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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觚這次旋轉的時間很長,玉質的壺身在地面旋轉時摩擦發出了細瑣的聲響,整個內殿裡只能聽見呼吸聲以及火焰燃燒的聲音。

“疼...疼嗎?”路明非盯了林年被血染紅的胸膛很久,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沒有任何價值的問題。

“...現在我們想的應該是怎麼殺死他。”林年直視著靜默如石的諾頓當面說道,“現在比起擔心我,路明非,你更應該擔心你自己。”

的確,現在從形式上來看,真正應該擔心和害怕的絕不是林年,玉觚已經停下兩次了,第一次陰差陽錯的是諾頓本身,第二次則是林年,那麼如今的第三次呢?

現在無論是龍王還是林年都已經展現出了足以抗住解放的七宗罪貫穿的致命傷勢,但唯獨路明非是個例外,接下來玉觚三分之一的機率可能指向路明非,一旦他被選中,誰也不確定林年是否可以像上次一樣為路明非擋刀。

其實根據之前林年自己的測試來看,這個問題他心裡已經悄然有了答案,十有八九如果七宗罪鎖定了路明非,就算他利用‘剎那’搶先一步擋刀,那墜落而下的燃燒七宗罪依舊會餘勢不減地朝向路明非殺去。

那種被‘規則’將刀劍與人聯絡在一起的‘線’讓林年不經聯想到了遠在大洋彼岸那座中國的濱海城市高架路上名為‘奧丁’的神明,那把號稱連線命運的昆古尼爾的效果不也正是如此嗎?一旦被鎖定,絕無逃生之路。

路明非似乎也明白了這個道理,他的臉色漸漸地白了下來,剛才就連林年試圖逃走都失敗了,他們兩個算是徹底被這個遊戲錮死在這裡了。無論是林年還是諾頓都不像是會在下一次玉觚停止後會步入死亡的人選,那麼這個遊戲複數次進行下去,三分之一的機率總會落到他的頭上。

“急什麼,哥哥,你不是還有免死金牌嗎?”路鳴澤微笑地將酒杯推到了路明非的面前。

“這玩意兒只能防火,又不能防刀子!”路明非臉色難看地說道,他的餘光可以看見林年現在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不斷地落在自己的身上,這代表著向來無所不能的對方現在也暫時沒有想到解法。

可玉觚已經快要停止了,俄羅斯輪盤賭重新上膛,新一輪的人選額頭已經被抵上槍口。

火光之中玉觚開始減速,劃過了路明非,劃過了諾頓,又劃過了林年,越來越慢,當到了一定的速度的時候,路明非的汗水已經像是瀑布一樣淌下了,就連呼吸都開始緊促了起來,因為他幾乎可以預見玉觚的軌跡只會停留在他與林年之間。

玉觚停下了,正正好卡在了林年和路明非中間的位置,以肉眼來看完全無法區分方位。

林年右手輕輕抬起來了,朝向的方向是路明非那邊,視線盯住白衣染血的龍王,彷彿時刻準備著什麼。

七宗罪燃燒起火焰,又一輪天罰即將落下,只是目標究竟是路明非還是林年?

‘傲慢’與‘饕餮’同時墜下,爆炸的氣環籠罩在他們的劍身之後,兩枚火流星劃過長空照亮整個內殿,目標直鎖林年而來!

林年朝向路明非伸出的手驟然伸出去一巴掌將路明非推開了數米遠,路明非滾地葫蘆一樣翻倒出去,在從渾渾噩噩中恢復過來時才忙不迭地爬起來伸直了脖子瞪向林年那邊。

漢八方與亞特坎長刀一左一右貫穿了林年的左右肋骨,從背後刺入胸前探出直直地插入了地面,這一次林年沒有躲避硬生生抗下了這次神罰,然而這一次‘天火’的極致高溫毫無保留地在他身上爆發了!

沒有慘叫也沒有咆哮和怒吼,在遠處趴在地上的路明非眼中只看見一道閃光遮蔽了他的視網膜,當光芒緩緩降下來時他渾身都僵硬了,因為在那個位置只留有一個褐色的如鹽柱一般的東西,兩柄古樸的鍊金刀劍左右交叉成為了十字貫穿刺入地面。

“哇哦,鹽柱。”路鳴澤的聲音在路明非身後響起,沒有太多的悲傷,只有略微的感嘆。

路明非在愣神數秒後立刻手腳並用爬了過去,但他卻無法靠近那白色的火焰,所有的溫度都被限制在了兩柄刀劍形成的領域中,那簡直就是一個超高溫的烘爐將裡面的生命一點一點地榨乾掉。

整個過程持續了半分鐘,漫長的半分鐘,兩柄鍊金刀劍離體重新回到穹頂之上,那褐色的鹽柱靜靜地坐立在那裡沒有任何動靜,同樣的路明非也坐在那褐色的鹽柱旁呆呆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這是...怎麼回事?林年呢?為什麼他的面前只剩下這個奇怪的東西了?

路鳴澤說這是鹽柱,鹽柱是什麼?

哦,他想起來了,在《聖經》中說過,罪惡之城毀滅的時候,火紅的鹽與硫磺噴射到天上,又降了下來,包裹了羅德的妻子將她焚為了鹽柱。

所以在他面前的就是林年。

緩緩的,路明非像是回過神來了一樣,他漸漸扭頭看向了白衣的龍王。

在這一瞬間他的眼神像是要將這個熟悉的男人生吃活剝一般恐怖,那是完全不屬於他,不屬於路明非的眼神,簡直就像是某種恐怖的魔鬼借用了他的身體透過那雙眼眸直視著這位君主!

龍王也驟然抬頭四目相對迎向這雙擇人而噬眼眸,他彷彿重新認識了這個衰了半輩子的男孩一樣,就在他準備抬手的時候,火光中忽然響起了一絲咔擦的裂響聲。

鹽柱的表面延伸出了無數裂痕,隨後在內力的爆發下整個褐色的外層被震碎了,隨後響起的是呼吸聲、冗長、劇烈的呼吸聲,像是要將整個內殿的空氣一口氣抽進肺部,就連周邊燃燒的雕像都為這一次呼吸火光搖曳了起來!

生物領域擴張到極限,那是路明非熟悉的領域,屬於林年的領域,褐色的外殼碎裂之後其下那難以描述的焦黑外層也開始破開,鋒利的骨刺突出表面,從外殼下面生長出的不是面板而是蒼白惹眼的鱗片,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成片地鑽出然後響亮地扣攏!

劇烈的心跳聲響起,從褐色外殼內生長出的白鱗怪物抬起了右手猛地抓在了自己的胸口尚未癒合的刀劍傷口上,將兩塊乾癟的血肉和著鱗片一起扯下丟向了遠處的黑暗之中,隨後傷勢開始急速治癒。

在那白鱗的怪物抬起頭時,路明非不難從那面骨下看出林年的側臉,那是忍受了劇烈痛楚後的猙獰,直視龍王的眼神根本就是野獸暴怒時的殘忍。

“這樣都能活過來,看起來‘八岐’的確當得上白王一脈的終極言靈。”路鳴澤走到路明非身邊輕輕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哥哥,淡定一些,就算龍王想讓他死,他也絕對不會死得那麼簡單。”

“這...這是作弊吧?”路明非看著白鱗覆蓋的林年呆呆地說道,但語氣和表情明顯地湧出了一絲驚喜,見到友人死而復生的驚喜。

“作弊?或許吧。”路鳴澤淡淡地笑了一下看向林年身上的這層緊扣鱗片,細密的白鱗扣緊發出的密集響聲像是某種樂器在連番奏響讓人毫不懷疑他的堅硬程度。

林年的呼吸沉重得像是要將地面的青銅擊穿,可他最終還是將暴血帶來的殺戮意志驅逐了,彎下了腰右手的利爪輕輕地放在了玉觚上,然後輕輕一勾,玉觚繼續開始轉動。

這一次轉動依舊是在沉默中進行的,路明非大氣不敢喘一下,林年也是注視著那玉觚的速度開始降下來。

一圈劃過一圈,最後玉觚的壺口...指向了他自己。

又是林年...第三次!

路明非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林年,青銅穹頂上的七宗罪再度燃燒,這一次準備墜落的是三把刀劍,每一次刀劍的數量都在增加,痛楚和死亡的威脅也在遞增。

有那麼一瞬間林年看向龍王的眼眸中充滿了狂暴的殺意,似乎下一刻就要打破遊戲規則向這位君王發起廝殺的邀請了,但不知為何他最終還是抬起頭望了一眼那三把刀劍,在沉默之中繼續將暴血推進到了極致,三度暴血,‘八岐’的言靈也在這時釋放到了極致。

而此時,在林年的身後金髮女孩忽然出現在了火光之下,她低著頭目光幽幽地看著那旋轉的玉觚,“我覺得你也應該也注意到了...”

“...有人在作弊哦!”路鳴澤說。

“作弊?誰?”路明非愣了一下立刻追問道。

“還能有誰...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路鳴澤嘆了口氣,“俄羅斯輪盤賭這種性質的遊戲本來就不完全靠運氣,如果真把這種要命的遊戲全賭在運氣上那麼才是真的完蛋了。”

“你的意思是...龍王在作弊?”路明非忽然緊盯住了玉觚,“難道他可以...”

“控制玉觚最後停下的方向?”路鳴澤笑了笑,“這種問題哥哥你就不要明知故問了吧?”

路明非打了個寒戰,照這麼玩下去似乎最終被玩死的只能是林年,就算‘八岐’的自愈效果強大到匪夷所思,林年也不可能一直這麼撐下去吧?

“這也太卑鄙了吧...”路明非忽然氣不打一處來惱怒地看向龍王。

“卑鄙?趁著龍王沉睡時偷走康斯坦丁‘繭’的你們在他眼裡也一樣卑鄙哦。”路鳴澤低笑著說。

“那為什麼第一次玉觚會停在他的面前?難道只是苦肉計、障眼法?”路明非忽然想起這一茬。

“這個啊...因為作弊的人可不僅只有龍王一個哦。”路鳴澤在路明非愣神的注視下挑了挑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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