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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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嬋真帶著杏桃慢慢往回走,經過花園時,見府中的臘梅開得正紅,不由駐足欣賞紅梅。
若是放在初入府時,莫說是一片紅梅,便是滿山紅梅,柳嬋真也沒有心情看一眼。
瑟瑟北風吹過枝頭帶下片片花瓣暗香浮來,柳嬋真伸手接住隨風而落的花瓣,輕而軟的花瓣落在她的掌心,帶來陣陣酥麻的癢意。
她饒有興致地捏起花瓣在地上拼湊起圖案,杏桃見狀便興致盎然的為她收集花瓣。
“小姐今日興致真好。”
杏桃已經許久沒見到小姐心情愉悅的樣子了,自打老爺死了以後,小姐整日都鬱鬱寡歡,進了侯府後雖整日裡都在笑著,但她看得出來小姐其實並不是真的開心。
柳嬋真微微一笑,正欲說話,從樹後忽而傳來丫頭們閒談的聲音。
“府裡新來的柳姑娘生得真是花容月貌,楚楚動人,從前我瞧著芸玫姑娘已是國色天香,可柳姑娘一來生生將她比了下去,瞧著也不過那樣了。”
“呸,生得再好又有什麼用?!不過是死了父親寄人籬下的孤女!瞧她那一副狐狸精的樣兒,說不好她那父親也是被她剋死的!以後也就是給人做小的命。”
“做小?這不至於吧,無論如何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還不信?你且等著吧。”
杏桃氣得雙眼通紅,直起身子要衝出去和她們理論,柳嬋真卻死死拽著她的胳膊不撒手。
“噓。”柳嬋真食指放在嘴邊,說,“犯不著和她們爭辯。”
她們話說的難聽,可是又有哪裡說得不對呢?
她確實死了父親,以後也確實會被送出去做小。
她一隻手拽著杏桃,另一隻手逐漸收攏,尖利的指甲在掌心印出一道道白色的月牙印,剛剛收集而來的花瓣在她的掌心擠壓出汁,零落成泥。
她們還在罵,罵她諂媚奉承,罵她整日在世子面前搔首弄姿不知天高地厚。
“小姐。”杏桃眼睛紅紅的,豆大的淚水從眼中滾落。
柳嬋真拉著她悄悄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不過是罵幾句而已,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上一世在王府的點點滴滴。
燒紅的銀針,帶刺的長鞭,冬天的冷水,佈滿尖刺的木板。
比起上一世的痛苦,幾句小丫頭的辱罵真的不算什麼。
那個人……
想起那個人,她的身子就止不住的顫慄,那個人不止手段殘忍,就連嘴也比她們毒多了。
“小姐。”兩人走遠後,杏桃掙開柳嬋真的手,“小姐,您剛剛為什麼攔著我?”
“她們!她們……”杏桃嘶啞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哭腔,“她們怎麼能那麼說你。”
柳嬋真握著杏桃的手腕,另一隻手則用絹帕為她輕柔的擦拭眼淚,“傻杏桃,哭什麼?”
“你家小姐不是好好的嗎?”
“嘴長在別人身上,隨她們說吧。”
“小姐……”杏桃不明白自家小姐怎麼忽然變成這樣,若是從前小姐定是第一個衝出去扇她們大耳刮的人。
“好了,別哭了。”柳嬋真垂下眼睫,輕聲說,“她們也沒有說錯,我確實是寄人籬下的孤女。”
杏桃哭得更兇了。
若非老爺忽然出事,小姐怎麼會被人欺負成這樣?
從前小姐也是有父母疼愛,千嬌萬寵長大的寶貝千金啊。
柳嬋真從璟園那兒借來的書籍只大概掃了幾眼就擱置在一邊,她本就不是一位多麼喜歡看書的人,從前心中沒事時,尚能看得下去,如今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她一心只想著如何改變送去王府的命運。
這日,她照舊去闌秋院給老太太請安,兩人用過膳後,老太太主動提出殺幾局。
柳嬋真自是求之不得。
老太太畢竟年事已高,下了幾盤後,就覺吃力,但又上了癮,總想再來幾把。
新的一盤棋剛開,崔衡就來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對他招招手,“衡兒,快來。”
“奶奶。”崔衡欠身行禮,動作優雅大方,抬頭時眉宇舒展露出溫潤的笑意。
柳嬋真側眸瞧著,窗外的光恰好落在他身上,反射出他眼底細碎流動的光,像是夜空濃郁璀璨的星。
她心頭一動,心中忽而生出一個荒謬的感覺。
似乎崔衡對她的笑和對老太太的笑不同,或者說,他的笑只對老太太不一樣。
這種感覺很微妙,他面對旁人時溫潤有禮卻總是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像是含笑的仙佛,他平易近人,眼底滿是慈悲和溫柔,可你知道他離你很遙遠,是你永遠觸碰不到的存在。
但他對老太太笑時,這層看不見的屏障卻消失了,像是不肯露出心房的人對著最親近的人露出他柔軟的肚皮。
柳嬋真甩了甩腦袋,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崔衡是多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是她感覺的那樣。
“衡兒,快。”老太太說,“你來替我下兩把,我看著。”
老太太乏力了,但又想下,便想著讓崔衡暫時替她。
“好。”崔衡很快應下,抬眸看向對面嬌美的少女,“那我就向表妹討教幾招了。”
柳嬋真面上平靜得很,心裡卻早已樂開花了。
啊啊啊,簡直形勢大好,她和崔衡下上棋了。
若是她這盤棋表現好,以後是不是能常約他下棋?
或者說,她輸給他以後,以精進棋藝為藉口去找他?
柳嬋真的小腦袋轉的飛快,但絲毫不耽誤她說話,“表哥客氣了,應當是我向表哥討教。”
“表哥可千萬手下留情啊。”
老太太:“你們兄妹就別客氣了,快下吧。”
崔衡莞爾一笑,手執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上。
他的手本就極白,在黑子的襯托下顯得比雪還要白三分了。
柳嬋真不慌不忙的落了顆白子。
她雖然不算聰明,但唯獨於棋道算得上是大師級別了。
崔衡從前看過柳嬋真和老太太下棋,從她們的棋局來看算不上多麼厲害,所以他也並未放在心上。
可他下著下著,察覺出不對勁來。
他又落一子,黝黑的眼眸微微閃動,表妹的棋風像極了一個人……
可是,怎麼可能呢?
他抬眸瞧了眼對面皺眉苦思的小姑娘,是巧合吧,明明是兩個毫無關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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