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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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少年宮,武藏劍道培訓中心。
場中央,兩個穿著劍道護具手持竹劍的人正對立著。
兩柄竹劍劍尖交錯,左側的竹劍微微顫動著,並非是持劍人的膽怯,這是在試探,同時也是隱藏自身可能下一秒就會發起的進攻,與跆拳道、散打、截拳道的碎步有異曲同工之妙。
可右側持劍的人沒有動,各種意義上的沒有動。他手裡的竹劍很穩,呼吸綿長,只有腳下步伐在咫尺之間做著些許的挪移以調整最好的迎擊與還擊的位置。
場內很安靜,無數雙眼睛緊盯著場中的這場對決,劍道的比拼並非是搏擊一般的你來我往,勝負往往在一瞬間內以春雷一聲響般落定。如果是在曾經那個浪人當道的時代,當雷聲落定後響起的不會是掌聲,而是潤物細無聲的紅雨。
場內安靜了整整兩分鐘,持劍的兩個人都沒有動靜,只是不斷的挪移,前進、後撤,始終沒有人揮出第一劍。
在第三分鐘的時候,左側一直試探的人終於忍不住了,護具面罩下發出了一聲大吼,吼聲震的會場嗡響——可他還是沒有出劍。
右側的人沒有因為這聲突如其來的氣合擾亂心神,動也不動,甚至手上的竹劍都沒有抖上那麼一下。
三分二十秒,左側的人終於發起了進攻,沒有絲毫徵兆,竹劍高高抬起一記平日演練了上萬遍的下劈動作應聲而下。
右側的持劍人在對手抬臂的瞬間就出劍了,竹劍抬起猛擊在了朝著自己面落下的攻擊上,這一記必殺的下劈被打歪,上前一步,趁著對手還沒整理好動作,一記乾淨利落的下劈。
擊面。
一場僵持了三分鐘的決鬥在三秒不到的時間內結束。
場外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以及...小孩子的歡呼聲。
這裡是市裡最大的少年宮,當然會有很多小孩子。
所以眼下發生的這一場決鬥也並非是舉世眾望的劍聖對決,而是一場在少年宮劍道培訓班裡的表演賽,舉辦的初衷是為了向孩子們與協同而來的家長展示劍道的魅力,從而進行新一季的少年宮劍道班春季招生。
“如果不是我現在臉還被震的有些懵,我一定會以為剛才是在做夢。”場內左側一方取下了面罩露出了一副中年男人的面孔,年齡約莫四十以上,面上帶著感慨和不可思議。
右側在方才對決中獲勝的一方也同樣取下了面罩,然而下面卻是一個年輕到不像樣的男孩,黑髮黑瞳臉上滿是沉靜,完全沒有獲勝帶來的欣喜,他與中年男人還禮再起身說道:“拳怕少壯,劍道也一樣。”
“吃的還是反應和速度啊,不過你這種完全不試探只打後手的習慣得改啊,不搶先攻很吃虧的。”中年男人把面罩抱在右腰嘖嘖稱奇的看著面前大概只有十六七歲的男孩:“要不是你的基礎是我打的,我真會以為你是打孃胎裡開始學劍的,那種局面的突然氣合都不能讓你腳步亂一下。”
劍道中氣合指的是方才對決中中年男人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有提神恐嚇的功效,在現在更多的人管那玩意兒叫“戰吼”,只要嗓門大忽然爆喝一聲震住敵人使其露出破綻,就可以一口氣抓住間隙將其擊潰。
“教練你想多了。”男孩臉上終於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我真的就只是反應快而已,你剛才氣合的時候握劍的手指都沒有發力的跡象,我怎麼可能會中招。”
“你還知道管我叫教練啊。”中年男人掃了一眼場邊上激動不已的孩子們和摸索著腰包臉上泛痛的家長們嘆息道:“好歹去年我也考過六段了,結果輸給你了,我還要不要面子了。”
“弟子不必不如師。”男孩搖了搖頭:“況且我是你教出來的,這不就代表著教練你育人的技術遠比自身的技術更加過硬嗎?”
“有道理啊。”中年男人若有所思,不過數秒後就反應了過來立馬呸了一口說道:“才贏了我幾次而已,你就敢說你超過我了,段你考了嗎!步伐姿態練標準了嗎?”
“好的好的好的。”男孩很明智的選擇了避開話題:“不過為什麼教練你不請楚子航師兄,要請我回來辦這場表演賽呢?”
“人家不今年高考了嗎?”教練搖頭說道:“而且我跟他也不太熟,要不是你的原因,那小子壓根就不會跟我這裡有聯絡了,畢竟小學畢業他就沒來學了,就是偶爾當做名譽畢業生請回來演出一下。況且我請他幹什麼?有你這個現成的苦力不好用嗎?”
“他高考難道我就不高考了嗎?”男孩嘆氣道:“而且我覺得楚子航長得比我帥,表演賽上能更有號召力一點,能讓你的劍道館陰陽平衡一些。”
“瞎說,你也很帥,不比他差。不過說起來你以後讀什麼大學有計劃沒?”教練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左手一攬就把男孩攬了過來,面朝場邊的家長學生們咔擦咔擦就照了好幾張照片,在人群中居然還有個漂亮的金髮外國女孩拿著個照相機對著兩人猛拍。
“快了。”鏡頭前男孩同樣露出笑容,拍完照後立馬收起假笑面色平靜道:“隨便吧,聽天由命。”
“怎麼能聽天由命呢?”教練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書還是要讀的,開闊眼界,而且你天生反應快,身體協調性也強,以後有意向的話在劍道上可以發展一下,我可以幫你引薦,你教練我好歹是個六段。”
“四十三歲的六段。”男孩明著面捅刀子:“什麼時候去考七段啊?”
“得五年以後了,規矩在那兒呢,也可惜這規矩太死板,不然我估摸著憑你的本事,三十歲前多練練混個劍聖當應該沒什麼問題。”教練用力揉了揉男孩的頭髮笑道。
“別捧殺我,畢竟現在劍道只是興趣而已。”面對教練的看好,男孩明顯性質缺缺。
“好好抓緊青春年少,高中裡談個戀愛攢個經驗,以後去大學才不至於兩眼一抹黑。”教練感慨地說道:“聽說仕蘭高中下雨天門口豪車多的跟開車展似的,學校裡面的大家閨秀海了去了,抓緊禍害一兩個你的大學學費就有著落了。”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沒看出教練你還是個吃軟飯騙感情的渣男。”男孩詫異地看向教練。
“我要是能吃肯定吃了,可惜歲月不饒人,但你這臉不吃軟飯著實可惜了。”教練認真地說道。
“我胃挺好的,喜歡吃乾飯,況且沒那方面的興趣,而且也沒人會喜歡我。”男孩搖搖頭。
“行了行了,別自謙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學校裡多搶手?喜歡你的人多了去了,年輕人肚子裡少裝點對世界不滿的酸水文墨,多裝一些春天花叢裡的蝴蝶。”教練推了一把男孩又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腳:“該幹啥幹啥去吧,一會兒工錢前臺去領。”
“還有工錢拿?不是說義務表演賽嗎?”男孩怔了一下回頭說道。
“明年開學你學費湊夠了?”教練揚眉道。
“這不還早麼。”男孩無奈的笑了一下。
“不早了,高二專心學習,再去泡妹子,別把大好年華耽擱在打工上了。”教練擺了擺手走向場邊早已迫不及待的孩童們說道:“滾吧,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下次有表演賽我再找你,記得給我放放水。”
男孩愣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只是笑了一下回頭離去。
“哦對了,林年。”教練忽然衝男孩喊。
“什麼?”男孩回頭問。
“沒什麼,只是跟你說一下,我女兒說前幾天又在高新區新開的一家咖啡廳裡看見你姐了。”教練說道。
“在打工嗎?”男孩怔了一下。
“是,就跟你說說。”教練點了點頭。
“知道了。”男孩說道:“走了。”
“嗯。”
說罷,男孩抱著頭罩提著竹劍離開了會場,只是他的背影無端的沉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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