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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臺顯跡,眾妖合圍。
姜望怒衝靈熙華,折身強殺鼠加藍,再與鹿七郎錯劍而過,遁走萬神海……
這一切說起來慢,實則只在瞬間發生。
只是一個眨眼,戰鬥開始又結束。
而後鹿七郎、蛛蘭若、靈熙華,接連追下山去。
唯有萬神海仍在翻湧,靈熙華的千劫靈網還有幾縷殘焰。山風浩蕩,飛雪未消。
柴阿四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他很天真,他很願意天真下去,可他不是個傻子。
封神臺榮耀任務一出,他再也不能自欺!
一切都聯絡起來了。
為什麼偉大古神要收集南天戰場的情報,為什麼偉大古神要讓他去讀佛經。
當初在十萬大山裡的相遇,什麼天命妖族,什麼穿越命運長河的偉大古神……不過是一場騙局!
前番霜風谷戰場姜望竟然未死,而人族築城武安以紀之。
什麼遲雲山神,不過是本該死在十萬大山的一隻野鬼。
什麼你與眾不同,你獨有天才,什麼“有志不在年高,良妖能見遠途。”……全是謊言!
不過是哄著他柴阿四,好叫他做那帶路黨,把這面破鏡子帶回摩雲城中,以使其躲避追殺。
什麼絕世神功,應許神位,尊上之尊,傻子才會信呢!
傻子!
這一刻柴阿四看著翻滾的萬神海,看著那個已經消失了的身影,感受到一種空空蕩蕩而巨大到無法形容的情緒。
“你殺了我吧!
!”
他對著體內的赤心神印,發出了他對古神最後的請求。以近乎咆孝的方式。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以這樣的語氣,同上尊對話。
你把我帶到不屬於我的命運裡,現在才告訴我,那不屬於我!
自古人妖不兩立,我也無法抗拒你。那麼你來殺了我。
人族天驕,殺妖族庸才,用我鮮血,點綴你榮勳。
是你開啟了我的夢,你也來結束我的夢!
這時候他感受到身體裡的赤心神印,只是微一閃爍,而後的確消失了。更多的力量,穿過了那片金色的雲海。
只有偉大古神平靜的聲音,最後一次響在心裡——
“你我緣分已盡,往後好自為之。”
不知道為什麼,本以為必死而未死的柴阿四,心中那翻湧沸騰的情緒,一下子落了下來。就像浮光碎落千萬重,就像雲海漸平波。他握著他的那柄鏽鐵劍,久久不動不言。
他知道從此以後他又是孤獨的。
就像那間破舊老宅裡,延續了很多年的寂寞。
……
封神臺乃妖族至寶,是太古皇城標誌性的建築之一。甚至可以說,是妖庭如今最重要的寶具,兼具象徵意義和現實意義。
它的出現,意味著姜望那一劍的確觸及了太古皇城的隱秘佈置。
而它在萬神海中顯跡,當然不僅僅是瞬間反照出這個人族的底細,也不會僅僅斬斷這人族天驕的某一種可能。
在神霄世界裡頒發榮耀任務的同時……位於摩雲城的封神臺分臺,這一刻也華光直起,洞破雲霄。
那恢弘如天道的聲音,響徹摩雲城——
“討伐人族,世固其責。太古皇城,徵召真妖入陣!”
此時的神霄世界固然天外無邪,可封神臺早有佈置在“天內”。且是彼封神臺對此封神臺,又以萬神海為動力源,遙相呼應,穿透世外。
天妖不可能送進去,卻有機會送入真妖!
鹿西鳴美眸流轉,立即出聲道:“神香花海相去不遠,我即刻傳麾下真妖來此!”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封神臺此時徵召真妖入局神霄世界,當然是為了萬無一失地殺死那個人族天驕。
但與此同時,真妖亦是神霄世界裡獨一檔的武力。在殺死人族天驕之後,順手掃蕩一番,收穫點什麼回家,也是應有之理。
此間真妖能有誰?無非被拿來問詢的照雲峰犬應陽,以及摩雲城主蛛弦。
而犬應陽表面與古難山交好,背後卻是受她掌控,為她效命。
所以為什麼虎太歲先前說要去拿犬應陽問話,她第一個表示要同去。因為她不能讓虎太歲不小心弄死了犬應陽,或者至少不能讓犬應陽暴露太多隱秘。
她之所以嚷著要調神香花海的真妖來此,其實是為了提醒在場天妖,那蛛弦是蛛懿的血裔,是隸屬於天息荒原的真妖。一旦入局神霄世界,必然會帶來不公。
反而是照雲峰的犬應陽,頗有些超然世外,是當下最合適的選擇。
鹿西鳴是第一個做出回應的,其他幾位天妖當然也想調集自家真妖入局,甚至有那手快的如蟬法緣,都已經跟古難山聯絡上了。
但那封神臺的恢弘聲音只道:“以太古皇城之名,就近徵召蛛弦!犬應陽!”
“看來這一次是就近徵調,並且時間空間都有限。”鹿西鳴皺起眉頭,貌為分析,實為解釋。主動幫太古皇城安撫在場的幾位天妖,讓他們認可這個公平的決定。
這時候古難山的蟬法緣忽道:“送本座進去!本座要親為妖族而戰!”
鹿西鳴並不吭聲。這和尚莫不是丟了知聞鍾,腦子也跟著丟了?此等情況之下,天妖怎生進得?
封神臺那是在神霄世界裡早有佈置,對其時空秩序有深刻了解,且通道針對的也只是封神臺自身,其實是穿透了神霄世界的規則的。相當於囚門上開的小窗,送口飯食進去也就罷了,怎送得進一個全副武裝的獄卒?
強行向神霄世界突破,必然會引起神霄世界的激烈反抗。且不說能不能把神霄王留下的世界怎麼樣,就算真個戰勝其規則,也什麼都不必再指望了。
果不其然,封神臺中那恢弘的聲音當即拒絕:“通道偏狹,送不得天妖。”
但只聽得蟬法緣洪聲道:“我願自削道途,墜為真妖,只求進入神霄世界,保住我妖族天驕性命,殺一人族天驕!”
誰都知道他是為了知聞鍾,但也的確,誰都沒想到他有這樣的決心!
此時主持封神臺的那位強者,一時也有些震撼,緩了一下才透過封神臺回道:“即便道途自削,天妖之軀,仍不能為繼,還請菩薩見諒。”
頓了頓,那聲音又補充道:“知聞鍾乃妖族佛門至寶,當歸佛門所有。”
這就是給蟬法緣吃一顆定心丸,表示太古皇城絕不貪圖知聞鍾,也不會允許犬應陽或蛛弦將知聞鍾吞沒了。
蟬法緣雖然更希望太古皇城方面明確知聞鐘的歸屬在古難山,而不是籠統的妖界佛門,但也明白,這種程度的承諾已是極限。
在一旁死死盯著的麂性空,可沒那麼好相與。
封神臺發出徵召,現場幾位天妖認可。
此事便成定局。
被徵召的蛛弦和犬應陽,已然出現在封神臺上。只來得及彼此對視一眼,燦光便環轉,身形一閃而逝。
整個封神臺一下子光輝斂去,彷佛變成了一座最普通的石臺,半點靈力也不見。恐要蘊養很久,才能夠恢復使用。
但這即是“萬無一失”所必須承受的代價。
此時此刻,真妖已入陣!
……
……
晦暗的血肉萬神窟中。
熊三思絕望跪倒,靜默成了一尊凋塑。
那杆取自羽信的亮銀槍,被神元染成了鎏金槍,只在空中無力地墜落。掉進迅速枯竭的神力金海,還有最後一響孤獨的入水聲。
此槍墜落到了盡頭,神力金海也不復存在。
靈熙華轉身離開的大笑聲,血肉萬神窟外因什麼而起的廝殺聲,全都很遙遠。不知為何,這一響入水聲,卻敲在了腦海裡。
腦海裡水波如鏡,映照出一張張模湖的面孔。
我忘了誰呢?
他想。
師父,大師兄,已然不幸的四師弟,有機會問鼎同境無敵的小師弟。
還有……
還有那個自稱臨淄第一刀客的昭南。
是了,感情最好的三師弟。
師父軍務繁忙,經常一年回不來一次臨淄。
大師兄長期扮演師父的角色,有時候也要強作幾分威嚴,才能管束他們。天天操心這個的修行,操心那個的學業,自己還要參與九卒軍略、還要治軍……
自己做二師兄可就太輕鬆了,只需要帶師弟們玩耍。
昭南是最愛跟著自己的。
問槍南北,試拳東西。耀武揚威,不亦樂乎。
有禍一起闖,有責……大師兄扛。
他想他是不可能忘記三師弟的,因為他在妖界用的刀術,很多都是計昭南當年的靈感。
只是慢慢的,那些印象深刻的人和事,都越來越不敢提起。
因為回家的可能越來越渺茫,努力得越多,看得越多,越能知曉絕望二字為何。
苦心籌謀,參與這次神霄局,是他賭上所有的最後一搏了,卻搏出了虎太歲通往絕巔之上的路。
在千劫窟裡的那些掙扎,這十三年來的所有努力……都沒有白費。是的,都貢獻給了虎太歲。
越努力,越不幸。越掙扎,越痛苦。
為什麼那時在戰場上沒有立刻就死了!
為什麼在那麼多痛不欲生的時候還努力活著!
這些滾燙的、如烙鐵強印在傷口上的情緒,也很快就澹去。
真的太累了……
“此去觀河臺,師兄能魁否?”
“說好了師兄!這一屆你奪魁,下一屆我奪魁!”
“居然輸了,不應該啊?好你個饒老二,你不是想要拖到下一屆跟我搶吧!?哦不對,下一屆你年齡就超了,啊哈哈哈哈,躺著!躺好咯!你還是看我的吧!”
“又去萬妖之門啊?你這還沒好利索呢!好好好,責任,責任,你現在跟大師兄越來越像了,沒趣得很!去吧去吧……保重!”
腦海裡好像有這樣的聲音響起。但又漸遠了。
那些意氣風發,那些躊躇滿志。
俱往矣……
熊三思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散去。
身體也正在下墜。
像所有的那些往事一樣,終要再不回頭地離開。
但是……
是什麼聲音?
是誰在說話?
是在呼喊什麼?
“此人是——”
此人是?
人?
黃河……魁首?
齊國的……黃河魁首?
齊國在黃河之會上爭得的魁首?
齊國,黃河之會,首魁!?
計昭南?!
正在下墜中的熊三思,驀地睜開了眼睛!
不是計昭南……
姜望?
不認識……
但不緊要。
我未爭得的榮耀,由你爭得了嗎?
我大齊從現在到未來,全都立足霸國之列的心願,由你完成了嗎?
你為何來此?
也如我一般嗎?
此時此刻,鹿七郎的身形剛好穿出血肉萬神窟,他剛好墜落到了乾涸的神力金海之底——那是已經皸裂的巨猿神相的血肉深坑,那杆鎏金之槍,正好倒豎在旁邊。
他雄健的身軀砸落血肉深坑之底,有巨大的、頹然的聲響,在這血肉萬神窟裡格外寂寞。
可是他伸手向旁邊,抓住這杆灌注以神元的槍。
他的眼神亮堂起來。
他的長髮漫天張舞!
未見大齊黃河首魁……
平生憾也!
……
……
從封神臺頒發榮耀任務,再到鹿七郎殺出血肉萬神窟,與姜望錯鋒而過,目睹其反墜雲海,隻影下山……
也不過是電光火石一瞬間。
鹿七郎當然不肯放人走。
且不說榮耀任務不容迴避的性質,也不論它的豐厚獎勵。
僅僅作為妖族天驕的責任和驕傲,就註定他不會有別的選擇。
他縱身成虹,以比靈熙華快得多的速度,穿透雲海,追姜望而去。靈感張目,伺機而行。劍光幾乎在雲海下匯聚成了另一片海,半山今日註定要下一場暴雨!
但還有一個身影,比他更快——
那一直堵在下山路口,也被虛晃了好幾次的蛛蘭若!
她更有不能輕縱的理由,因為山下有她的不老泉!
但見其身如影碎。
嘩啦啦,那半山腰的不老泉,流水譁響,水身凝成妖身。
清水出芙蓉,她自不老泉中出!
已經被斬斷的那根斷絃,不知何時又出現在手中,不知何時已復原。
玉手一拉弦,血珠在弦上走。
那如雄鷹展翅,翱翔在大風大雪裡的身影,以決然的氣勢斬破雲海,堪堪分開幾尊神像,墜下半山。
錚!
天地之間響琴音。
刀光劍光槍芒飛失……盡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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