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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酒德麻衣低聲吟唱,「看起來歌劇的演員們都已經按部就班地到位了。」

「酒德麻衣,恐怕今晚你來錯地方了。歌劇與舞蹈的是以取悅為目的而誕生的,血與肉壘的祭壇上只有羔羊與屠刀。」黑影低著頭,語氣裡並沒有戒備,彷彿忽然出現的酒德麻衣並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祭壇?現在這裡的確挺像祭壇的,可在我認知裡祭壇的唯一作用是向神明祈鑄,而往往神明並不會回應他們的期望...可不像是敬畏神明的東西。」酒德麻衣懶散地放下了雙手貼在腿側望著黑影身後水銀湖中脈動的黃金樹,「最關鍵的是,神明似乎今天真的有空顯跡的樣子,這可不太妙啊。」

「我只是來祭奠故人而已,你又來做什麼?」黑影淡淡地說。

「祭奠?恐怕是想幫助故人揭棺而起吧?我們的目的說到頭來也差不多一樣的,就像是翠玉錄的石板上銘刻的那樣,‘如其在上,如其在下,,如果你是想要復活你昔日的盟友,那麼我就是來徹底埋葬他的咯,畢竟有人認為棺中之物還是徹底死透了比較好,半死不活的模樣對於這種偉大的東西來講是一種恥辱,讓人看到就想要哭泣嘆息。」酒德麻衣說。

「你是來殺死他的,因為你們懼怕他的歸來?」黑影側頭看向那聚光燈下的黃金之樹緩緩說。

「今晚能走到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抱著這樣的想法吧?大家都是奔著燒殺擄掠來的強盜,平日裡淵墟的壁壘太過森嚴,盲目闖進來會被抓包,但不知道為什麼今晚這些壁壘忽然之間就消失了,這種機會如果不抓住以後可能很難再有了。」酒德麻衣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是第一個聞風進來的強盜,並且動手殺了一個人,我是第二個還沒來得及動手,而他是第三個。」

被酒德麻衣意有所指的帕西開口淡淡地說,「在這裡只有我不是強盜,‘七宗罪•終曲,是校董會和正統共同擁有的財產。」

「所以你自認是主人家咯?你應該知道在強盜窩裡跳反的後果是什麼吧?」酒德麻衣懷著笑意看向帕西,「以少敵眾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中文的廣義語義中,三人才成眾,你們只有兩個人。」帕西說。

是的,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至此為止淵墟中今晚的三位不速之客都是用的中文在互相交流。

「嘿,一個義大利強盜,一個日本強盜,還有一個不知國際的強盜,在美國用著中文討論語意?」酒德麻衣饒有趣味地說,她看向帕西的鞋指出,「你是從‘花園,過來的吧?那裡的路現在應該挺不好走的吧?既然是主人家,為什麼不走正路回家?而是要翻後門的院子?」

帕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皮鞋兩側的泥土承認道,「的確挺難走。我趕時間。」

「回家趕時間要麼是抓女幹要麼是煤氣忘記關後院起火了,所以你是哪一種?」酒德麻衣問。

「我猜是煤氣忘關回家救火了,畢竟調查組秘書如果被查出和執行部部長有染的話影響不太好,各種意義上的影響不太好。」帕西還沒有作答,有人就幫他回答了。

在酒德麻衣身後的不遠處,又一道聚光燈打了下來,照亮了一個黑影。

帕西看著那個黑影有些發怔,而酒德麻衣回頭看了一眼後則是「噗嗤」笑出了聲,「我說你能專業一點嗎?」

新出現的第四人是一個壯碩的男人,緊繃如花崗岩的肌肉,力量感十足身形比例協調富有韻律,而面容,沒人看得見他長什麼樣,他頭上戴了一個肯德基的紙桶,紙桶挖出了兩個孔,裡面露出一雙此較賊的眼睛。

今晚強盜們的著裝倒是有些千奇百怪的意思了,女忍者性感又兼具功能性的夜行衣,帕西稍微熨一下因為趕路揉起的褶皺就

可以直接出席酒會的正裝,以及黑影那勾勒出鶴一樣挺拔身材的黑色彈性作戰服,現在又加上了一個肯德基先生。

作為淵墟第四道聚光燈聚焦的第四人,搞怪又毫不突兀的肯德基先生走到了臺前,舉手問:「介意中文學習團裡再加入一個德國學生嗎?」

說著他看向酒德麻衣吹了聲口哨,流氓般輕佻,而酒德麻衣只是給了他一個白眼。

「不介意是不介意,可德國學生的話恐怕我們這裡已經有一個了,你只能算第二個。」酒德麻衣看著他打趣地說。

「什麼?一山不容二虎,沒聽說過嗎?哪個王八犢子敢搶我的位置?,」肯德基先生摸了摸自己的頭,但只摸到了腦袋上的紙桶。

「我想你不用困擾這個問題,畢竟他已經要死了。」黑影說

又一盞射燈落下,這一次照亮的是淵墟洞窟的一個角落,在靠牆壁堆積著一大堆機械纜線的地方,執行部部長馮•施耐德躺坐在一片血泊中,他整個身體的力量都倚靠在背後的牆壁上,右手死死地捂住脖頸,大片的粘稠鮮血染紅了一大半的身體,那雙鐵灰的眸子黯淡地垂著,隨時都可能閉上。

「貫穿傷,擦破了頸動脈。」作為忍者,對於傷勢極為敏感的酒德麻衣一眼就看出子施耐德生命垂危的現狀,「怪了,他怎麼還沒死?」

理應來說頸動脈被劃破會因為腔內過高的壓力導致不可控的噴射性大出血,受傷者會迅速休克在短短數分鐘內死亡,但神奇的是施耐德卻硬撐到了現在還沒有死去。

帕西離施耐德的位置比較近,他發現這個男人的心跳聲微弱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每一次跳動間隔的時間都長到不可思議,血液流動的速度也緩慢到了極限,連帶著包括體溫、呼吸等等體表特徵都減緩到了正常人的數十倍不止。

見到這幅場景,帕西最先想到了一個言靈,‘冬,,也只有這個言靈能做到這種程度地放緩自身體徵。

他並不確定這個言靈是否是施耐德自己釋放的,因為就他所知的一些情報,希爾伯特•讓•昂熱在早些年就施耐德的病情邀請了一眾專家組進行控制,做出了不少病情失控時的應急措施,說不定眼下這個狀態就是應急措施的其中之一。

也難怪帕西一直追尋著血跡下到淵㙈都沒見到施耐德的屍體,施耐德如今這種體徵的減弱就算是作為忍者的酒德麻衣也做不到,所以當時帕西走進這片空間時第個發現的就是女忍者而不是施耐德。

想來黑影也一樣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目標,這片空間又有藤樹矩陣的鍊金封鎖,就算是黑影也無法動用太多權能去感知施耐德躲藏的位置,所以他的選擇也是第一時間破壞鍊金矩陣,再來就是帕西下到淵墟打斷了他的計劃。

「在上面的時候怎麼失手了?」視線從施耐德身上轉開,酒德麻衣看向黑影問,「暗殺一個半殘的廢人也能失誤到這種程度?」

黑影看了酒德麻衣一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是明知故問的諷刺,既然是暗殺自然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動手,可一旦出手施加了限制,又在過程中迎來了預料之外的激烈反抗,失手就是必然的結果了,就算是擁有著絕對的力量的黑影也不例外。

「看起來卡塞爾學院的確有好好升級過安保系統了,但可惜升級得還是不到家。」酒德麻衣說罷後看向帕西,「你接下來又怎麼說?既然你說你自己不是強盜,那作為主人家不該先救人嗎?」

帕西同樣是看了酒德麻衣一眼沒有回答,因為這個提議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說在黑影的心中殺死施耐德和幫助青銅與火之王掙脫囚籠哪一個優先順序高,起碼在他這裡,拯救施耐德和阻止青銅與火之王掙脫因籠這兩件事裡後者的優先順序是高於一切的。

施耐德可以

死,弗羅斯特•加圖索想要的情報也可以永遠丟失,但青銅與火之王絕不能再度重現人間,就算是弗羅斯特本人在此,他的命令也一定和帕西所想的一致。

「真是冷血啊。」酒德麻衣說,她又看向肯德基先生「那你呢?」

「我只是來學中文的德國學生。」肯德基先生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在乎。

「看來大家都是冷血的怪物啊,四個各懷鬼胎的強盜齊聚一堂,接下來又準備做什麼呢?」酒德麻衣說。

「嘿,反正不可能是四個人湊一桌麻將。」肯德基先生歪了歪頭,脖頸發出了骨骼擰動的異響,就像是生鏽的發條久違地轉動。

「強盜在寶藏堆裡遇見強盜,大家又不是一路人,那最後的結局只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吧?誰都不想跟彼此分享唯一的寶藏。」酒德麻衣理所當然地說,可她依舊是懶洋洋的,刀也不摸,抱著手。

「強盜與強盜為利相鬥是公平的角逐,但殺戮不是,如果我是強盜,那你們就只是賊。強盜與賊之間沒有狹路相逢勇者勝,只有強者對弱者的屠戮。你們應該躲起來,而不是站在光下,這是愚蠢的,在握著權與力的人手裡,沒有勢均力敵,像你們這樣的弱者只能螻蟻般死去。」黑影看也沒有看他們,仰望著黃金之樹,在他的手腕上又重新落下了紅色的帷幕,連線了青色的大湖。

紅色的光芒再度亮起了,那虛無縹緲的低吟淺唱再次迴盪在淵墟的洞窟中,只是這一次,那藤樹矩陣的蝕槽中流動的再不是水銀了,而是殷紅粘稠的鮮血,從天上看,整個藤樹從根部起盡數被染得血紅,讓人想起了《舊約•創世紀》中關於倒生樹的圖例。

「這意思是這是要通吃嗎?」酒德麻衣的語氣和模樣還是那麼輕鬆,但背地裡卻是打了個寒噤,黑影又重新開始建立對鍊金矩陣的侵蝕,她不由看向了帕西手中的銀色轉輪手槍,猜測著裡面還有沒有第二發擊破領域的賢者之石子彈。

但很可惜的是,帕西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抬起轉輪手槍射出第二槍。

這一次黑影侵蝕鍊金矩陣的速度很明顯比上一次要快許多,令人驚悚的是束縛著黃金之樹的青銅鎖鏈竟然開始被染紅的水銀湖蒸發的血紅蒸汽開始熔斷腐蝕了!那些蒸汽就像強酸一樣融化著青銅鎖鏈的結構,在張力達到極限後轟然崩斷墜入湖中砸起大片的浪濤!

青銅鎖鏈一根接著一根崩斷,淵墟內開始震動,源頭便是那深紮在水銀湖中的黃金之樹!大片的鐘乳石落下砸進湖內,落在地上摔成碎片。樹幹的裂痕中喑啞的怪異嘶吼聲越發的明顯,彷彿具有穿透性般直刺人的腦膜!

與此同時,數百米岩層上的地面,卡塞爾學院中無數已經進入睡夢的學生都驚醒了,他們無一例外感受到大腦刺痛,甚至不少人失控發生了強烈的靈視反應!

「我覺得我們該做點什麼了,他這不是要通吃,他這是要掀桌子。」肯德基先生低聲說道,那可笑的紙桶此刻也遮不住下面火炬般的黃金瞳。

帕西陡然轉動了轉輪手槍的彈鼓,彈鼓高速旋轉發出冰冷的機械聲。酒德麻衣雙手也終於握住了大腿左右的兩把刀,黃金瞳熾亮如火。

在聚光燈下肯德基先生猛地向後退了一步,這不是要逃跑,而是進攻的前兆!無形的領域從他體內升起,他的體膚顏色質變為了如岩石般的青灰,渾身本就壯碩的肌肉進一步膨脹,整個彷彿石雕的巨人!

言靈•青銅御座

一顆鐘乳石從天而降落向肯德基先生的後背,他卻也是不閃不避,任由那石錐在他硬化的肌肉上撞齏粉,他如「擲餅者」般躬身開始蓄力!

而就在蓄力到極限的一刻,肯德基先生忽然停頓住了,就像吹到爆炸前一刻的氣球停止了注氣,再多壓下一次氣泵就會響

起爆鳴,但就是這一下,被他硬生生剎住了車。

「…又或許我們可以什麼都不做?」肯德基先生說。他轉身看向淵墟唯一的電梯,不知何時電梯再度完成了一次上升下降,為這個己經十分擁擠的空間帶來了新的一位客人。

他忽然吹了一聲口哨,就像他剛開始看見酒德麻衣時做的那樣,因為這意味著他今晚又發現了一位美女。

地動山搖與低吟淺唱中,混亂和崩壞的伊始,死亡和復甦的交界線上,那人姍姍來遲。

她走上了這個即將崩潰的大舞臺,石柱在她身邊墜下,著火的電纜在她頭頂掠過,她置若罔聞。

她走到了舞臺的邊緣,停步,掃視著這個即將崩潰的戲場子,目光裡似乎有些意外,以及失望,璀璨的金色眼眸中好像在控訴著:主角尚且未至,豈有終曲演奏之理?

於是她不忿地說:「安靜!」然後拍掌。

黑暗中,那雙白淨的手掌相擊,空氣從掌縫中被擠壓了出來,隨後發出的掌聲清洌而刺耳,在淵墟中所有人的耳中如是雷擊撕裂了夜空!

一瞬間,黑影那神秘和可怕的領域被一股無法言喻的力量猛然擊碎了!

那清脆的掌宣告明是那麼的普通,但卻令人產生震耳欲聾的錯覺,那是基於靈魂與精神上的風暴,就像一把刀,暴戾而強權地斬過了海嘯,以更強權將強權切斷!抹平!

風平浪靜,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幻像。

就像無形的衝擊波橫掃過了戰場,所有的異象,所有的風波在剎那間都被那雙掌的合攏給抹消,淵墟重新恢復了死寂,水銀湖前的黑影也騾然轉頭死死盯向那拍平了風暴踏海而來的人。

此時的藤樹矩陣不再有紅光閃爍熄滅為黑暗,原本幾人頭頂的聚光燈也因為地動山搖而碎裂熄滅,他們在黑暗中四顧,只能看見彼此金色的眼眸。

黑暗中,那人的腳步聲輕悶而來,像是裸足在地上行走。到了合適的位置,她施施然站定了。

窮地之上一盞唯一完好的聚光燈啟動,電流串過,滿是裂痕的燈罩開始升溫,在「砰~的一聲響中,熾亮的光線從角落筆直射出,斜斜地照在她的身後,將她的影子映在了地上籠罩了每一個人的身形。

所有人都看見了她赤足站在冰冷的地面,揹著強烈的光,散著一頭耀眼的金髮,一身半透不透的白衣一塵不染,聚光燈熾熱的光影將那下面玲瓏又優雅的身段照得纖毫畢現,神秘而美麗。

神秘的金髮的女孩掃視舞臺上的所有人,沒有說話,屏息垂眸。

她在等待著什麼,所以其他人也只能和她一起等待。

直到最後一根石錐墜入水銀湖的漣漪平息後,她才動了,彎腰欠身,抬首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微笑問候,「晚上好啊,諸位。」頓了一下後她又說,「某個心急的壞傢伙除外。」

金髮女孩口中的「壞傢伙」盯住聚光燈下的金髮女孩,就像看見了白日復活的鬼魂,眼眸中全身驚愕以及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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