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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趕來的衙役四散開來,將四周管控,又分出一兩名衙役逐一檢視躺在地上的賊人。

扶風縣縣衙三班總部頭—馬馳,身體右側腰部掛著一柄長刀,是個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手握鋼刀刀柄,腳步穩健地來到三人跟前,目光在三人身上不斷地審視了一會兒,隨後語氣冰冷地開口:“你們是什麼人?”

六子被馬馳敵視的目光盯得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等回過神,為自己的怯懦羞紅了臉,又梗著脖子站了回去,倔強地抬起頭盯著馬馳的眼睛。

鍾爍睜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身穿公服的馬馳。

蘭芝俯身行了禮後,帶著笑臉說道:“我們都是鍾家人。”又將鍾爍往前抱了抱,繼續說道:“這是我們鍾家的二少爺。這位是少爺的小廝,名叫六子的。”

馬馳點點頭,若有所思,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陡然看向六子,語氣變得有些緩和:“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六年前,被周家劫持的那個小子。”

六子點點頭,沒想到馬馳竟然還記著這件事。

站在遠處的那兩名小廝一路小跑過來,帶著滿臉的笑容對馬馳介紹蘭芝三人的確是鍾家的人,並且說今天準備送鍾爍去學堂,可沒想到半路遇上歹人。

聽了兩人的解釋,馬馳指著屍體說道:“這些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蘭芝把之前商量好的說辭說出:“是一名恰好路過的好漢,出手將這些賊人全都解決掉……”

顯然,馬馳對於蘭芝的解釋不太相信,皺著眉頭繼續問著:“你說的那名好漢,他現在在哪?”

不等蘭芝回答,站在旁邊的六子接過話茬繼續說道:“那好漢還沒等我們道謝便走了,真是奇怪得很!”

馬馳心中更加疑惑:“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蘭芝雙眸中透出無比真摯的眼神,一臉無辜地點點頭。

馬馳不太相信地看向六子,語氣竟變得有些冰冷,並且語速非常快地問道:“那人穿著什麼樣的衣服?身體有多高?是胖還是瘦?往哪邊走了?”

六子沒有一絲遲疑,語氣十分堅定地說道:“那人穿著淡灰色短打,身體差不多和您一般高,比您稍微胖一點,往東邊走了!”

馬馳又問了一些問題,六子也都能回答的差不多,最後馬馳也只能說:“今天暫時沒什麼問題了,若是還有什麼想問的,我會登門拜訪的。”

三人點頭。

和三人說了句告辭,馬馳就要轉身離開。

可剛轉過一半身子,馬馳握著刀柄的右手突然緊握,鏘的一聲將長刀拔出,砍向蘭芝。

旁邊的幾人被馬馳的動作驚到了,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開甚至能放下一顆雞蛋,整個身體呆在原地,動彈不得。

就連在四周警戒的衙役也都看向馬馳這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眼看長刀就要砍到蘭芝的脖子,可蘭芝僅僅是眼睛微眯,身體卻是半步都不退。

刀身未至,但長刀引動的氣流卻是將蘭芝的髮絲吹動,一旁的那兩名小廝嚇得閉上雙眼,不敢再看下去。

下一秒,冷冽的長刀穩穩地停在距離蘭芝脖子一絲一毫的位置上,宛若有東西阻隔,再難挺進分毫。

現場安靜極了,似乎就連落葉的聲音都能聽到。

“啊……”

回過神,蘭芝眨了眨眼,看向眼前鋒利的長刀,嚇得大叫起來,抱著鍾爍向後倒去。

馬馳急忙收刀,竄過去扶著蘭芝。

蘭芝轉頭看向馬馳,臉色嚇得發白,嘴角顫抖著說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馬馳並沒有解釋,扶著蘭芝放在地上,而後將長刀插回刀鞘,冷著臉站起來,拱了拱手說道:“非常抱歉,不過一切都是為了公事,還請姑娘見諒!”

顯然,馬馳並不相信六子說的話,對身邊的蘭芝做了一番測試。

若是六子說謊,憑空捏造了一位好漢,那麼除了鍾爍,他們兩人中間必有一人會武功。

剛才六子流利的回答和蘭芝有些遲鈍的表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馬馳覺得六子的嫌疑最大,因此馬馳將蘭芝作為突破口,進行測試。

既然蘭芝能夠在這場橫禍中活下來,那麼蘭芝肯定和六子是一夥的。

若是六子真的會武功,在蘭芝面臨生死危機的時候,六子肯定會出手相助。

而六子若不會武功,那蘭芝必定會武功,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在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馬馳相信,蘭芝一定會漏出麻椒。

就在那電光火石只見,馬馳決定來一番生死測試,事情正如馬馳設想地發展著,可測試的結果讓馬馳有些失望。

“難道他們運氣這麼好?真有一名過路的高手相助?”

馬馳百思不得其解,一臉疑惑地看向四周,他實在是想不通時間竟真的有這般人。

本來因為是一樁大案子才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沒想到,突然間竟變成收拾爛攤子的,馬馳頓時耷拉著臉。

話說回來,若是馬馳揮刀砍向的是鍾爍,蘭芝說不定會露出馬腳,可那樣的結果是蘭芝出手奪刀,順勢將馬馳幹掉。

因為鍾爍剛剛受到襲擊,蘭芝不能確保面前的馬馳是不是刺客。因為鍾爍只要有一丁點危險的可能,那蘭芝就要的把這種可能扼殺在搖籃中,決不能讓漣漪氾濫成波瀾。

就在眾人明白過來馬馳奇怪的行為時,馬車那邊突然傳來了響聲。

“出來!出來!”

一名衙役聽到馬車內有動靜,雙手緊緊的握著刀柄朝馬車喊道。

周圍的衙役見狀,紛紛抽出刀,將馬車包圍。

“別殺我,別殺我……”

車伕柳叔一邊喊,一邊從馬車裡面爬出。

蘭芝見是車伕柳叔,急忙起身來到近旁解釋:“這是我們的車伕柳叔。”

柳叔急忙點頭,強行擠出一副笑臉說著:“我是鍾家的車伕,車伕。”

見馬馳揮揮手,衙役這才散開,而後把周邊的商戶叫出來詢問。

商戶們都表示自己只見有人拿著刀,便嚇得都把店門關上,躲起來了,沒有看到打鬥過程。

一番問詢,卻是什麼都沒查到,但畢竟死了人,看在鍾業的面子上,馬馳也沒有為難蘭芝三人,只是讓他們簡單到縣衙作記錄。

而這些賊人的屍體,也只能讓人把暫時拉回縣衙。

蘭芝幾人剛到縣衙做完筆錄沒多久,鍾業和鍾九便在師爺的帶領下,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見到鍾業,蘭芝等人急忙起身,齊聲喊道:“老爺。”

鍾業見三人完好無損,心中的石頭算是落了地,擺了擺手說道:“人沒事就好。”

鍾爍一看見鍾業,便掙脫蘭芝的懷抱跑了過去,笑著說道:“爹爹,今天的大戲真熱鬧,當賞。”

鍾業一把抱起鍾爍,疑惑地看向鍾爍,又看向蘭芝。在蘭芝點頭示意後,鍾業隨即明白過來,對蘭芝說道:“辛苦了!”

蘭芝行了禮後說:“分內之事,老爺莫要這樣說。”

鍾業笑了笑,又轉向縣衙的師爺—黃文海:“黃師爺,人現在可以領走了吧?”

黃文海頂著八字鬍,滿臉笑容:“鍾老爺親自過來,當然可以!”

“多謝黃師爺!”

鍾業抱著鍾爍離開,蘭芝和六子等人也急忙跟上。

不過鍾九卻沒有跟著離開,從懷中取出一沉甸甸的袋子:“這是我家老爺的心意。”

黃師爺急忙伸出手擋著,搖了搖頭說道:“這不太好吧?”

“師爺太客氣了。縣令大人的那一份晚上會有人送到大人府上,這一份是單獨留給師爺的,還望師爺不要推辭。”

說完,鍾九輕輕地將黃師爺手掌翻過來,把袋子穩穩地交到黃師爺手中。

黃師爺哈哈一笑,將袋子放進懷中:“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要是再不收,便是我不近人情了!”

鍾九也笑了,拱了拱手:“那鍾九先告辭,黃師爺不用送了。”

“慢走!”

直到鍾九的背影消失不見,黃師爺又將袋子從懷中取出,開啟看看,然後滿意地又將袋子收起來。

鍾家

俯蘭閣

當小廝跑回來說鍾爍遇到歹人的時候,二夫人急的當場暈倒,俯蘭閣頓時亂做一團。

後來,鍾爍平安無事的訊息傳到家中,二夫人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地,便又催鍾業抓緊時間去縣衙要人。

現在,鍾業幾人剛一回到家中,二夫人急忙來到正堂。

“母親!”

鍾爍看見二夫人,便掙扎著從鍾業身上下來,一路跑向二夫人。

二夫人眼角含淚,伸出胳膊喊道:“慢點,慢點,別碰著了!”

“哈哈哈……”

鍾爍跑到二夫人懷中,軟嫩的笑臉貼在二夫人臉上,哈哈大笑。

“你可嚇死為娘了!”

二夫人帶著哭腔,緊緊地將鍾爍抱著。

鍾業笑呵呵地走到桌子旁,一把端起茶杯屯屯屯地喝起來。

“渴了吧?娘餵你喝茶。”

說著,二夫人轉過頭就要去端茶杯,卻突然看見茶杯不見了,一抬頭卻看見鍾業端著茶杯抿了抿嘴。

氣得二夫人朝著鍾業吼道:“鍾業!”

鍾業一臉懵的看向二夫人:“又怎麼了你?”

鍾爍指著茶杯,噘著嘴說道:“娘要餵我喝茶!”

鍾業頓時明白過來,立刻拿出主人的派頭,板著臉說道:“蘭芝,還不過來倒茶!”

蘭芝一臉問號地走過來:怎麼倒黴的總是我?

很快,鍾爍樂呵呵地在一旁喝著茶。

鍾業在縣衙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便沒有繼續詢問蘭芝,而是轉頭對二夫人說道:“爍兒第一天去學堂便遇上這事,看來是幕後之人早有謀劃。”

“那要怎麼辦?爍兒始終是要讀書的啊。”

二夫人一臉擔憂地看向鍾業。

鍾業靠在椅子上,滿不在乎地說道:“這有什麼?既然咱們爍兒不能出去,那就把先生請進來不就行了。”

二夫人恍然大悟:“對啊,這樣毓兒也能一塊兒聽講。”

聽到能和妹妹一起聽課,鍾爍樂得拍起手,引得眾人笑起來。

深夜

蘭芝來到道長房中,沒有廢話,直接問道:“那人開口了麼?”

道長端著茶壺給蘭芝倒了杯茶,非常自信地說道:“落在貧道手中,就沒有撬不開的嘴。”

見蘭芝有些不服氣的表情,道長急忙改口:“當然,你們除外。”

蘭芝的表情緩和了許多,坐在椅子上繼續問道:“那些人背後是誰?”

道長挑了挑眉,冷笑著說:“難道你沒猜出來?”

蘭芝的臉色變得嚴肅,語氣冰冷地說著:“我只是不相信他還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道長哈哈一笑:“那是他周海不知道你們究竟是誰,若是知道了你們的身份,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有這個心思。”

蘭芝點點頭,表示認同:“那什麼時候除掉他?”

道長坐直了身子,沉聲說道:“我的人已經去流放地查探,只要知道他的位置,他活不過三天。”

蘭芝則搖搖頭:“既然周海敢動手,恐怕他已經回到扶風縣,一定要嚴密監視周家。”

道長:“這是自然,已經吩咐下去了。”

似是在組織語言,頓了頓,蘭芝才繼續說道:“府內,知道少爺今日上學堂的沒有幾個。若是沒有大夫人的幫助,周海不可能提前佈置殺手。”

道長將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說過,只要她再犯一次,必死!”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蘭芝笑著說道:“我會全力配合你!”

咔嚓!

突然,一柄飛刀破開窗戶,蘭芝急忙閃身,躲在櫃子後。

道長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急忙開口解釋:“別激動,是自己人!”

蘭香一轉頭看見飛刀正紮在柱子上。

道長起身,從柱子上取下飛刀,而後剝開綁在刀柄上的紙條,看完後看向蘭芝:“周海現身了!”

蘭芝有些激動地開口,並且眼中殺意瀰漫:“他在哪?”

“周家大院。”

“接下里怎麼做?”

“什麼都不用做,計劃早已佈置下去。只要周海出現,死亡只是時間問題,咱們等訊息就好。”

“那我先走,有需要通知我,我會配合的。”

“先謝過了!”

周家大院

周青峰一見到周海,立刻怒聲呵斥:“混賬!接連兩次地破壞組織計劃,你跑回來幹什麼?”

周海冷著臉,不為所動,語氣十分堅定地說道:“當然是為了組織,為了龍牌,除掉鍾爍這個雜種。不除了他,鍾業手中的龍牌早晚落到他手中。多年的謀劃便會功虧一簣!”

聽到這話,周青峰更加生氣,憤怒地指著周海大吼:“放你孃的狗臭屁,你那是為了組織麼?你是為了你的私心,你是為了你兒子!”

周海似老賴一般,厚著臉皮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隨你怎麼說,鍾澤已經成親,只要鍾爍一死,再設計使鍾業重傷。我就不信鍾業垂死之際不把龍牌的下落告訴鍾澤。”

周青峰冷哼一聲,緩緩轉到周海身後,似是發狂地野獸一般,發出怒吼:“你想過沒有,一旦鍾業暴斃身死,鍾家就成了一塊人人都想要的大肥肉。到了那時,旬青雲這個吃民膏,喝民髓的貪官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麼?”

周海皺眉,他沒想到這一層。

周青峰轉了一圈,又回到周海對面:“一旦旬青雲知道了龍牌的事情,旬青雲立刻便會把此事稟告給鎮北王,到那時怎麼辦?”

周海臉色尷尬,一臉不知天高地厚地說道:“那就殺了旬青雲,做成意外不就行了?”

周青峰重重地將柺杖砸在地上,心中更加憤怒:“蠢貨,你敢殺縣令?你以為鎮北王的影衛是吃乾飯的?就算你做的再漂亮,再天衣無縫,影衛會看不出來?在西北道,敢糊弄鎮北王的,如今全都變成骨頭了,墳頭草比人還要高。難道你也想變成骨頭麼?”

周海心中不服氣,依然嘴硬著說道:“難道鍾業老死,鍾家就不是大肥肉了麼?旬青雲就不插手了?”

大吼著喊了一會兒,周青峰的怒氣也發洩了許多,扶著桌子坐下,冷靜地分析著:“只要鍾業自然死亡,縣衙自然也就沒有插手的理由。鍾業生死彌留之際,龍牌必然會交給鍾澤。到那時,龍牌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落到咱們手中。”

周海嘴硬,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周青峰打斷:“你想死,也別拖累老夫。趁現在還有機會,趕緊躲出去,能走多遠走多遠,再也不要回扶風縣。”

周海沉默,皺著眉頭,臉色為難地看向周青峰:“我還想再看看鐘澤,可以不?”

周青峰板著臉,毫不客氣地呵斥著:“想要害死他,你就去吧!”

周海搖了搖頭,無奈地起身向周青峰拱了拱手,而後轉身離開。

就在周海離開之後,突然一道聲音在周青峰身後響起:“壞了組織的規矩,您為何不殺了他?反而放他離去?”

周青峰冷哼一聲,嘴角帶著無情的笑意:“自然是放長線釣大魚。”

“什麼意思?”

顯然,黑暗中那人不能理解周青峰的用意。

周青峰悠閒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後,才緩緩解釋著:“周海暗殺鍾爍,已經引起當初在縣衙監牢中讓雪娘反水的神秘人注意。此人很可能是守護龍牌的守護者,但他們的勢力應該不大,否則當初就不會透過官府的力量懲治周海。因此,利用周海將此人釣出,斬草除根,免得壞了大事。”

“明白了,我這就帶人跟著周海。”

周青峰點頭,端起茶杯品嚐。

蠟燭將周青峰的影子照在牆上,宛若一隻嗜血的惡魔正要獵殺食物,恐怖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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