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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站在門廊邊的護欄前,在他身旁一點火光亮起,走到他身邊的芬格爾在帽簷劃燃了一根火柴,左手護火不讓零星的火焰在黑夜的荒漠中被風熄滅,嘴上咬著的菸捲徐徐被點燃,在呼吸之中騰起寥寥青煙。

夜晚的荒漠很安靜,只能聽見呼呼的風聲,木屋一側幾臺並聯的發電機運作著發出些許噪音,風滾草在沙丘上滾過,兩個老男人站在木屋的屋簷下看著這漆黑無星無月的世界堅守著彼此的沉默。

「很抱歉在飯桌上提起不開心的事情。」芬格爾抽了口辛辣的菸捲低著頭,左手手指輕輕在護欄上依次起落。

「不…就是挺意外的。」

路明非承認自己豬腦過載了,有些時候噩耗太過可怕時,無法接受和理解的人都會認為這是個惡劣的笑話。

就像某一天你開啟電視機,新聞聯播裡的女主持人煞有其事地跟你講,明天第三獵戶懸臂就要爆炸了,所有人都會死。你當然不會為這個噩耗感到恐懼和悲傷,因為你完全都無法想象那一幅光景,只會像是路明非一樣站在原地有些呆愣,不知道做什麼反應。

但在飯桌上,路明非看見零的沉默以及芬格爾的垂頭喪氣,讓他知道了這好像不是玩笑,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只是因為離他實在太遠了,所以他有些難以悲傷起來。

「你怎麼想?」芬格爾見著路明非還是不說話,終於還是忍不住低聲問了。

「有些沒實感。」路明非低聲回答,「好好的人,怎麼就忽然死了呢?」

芬格爾張了張嘴,臉上露出了一抹悲清,也不知道路明非簡單的一句話觸到了他的哪一個點,讓他的情緒產生了巨大的波動。

他彈了彈菸灰,吐了口氣,「現在這個世道死人並不稀奇。〞

現在這個世道。

路明非老早就像問了,現在這個世道到底怎麼了?但他不知道怎麼圓潤地問出口,但馬上他發現自己並不需要去問,對方就說出了那些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瓦特阿爾海姆完了,世界之脊最後的伊甸園也失守了。〞

芬格爾扭頭看向路明非淡淡地說,「你離開以後,伊甸園裡的人心漸漸不齊了,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先是最開始幾個月的內部分權矛盾,保守派準備繼續向北極下的空洞點挖掘,用一萬年以上的堅冰作為鍊金矩陣的載體重現曾經學院淵墟下的‘世界樹,,隔絕出一個擬態尼伯龍根,主動摧毀掉進出的鑰匙,從而打造一個避世的地下庭院。」

「但相反,激進派認為這是一種不戰而降,拋棄了整個世界挖洞躲起來的可恥行徑,他們拒絕這種懦弱的做法,宣揚聯合現在世界上僅剩不多的人類力量,徹底將血統改造技術放開。副校長用生命從大圖書館帶回來的知識已經能初步地簡化「十二作福音靈構「的過程了,直接在手術檯上進行肉體改造,雖然成效比原版弱了數十倍,但好歹也是能讓受術者人均達到創世紀前三代種左右的水平,三對一應對龍侍追獵者有不小的勝算。「

路明非聽得面無表情,他想要芬格爾解釋,但對方的確開始解釋的時候,這巨大的資訊量差點衝昏了他的腦核,他得抓住每一秒的時間全力轉動腦袋瓜子吸收這些聽起來很弔詭,也很末日的故事。

「保守派的堅定者是現任的瓦特阿爾海姆部長,他對鍊金武器以及超現代科技的開發越是超前,他就越覺得現在的人類和已經逐漸復甦的龍族文明對比起來沒有勝算。我們現在當量最大的氫彈‘聖嬰「和‘氧氣破壞者,都已經無法對次代種造成致死打擊了,戰爭的主動權早已經落在了他們的手裡。〞

「激進派的代表是愷撒和諾諾,自從上次你離開以後,愷撒就接過了你的職責,雖然現狀很不樂觀,他相信依舊有反敗

為勝的方法,現在的人類就像是在漆黑的沙漠裡尋找黎明的曙光,它就藏在沙漠的某個角落,我們沒有找到只是因為時機未至。」

「很像愷撒會說的話,這應該取自他某一次演講片段?」路明非問。

芬格爾默默點了點頭,「但就是在那次演講之後,動亂髮生了,在伊甸園內部,激進派和保守派首次發生了劇烈的衝突,起因是激進派的一小撮狂熱分子意圖破壞‘世界樹,的鍊金矩陣,在冰層上安放了炸彈定點爆破想要毀掉保守派一直堅持的退路。」

「那場動亂鬧得很大,炸彈的定點爆破出現了技術上的問題,被毀掉的不止是鍊金矩陣,還有瓦特阿爾海姆最外層的海市蜃樓,但這都不是最糟糕的,真正讓所有事情走向無法挽回的深淵的原因,還是那場內亂中「鑰匙「的意外身亡…」

芬格爾深吸了口氣,抽著悶煙,‘鑰匙,一直掌管著全球核武倉的引爆許可權,這是人類至今沒有被徹底滅絕的最後保障,核彈的爆炸無法滅絕龍族,但卻可以滅絕他們精心改造出來的地球環境,也正是有著這一重保障,瓦特阿爾海姆才能成為最後的伊甸園。〞

「‘鑰匙「是怎麼死的。〞路明非面無表情的臉終於繃不住了,因為他意識到事情好像真的失控了…雖然這個世界本身就在失控的道路上狂飆了千萬裡了。

「不知道。一顆誰也意料不到的流彈?一次保守派想要摧毀激進派想法趁亂精心準備的狙殺?又或者伊甸園裡早有了龍族的間諜…那一顆子彈貫穿了諾諾的後心,殺死了她懷抱裡的鑰匙,第一個發現這個噩耗的人是愷撒,他一直留了一隻鐮鼬作為示警放在諾諾的身邊,一旦諾諾生命垂危,那隻鐮鼬就會回到他那裡警告他,但這一次鐮鼬卻充當了告死鳥。」

路明非有些喘不過氣,如果這是劇本他一定會反手笑罵著燒掉它,他無法想象愷撒在前線的戰場忽然收到告死鳥哀鳴的那一瞬間,他回頭時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樣的。是崩潰還是憤怒,又或者麻木到連黃金瞳掉下淚水都毫不自知?只是想起那一幕,他就覺得有些氣悶。

「諾諾死了以後,保守派的呼聲到達了頂峰,儘管訊息封鎖已經很到位了,但情報還是走丟了,沒有了全球核武倉作為威脅手段,伊甸園很快就被找上了門,接受了十二作手術的愷撒帶著最後的激進派‘贖罪,,衝在了第一波防禦陣線,但…」

「最後伊甸園也沒有能逃離被肅清的結局,擬態尼伯龍根的鋪展被撕開了,那隻突襲伊甸園的龍族軍隊的帶隊者不是別人…他一個照面殺死了愷撒和先遣部隊,雖然我聽說在他動手的時候愷撒和他在戰場上說了一些話,但很顯然並沒有什麼用,在動手的時候他瞬間就割下了愷撒的頭,宣告了這場戰爭的結局。」芬格爾深吸一口氣。

「你在開玩笑?「路明非問。

「我也希望我在開玩笑,你和他交過手,你知道他能做到這些…也的確會做這些事,他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可靠的朋友了。」芬格爾眼眸低垂。

路明非死繃的嘴角猛烈地抽搐了一下,他大概猜出了芬格爾口中的「他」是誰,但他卻完全無法理解對方怎麼會和混血種站在對立面,而且還親手殺死了朋友!

「我們攔不住他,沒人攔得住他(說到這裡時,芬格爾看了一眼路明非,眼神意味複雜),他幾乎殺光了整個伊甸園的倖存者,在最危險的時候楚子航、良一還有繪梨衣他們三個趕回到了瓦特阿爾海姆。楚子航在戰鬥的時候爆了種,就算他沒有接受手術,卻是用了不知道哪裡找到的禁忌知識,突破了混血種血統精煉技術的極限,接近了不可能的四度暴血,正面和他進行了維持三分鐘的纏鬥,但結果還是輸了。」

「最後和他對決的人是繪梨衣,‘審判,全開的情況下,才和四度暴血的楚

子航拼殺後的他也吃了不小的虧,EVA也抓住了時機啟動了瓦特阿爾海姆的火力系統,強行為她創造了一次擊殺他的可能...」芬格爾說到這裡的時候表情有些苦澀,「但她居然手軟了。〞

「曼施坦因教授在控制室看到了一切,最後毅然決然地點燃了瓦特阿爾海姆下的「聖嬰,。「

路明非不知道良一是誰,繪梨衣又是誰,但他卻對楚子航極為敏感,下意識就問,「楚子航呢?他現在還活著嗎?」

「還活著…良一利用了金字塔的言靈增幅效果強化了無塵之地,進化出的「琉璃梵城,硬扛住了‘聖嬰「的爆炸,護住了楚子航和最後一批倖存的人。現在他們己經遷徙到了其他的地方,逃離龍侍追獵者的追捕。」芬格爾緩緩說道,「但其他人基本上都死了,整個瓦特阿爾海姆,整個最後的卡塞爾學院。〞

路明非往後退了兩步,腿彎撞在了那張靠窗邊的椅子上,情不自禁就座了下去。

在他的身後,溫黃燈光的窗戶裡隱約迴盪著兩個孩子天真無邪的嬉戲打鬧聲,以及零收拾碗筷的瑣屑聲響,光芒照在他的臉上,以及低頭抽著煙的芬格爾臉上,少了幾分溫情,多了幾分蕭瑟。

許久之後路明非抬頭看向芬格爾的背影,問,「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還是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了,不在乎在這個幾乎真實的夢境裡暴露出自己不是原來的路明非的未知風險。因為他實在是太過茫然和惶恐了,這麼一個絕望的世界突兀地就鋪開在了自己的面前,儘管他還未曾聞到看到那些真實的腥風血雨,但卻也能從芬格爾的話語裡,文字裡,感受到那噬骨般滔天的絕望。

原來他抵達的這片荒漠巴經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樂園了嗎?只有這種人間地獄的熾熱沙場才能堪堪躲避開外面那些狂風暴雨一樣室息的恐怖。這是何等的諷刺,也是何等的…絕望。

——

怎麼會變成這樣?

是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路明非不理解,他原以為世界末日離他真的很遠。在夢境之外的現實裡,乘坐著那一趟審判列車回到學院後,昂熱校長約他去辦公室喝了一場下午茶,那位睿智的老人和他說了許多未來的事情,瑪雅人的末日預言,太陽紀的終結,地火風水的寓意。

說實話他聽著有些不明覺厲,但義務教育九年培養的閱讀理解水平還是能準確地抓住老人冗長話篇裡的核心——烽火已經點燃,災難就要來臨了。

但他的確沒什麼危機感,無論是青銅與火之王的復活與隕落,還是大地與山之王的暗中窺伺,他對這種別人視以世界末日的危機都有種莫名的遲鈍感…那是從末見過真正絕望的人的遊刃有餘。

但現在有人把絕望塞在了他的嘴裡,逼迫著他咬得滿口血腥味,也不得不激起了他心中遲滯的恐懼。

他不接受這樣的現實,他也不認可這樣的現實會成真。

他恐懼這樣的荒誕成為現實,無法想象那個雖然動亂但好歹也有和平作為表象的世界徹底被撕開遮羞布,這種末日只應該存在於老人恐嚇小孩的故事裡,絕不能讓他們成為真實,一絲一毫也不可以。

所以路明非要刨根問底、他要知道為什麼,起因是什麼。

芬格爾轉頭看向椅子上的路明非,沉默了許久,「誰又知道呢?〞

路明非愣住了。

芬格爾坐在了護欄上側頭看向黑暗的沙漠中風滾草走過的黑影,「紅井事件中那無人所知的三十分鐘?北京地鐵的龍吼陰謀?又或者是那場徹底鬧翻掉的聽證會?」

「等等,聽證會?」路明非忽然抬頭盯住芬格爾。

「是啊,那場聽證會。〞芬格爾嘆了口氣,「別告訴我你已經忘了

那件事了。」

路明非表情有些怪異,「我的確忘了很多事情,你跟我講講看?〞

芬格爾看著路明非一言不發,直到把路明非看得渾身不自在了,他才緩緩說,「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總覺得那一次聽證會,他和秘黨徹底鬧翻後事情就一直在往壞的地方發展。從那以後開始我們被動地鑽著一個又一個套,暗中的敵人總是領先我們一步甚至兩三步,就像我們主動切出了一個傷口,看著他發膿惡化沒有任何辦法。〞

路明非的瞳孔漸漸微縮,他內心驟然浮現起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這個夢境似乎牽扯了一些他難以理解的東西在裡面。

「那場聽證會是秘黨最大的一手壞棋,那個時候誰也想不到他會那麼幹脆利落地選擇放棄然後叛逃。」芬格爾淡淡地說,「我一直覺得那場聽證會有很大的問題,整個聽證會不僅僅是秘黨玩弄權術失敗的表現。由果倒因,一些原本晦暗不清的事情就會顯得很明朗,起碼就我認為,早在那場聽證會開始,‘皇帝「的手就已經按在了秘黨下棋的手上,逼迫著我們逼走了他...」

「那個調查組的組長,安德魯•加圖索,我一直記得這個名宇,就是這個人在聽證會上一手主導刺激他的情緒,讓他在中途就選擇了結束聽證會這場用劇,乾脆地把秘黨的爛攤子拋在了身後,讓事態進一步惡化...」

「安德魯•加圖索。你確定是這個名字?〞路明非豁然站了起來說。

「是...怎麼了麼?」芬格爾看向路明非,和他四目相對。

路明非側開了視線沒有和他對視,只是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因為他聽見楚子航和林年提到過這個名字…這是現實對夢中的投影,他潛意識裡將已知的一切資訊拼湊成了一個荒誕的劇本,還是說這個夢境本身就是一次…預知未來?

路明非在黑暗中聽見什麼東西好像被開啟了,無法描述的聲音深邃到思想極限的深處暈開,他轉頭看向了黑暗,芬格爾也下意識看向他看的地方,但卻只見到了黑色的沙漠。

「總而言之,你現在知道了這一切,你怎麼想?「芬格爾轉頭回來看著路明非的側臉。

「我怎麼想?「路明非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根本不是這個夢境,或者說這個世界線的原主,當然不知道如果是原主會怎麼看待這噩夢般的一切。如果就讓現在的自己來想的話,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趕緊醒過來,然後去參加那場該死的聽證會,看看能不能阻止一些壞事發生。

不管這個夢境意味著什麼,又是否象徵著更多,他都感受到了一股緊迫感,他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防患於未然,將現實的軌道拽著原理這種災難的世界總是沒有錯的。

「瓦特阿爾海姆已經覆滅了,全球各地的核彈倉大概也開始被拆毀,龍侍追獵者們開始大肆地清算世界各地隱居的混血種們,殺死反抗者,蓄養投誠的奴隸。〞芬格爾輕聲說,「這片沙漠暫時還安全,因為沒有人能想到這種絕境的深處居然還能有一家煙火殘存,但我覺得這裡被找上門也是遲早的事情...」

他注意著路明非的反應,發現他沒有因此而發怒,就繼續說,「保守派失敗了,激進派也覆滅了,但這不代表著一切都結束了。我們任然有希望…就像愷撒那次演講說的一樣,我們一直以來都在黑暗裡尋找曙光,要麼我們跋涉到黎明日出,要麼我們睡在漫漫長夜。〞

曙光…我看不到曙光在哪裡?這個世界真的還有希望嗎?「路明非如實地說出了他當下的感受。

「希望當然是有的…」芬格爾忽然把聲音壓得很低,「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麼,瓦特阿爾海姆在覆滅的時候,上杉家主對上了他,四度暴血的楚子航拼了命在他的心臟的骨籠上留下了刮痕,審判擴大了

那一道刮痕內的殺戮意志,在‘世界樹矩陣「的束縛下成功重傷了他!之後曼施坦因教授引爆的,聖嬰,,又直接給予了他正面衝擊…據可靠訊息說,有人在北極的廢墟上見到了護航的次代種近衛抬走了一具焦炭...」

「林年死了?「路明非問。

芬格爾滯住了,他看著路明非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還用這個名字稱呼那個傢伙,但在見到路明非泛著清澈疑惑(或者說愚蠢?)的眼眸後,他還是低聲說,「不,很大機率沒有,他的生命形式已經和純血龍族沒有區別了,就算肉體一度死亡,精神也會繭化進入重生的階段…,皇帝「不會允許王座一旁沒有他的存在,所以他的重生不會像是尋常龍類一樣漫長,而是會被縮短到一定的期限…大概一年左右?」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芬格爾是長途跋涉了近約半年找到這裡的,而這一切也都發生在半年之前。

芬格爾說,「楚子航一直願意相信他其實沒有真正的離開我們,所以他想把他…我們曾經認識的那個他,重新帶回我們身邊。他相信…林年,是的,他相信林年其實一直都沒有迷失,只是受到了某種限制才會徹底背叛人類的陣營,按照龍族的輪迴重生模式,在精神進入繭化階段後初生的那一刻,龍類的思維是最為純淨的,也是最容易被塑造的…!」

「我在來的路上一直在透過瓦特阿爾海姆發射的最後一顆衛星聯絡著楚子航他們,他們在半個月前鎖定了一支格外低調的龍侍追獵者隊伍,他們發現這支隊伍大概是從北方出發的,一路向著東南前進,路線和推算中的‘歸還之路,極度吻合。」

「也就在半個月前他們才終於確定了這支隊伍裡藏著一口縛龍索捆綁的青銅澆築的棺材….所以我們有理由認為這支隊伍就是那一隻襲擊瓦特阿爾海姆後在‘聖嬰「的爆炸下殘存的龍群,而那口棺材就是藏著‘繭「的孵化器皿。」

「如果我們能搶到那口棺材…」芬格爾深吸了口氣,看向路明非。

許久的沉默後,芬格爾向路明非伸出了手,「師弟…我還可以這樣叫你吧?這些年你變了許多。當時從瓦特阿爾海姆出發向巴比倫塔的隊伍裡,就只有你成功覲見了王座,我們沒人知道你遭遇到了什麼,但自從那一次遠征幾乎以慘敗收場後,你就選擇了心灰意冷地退出。〞

「副校長用大圖書館的技術救活了冰凍狀態下的零,你選擇了在某一天和零一起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裡,我對此並不感到氣憤,甚至有些鬆了口氣…但現在我們需要你回來,需要你幫我們一把,因為這可能是真正的最後的希望了,」芬格爾向路明非伸著手凝視他的眼眸,「我們等到了愷撒所說的曙光,但卻缺少抓住曙光的力量。你是我們中最強的一個,也是憑靠血統完成了十二套福音的最終兵器,我們需要你對這個世界吹向最終的號角。〞

「我...」路明非看著那隻手,還有這個本該是廢柴卻在熊熊燃燒的男人眼中的火焰。

這個時代真的改變了很多東西,能讓他這個跟著版本混的廢材變成了別人嘴裡的最終兵器,也能讓昔日的好友變成了毀滅人類的兇手。就連往日裡三棍打不出一個好屁來的萬年廢狗,有朝一日也能說出像是英雄一樣的臺詞來了。

他手動了一下,下意識想回應那份覺悟。

可就在這個時候,風鈴響了,路明非前側木屋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了,門內溫黃的光照了出來拉的一道影子很長很長。

零站在門邊,左右手牽看兩個孩子,安靜地看著他們這邊,沒有說話,但眼神卻像是說了一切。

芬格爾沒有回頭,他盯住路明非,眼中的烈火讓路明非響起了那個名叫希爾伯特•讓•昂熱的男人,誰會想到有那麼一天萬年留級的廢狗也會有被煤礦點燃的時候。

又或者這個時代每一個人都早早被點燃了,災難的火焰將世界化作了燃煤,要麼在火焰中熊熊焚燒,要麼熄滅成為冰冷的煤渣。

災難壓迫著這個世道里的所有人,逼迫著他們在黑暗中覺醒,去守護心中的光。

「像這種情況總是很難選擇,不是嗎?」有人在他身後說。

路明非聽見這個聲音驟然昂首然後回頭,果然看見了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孩坐在窗戶邊上的椅子上,那兩隻澄淨的黃金瞳眺望著漆黑的沙漠幽然又耐人尋味。

路鳴澤。

「你...」

路明非倉促轉過頭來,發現門廊上的芬格爾、零乃至那兩個可愛的孩子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門內悽黃的燈光照在地板以及階梯上,顯得那麼蒼涼。

大概能影響整個世界走向的選擇戲劇性地中止了。

路明非莫名鬆了一口氣,就像即將傾倒的大山重新坐穩。

他不敢選擇,因為這不是他的選擇,而是這個世界的路明非自己的選擇,他無權為那個路明非選擇自己的未來,也無權為這個世界選擇未來。

「...你怎麼才來!」直到最後,路明非被迫發出了怨婦一樣的質問。

「誰叫你沒事往這種稀奇古怪的地方鑽?我可是花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到你…而且你知不知道你聽證會要遲到了?」路鳴澤嘆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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