻又很不一樣。

這一晚上，除了孟蘭早早入睡以外，其他幾個房裡的人沒幾個睡得早的。

秋夜微涼，不似白天燥熱，田野間也安靜了許多，不像夏天時候知了叫聲吵個不停。

但是大房何傳宗和田氏兩口子躺在床上，卻是翻過來覆過去的，遲遲沒能入睡，終於田氏忍不住小聲對身旁的何傳宗說。

“招娣她爹，快睡吧，明天你還得去地裡。”

田氏這一說，身旁人立馬停止了翻身，一動不動，許久，何傳宗沉悶的聲音在田氏耳邊響起。

“孩她娘，我睡不著。”

聽了何傳宗的後，田氏的身子僵了僵，也憋出一句話，她說，“我也睡不著。”

見對方都說自己睡不著，何傳宗和田氏的心裡都鬆了一口氣，心道可算有個能說話的人了。

今天孃的變化這麼大，兩個老實人心裡都憋著一堆話。

“招娣她爹，娘今天這樣好，你說是不是爹真給她託夢了？”

田氏現在整個人還感覺暈暈乎乎的，今天發生的一切就和夢一樣不真實，不，平時就算是做夢她都不敢這麼做。

“估計娘是夢著爹了。”

何傳宗小聲嘟囔了一句，接著又翻了個身，對著身旁的媳婦碎碎念起來。

“從前爹還在的時候，娘最疼我，自打爹死後，娘就和變了個人一樣……”

“她一個寡婦帶大你們兄弟姐妹六個，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們這些做小輩的也沒本事讓她享福。”

田氏心善，說著說著就想起來自己親孃，拉著何傳宗的胳膊偷偷抹起了眼淚。

田氏的孃家在山裡，比何家窮多了。她也是自小沒了爹，田氏親孃又是個性格軟和的，一個寡婦拉扯著家裡幾個孩子，平時沒少受了欺負。

田氏作為家裡的老大，也自然而然的去照顧弟弟妹妹、幫襯家裡，替寡母分擔。

所以田氏嫁到何家以來，她不僅心疼何傳宗和她一樣年幼喪父，也心疼孟蘭一個女人帶大一群孩子，因此平時孟蘭再搓磨她，她也受著。

“如今娘能想通，也是好事，她能放下三弟一家，以後咱們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何傳宗感受到胳膊上田氏溼漉漉的眼淚，心裡也不好受，這個老實的莊稼漢子又不會什麼甜言蜜語，就算他們都生了兩個孩子了，何傳宗還是僵硬的抬起手輕輕拍了拍田氏。

大房兩口子說了一會兒話後，心裡也都舒坦了不少，依偎在一起也漸漸有了睏意。

隔壁二房媳婦姜氏琢磨來、琢磨去，也沒幾分睏意，倒是幹了一天活又吃了飽飯的何傳家，躺在她的旁邊就眯上來眼睛。

“傳家，你說，娘今天也太奇怪了點，她這真是夢著咱爹了嗎？”

姜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索性直接不睡，趴在何傳家的頭邊皺著眉頭小聲問他。

見枕邊人遲遲沒有回覆，甚至何傳家的鼻子裡還傳出來輕微的鼾聲，姜氏氣得抬起腳踢了何傳家一下，咬牙切齒壓低聲音。

“問你話呢？”

“啊？啊，小娥，夢著了。”有些迷糊的何傳家瞬間清醒，嘴裡重複著姜氏先前的問題。

“夢你個頭，就夢！”

對於何傳家敷衍的態度，姜氏有些不太高興，她見何傳家醒了，便對著他的耳朵分析起來。

“老太太今天不對勁，不僅捨得讓老三家的幹活了，還讓老三往家裡交錢。”

“這不是好事嗎？”何傳家有些疑惑的抬起手撓了撓頭，不明白他媳婦到底想說什麼。

姜氏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她心想她自己挑的這個男人哪裡都好，就是腦袋是個榆木腦袋。

算了，他要不是個榆木腦袋，估計她也不會挑他。姜氏心裡默默嘆了口氣，然後對何傳家說。

“我覺得這事兒絕對不是老太太夢著死去多年的公公這麼簡單。”

“那有多複雜？”

何傳家眼中的疑惑更濃了，他從小跟在大哥後面，大哥咋做他就咋做，大哥聽孃的，那他也聽孃的。

姜氏一臉神秘的貼在何傳家的耳朵旁邊，小聲說。

“娘要強了一輩子了，估計現在看出來你那三弟是個靠不住的，又不好意思說自己看走了眼，才編了這麼個藉口，要對咱倆家好一點。”

姜氏說完這句話滿臉得意，好像是看透了真相一樣，何傳家聽完一臉恍然大悟，然後衝著姜氏豎起了大拇指，他媳婦太聰明瞭。

他個笨人好福氣，娶了這麼聰明的媳婦，他缺心眼子沒關係，他媳婦心眼子多就成。

和大房、二房屋裡的和諧不同，今夜對於楊氏來說註定是一個傷心的夜。

等她收拾完，一家人都回屋睡覺了，她小聲的把那碗涼了的米粥喝掉，然後抱著三歲的何光祖也靜悄悄的回了屋，上床，嘴角向下，帶著悲傷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