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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是被一股糖桂花的香甜味驚醒的,他睜開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那雙充滿機靈古怪的黢黑眸子,那是一雙屬於漂亮女孩子的眼睛,就從那裡面自己的倒影如此清晰來看,他們現在所處的距離放在傳統電視劇裡不是要睡美人式接吻就是要蒙枕頭謀殺親夫。

平躺在床上的楚子航花了不到一秒時間就認出了這張漂亮得生花兒的臉是誰,面無表情地鬆開了袖子裡握住的尖銳冷鐵。

瞳眸的主人似乎對他的醒覺感到有些吃驚,但優秀的情緒管控還是讓對方立刻壓下了這股驚訝,自持鎮定晃了晃放在他的鼻尖前的湯勺說,「師兄,開口吃藥啦。」

楚子航拉推開了夏彌的手腕,把盛滿銀耳羹的勺子放回了湯碗裡,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看向周圍,在確定沒有第三者存在後才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犯人編號9527出列!你有探監申請!」夏彌故作嚴肅地對楚子航宣讀命令,「你的親屬給你帶了銀耳羹,命令你就地喝完不準浪費!」

楚子航看向夏彌手裡端著的碗,裡面的確是銀耳羹,這也是之前自己在休息時忽然聞到的香甜味的來源。在特殊的環境下他一般都睡得很淺,稍微有刺激性的因素接近都會把他驚醒,把一勺放了糖桂花的銀耳羹湊他鼻尖前無異於讓他直接聞嗅鹽。

但饒是如此,楚子航還是多看了夏彌一眼,自己驚醒是因為糖桂花的香味,如果夏彌沒有惡作劇的話,那麼是不是自己就一直髮現不了身邊接近了這麼一個大活人?

這個想法只是在他的腦海中稍縱即逝沒有深想,暫且只當是這段時間弦一直繃著,一下子睡著放鬆後有些疏忽大意了。

「師兄喝銀耳羹嗎?專門給你們熬的。」蹲在枯黃草地上的夏彌把碗湊了過去一臉期待。

「在我之前你還見了其他人嗎?」楚子航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下培養倉角落的攝像頭問。

「覺得自己不是第一個被師妹關照的人,有些不開心啦?」夏彌壞心眼地說。

「沒有不開心。」楚子航看著放到自己手裡的銀耳羹,頓了一下又說,「我很高興,謝謝。」

這反應註定讓夏彌失望了,果然就印證了學院裡對於楚子航的風評,你沒法對一根木頭」茶裡茶氣」,一根挺拔優秀的木頭生來身上都長滿了優質的茶葉,但也沒見著哪片茶葉能吃下木頭,最終的結局不是枯萎了,就是被人摘走了,茶葉換了一茬又一茬,木頭始終還是那根埋在地裡的木頭,春風一吹嫩芽不止。

「沒勁。」夏彌託著下巴看著端著銀耳羹的楚子航,「快嚐嚐味道怎麼樣,點評一下!」

楚子航舀了一勺銀耳羹放在眼前觀察了一下,再輕嗅,最後放進嘴裡品嚐,一套流程專業得就像是美食評鑑家,但在夏彌看來面前的大男孩頂著這張冷酷的面癱臉做這個流程比起品鑑美食更像是飯前試毒。

「味道不錯,但糖桂花應該放多了。」楚子航放下湯勺做出了點評。

「讓你點評你還真認真點評啊!」夏彌大惱,自己拐著彎兒得讓對方誇他,怎麼就跟聽不懂一樣呢!

「我說錯什麼了嗎?「楚子航忽的有些手足無措,他還輕輕捋動舌頭品嚐嘴裡尚未消退的餘甜,以他的口味習慣來說,這碗銀耳羹的確糖桂花放多了。

正常來說一碗銀耳羹的量加三分之一勺糖桂花甜度尚可,但就現在他嚐出的甜味來看,這一碗銀耳羹裡少說有近一勺的糖桂花甜度,雖然不至於到甜得齁人的程度,但從整體的口感看來糖桂花的味道太過於喧賓奪主了。

「師兄,女孩子專程給你做吃的來看你,你就不應該對味道這麼挑剔了!」夏彌就差嚷嚷起來了,但還是托腮看著楚子航問,「真的放多了嗎?我應該放多

少才合適?」

「你嘗過嗎?」楚子航問。

「沒有」

「你熬東西從來都不自己嘗一嘗嗎?」

「有人幫我嘗過了,其實糖桂花也是他建議我放的,學校裡好心人還是挺多的。」

「—碗銀耳羹標準銀勺的三分之一勺糖桂花就可以了。」楚子航說。

「可路明非師兄說甜度剛剛好誒,我還專門問過他怎麼樣。」

那是因為他吃東西吃得一直都很甜…這句話才在楚子航腦海裡跳出來就止住了,手中的勺子無聲擱放在碗邊。

他忽然察覺到了,自己主觀地認為這碗銀耳羹糖桂花加多了,是自己基於自身對糖分攝入的嚴格控制做出的標準,其實這碗銀耳羹的甜度並不算齁人,就像是路明非就覺得剛剛好。

夏彌說銀耳羹的糖桂花是別人建議她放的,那麼整桶銀耳羹的口味也是基於那個人的喜好調製的,夏彌才剛來卡塞爾學院認識不了幾些人,更何況銀耳羹和糖桂花這種純中式的小眾甜品在一所美國開的德國傳統學校裡又有幾個人能指導她?

⋯就楚子航所知,路明非吃的口味一直都很甜,在濱海城市熬夜等第二天早上突襲潤德大廈的那一晚上,他就見到路明非喝咖啡可勁兒地加糖,他才想說如果不喜歡咖啡的苦味其實可以喝奶茶的,然後轉頭就看見林年拿著一杯優樂美路過,路明非屁顛屁顛跑去蹭了一口差點被雙倍奶精和糖料的奶茶給齁死,這才知道林年因為體能消耗大的緣故兌奶茶從來都是下雙份料包的。

「你做了多少銀耳羹?」楚子航問。

「半桶多點吧,重了不好提。」

楚子航看了一眼保溫桶,大概清楚了和自己一樣活動被限制的另外還有兩人,蘇曉檣是他已知的一個,另一個現在可以確定是路明非了,林年不在其列,所以是早就預料到調查團的行動躲起來了嗎?

「為什麼晚上才送來?」

「哇塞,師兄,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夏彌驚呆了,但在楚子航的注視下還是老實回答了這個問題,「教我做銀耳羹的人說要文火慢熬,不能心急,不然會煮糊的。還讓我下午先去上課,他有手藝過得去的朋友會親自幫我看火。」

楚子航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林年借這一碗銀耳羹要傳達的資訊他全都聽懂了——儘管可能就連夏彌都沒意識到這一層潛在的意思在裡裡面。

有些情報,夏彌需要強行把話荏捅到路明非嘴裡才能讓對方明白意思,但換在楚子航這裡,她甚至還沒準備來一段單口相聲,對方就已經摸清楚現在外面的局面了。

「你不去看你的哥哥嗎?」楚子航回過神來後抬頭看向夏彌問。

「中午去過了。」

「中午去了晚上就可以不去了?」楚子航有點不理解,他總覺得夏彌對待夏望的態度有些奇怪,若是要說冷落,但每次夏彌聊起和夏望以前的事時都是那麼暖心,但在現實的各種細節上卻又不難看出這個女孩對自己哥哥的稍許粗枝大葉...甚至可以說是放任。

「說是這麼說啦…不過比起我,他更希望別的人去看他吧?」夏彌歪著頭看向窗外漫不經心地說。

楚子航看著夏彌側臉的神色心中驟然明瞭,同樣看向了窗外...特地選擇晚上來探視,今晚林年就準備有所行動了嗎?

——

伊甸園,比遜樓。

林年站在又一扇電子鎖的鐵門面前,在用黑卡刷開門前,他按著夏彌交給他的暗號在門上敲了三長三短的節奏,然後才開啟了門。

才剛開門,他就跟一雙藍色的眸子對上了,夏望居然站在門口等著他,在看到林年的一瞬間他的眼睛裡湧出了肉眼可見的欣喜雀躍。

看見自己這麼開心?林年不懂夏望的喜悅從何而來,總不至於認為自己給他帶薯片了吧?但很可惜今天他只是來送銀耳羹的,沒有帶薯片那種放身上一擠壓就會發出雜音不利於潛入的零食。

還沒開口說話,他就被夏望牽住了手往裡面帶,他跟著這個男孩進了房間,一路被帶到了裡面。

「餓了嗎?」林年提了提手裡的保溫桶說,「我給你帶了銀耳羹,你姐姐說你喜歡吃甜的東西。一直不吃東西容易傷胃,我聽你姐說你本來身體狀況就不好,一直不吃東西很容易出問題的。」

林年放下保溫桶開啟給他盛銀耳羹,端著碗還沒遞出去,卻發現對面倒是搶先向自己遞過來一個碗。

他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愣住了,那是半碗涼透了的揚州炒飯。

夏望把碗遞到了林年面前,「吃嗎?」

林年接過了這半碗飯,看飯涼透了的樣子不難猜出這是中午夏彌來看他的時候他吃剩下的…或者說是特地留下的。

這傢伙總不會以為自己也和他一眼被關起來了吧?擔心自己沒吃的餓肚子,所以特地把自認為「安全」的姐姐帶來的食物剩下一半留給自己?現在終於看到了相安無事的自己,第一時間就把存糧給翻出來喂自己。

...這算什麼,把自己當成了一奶同胞的幼獸嗎?他們之間的交情才多久,有超過半個月嗎?

「我…不是太餓。」林年接過碗,還是沒有選擇吃這涼透了的炒飯。

夏望看著林年拒絕後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下定決心跑回床上翻翻倒倒了幾下,最後居然翻出了一袋原味的薯片出來遞給林年,「這個好吃,但別吃完了,留點。」

林年可以看出夏望的眼裡滿是不捨,他默然接過著片,猜著這應該是夏彌中午給他帶的零食,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往超市裡鑽拿人家的薯片來著,看起來是真的喜歡膨化食品。

林年撕開了薯片象徵性地拿了一枚放嘴裡咬碎,把裝著銀耳羹的碗遞了過去說,「好了,我吃了,你也把湯喝了。」

夏望看林年吃了薯片,才接過碗開始噸噸噸了起來。

林年一言不發,只是給夏望呈著一碗又一碗銀耳羹,直到把他餵飽在床上打嗝了,才慢慢收起了保溫桶和碗具。

夏望規規矩矩地坐在床上看著林年收拾碗具,直到最後林年準備離開時才略帶不捨地說,「要走了嗎?」

「今晚上還有正事要做。」林年淡淡地說,不用擔心我和你姐姐,你每一頓吃飽就行了。」未了他還補充說,「明天我還會來一趟,薯片該吃就吃,別當寶貝一樣留著,我會給你帶,或者直接叫你姐姐幫你帶。」

夏望看著林年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目送著林年提著保溫桶離開。

關上了背後的門,隔絕了夏望的視線,林年的肩膀才漸漸鬆下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被夏望盯著,總會讓林年有些不自在,有種被置身在溫暖的火爐旁熾烤的感覺,那種熱量雖然很舒服但卻讓現在的他有些不適應,甚至說…心慌?

「總的來說就是一下子就當爹又當媽了,沒什麼準備,自然而然就心煩意亂,手足無措了。」金髮女孩湊在林年耳邊,倚靠著他的後背嘿嘿笑著說道。

聽見熟悉的調侃聲,林年下意識抬手想從下面捏住神出鬼沒的小女鬼的臉墩兒,但卻被身後的對方靈巧地躲開了,芭蕾似地旋轉著閃轉挪移到了一旁他伸手也夠不著的牆邊倚靠著。

林年偏頭看著這個該被吊起來打一頓的小***,吊著的白眼大概意思是在無聲地質問她忽然蹦出來是有何貴幹?總不能是見銀耳羹眼饞想分一杯羹吧?

「怎麼,沒事

就不能出來打打招呼嗎?」還是那麼一身白色淺透的白衣,在走廊白燈下顯得瑩瑩發亮的金髮女孩笑眯眯地向林年打招呼,「晚上好啊,小心肝。」

林年無視了她的俏皮話,心裡也默然開始做起了準備,因為以往的經歷告訴了他,金髮女孩如果沒有徵兆地忽然蹦出來必然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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