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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福曾無數次設想過,自己在面對化鬼後的方慎言時該是什麼樣的反應。
可思來想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幅場景。他此刻身上甚至可以算說是集第七分店全店的罪物之力,他也自認是一個勇敢果決之人。
但就是現在,化鬼後的方慎言就在他的頭頂,他竟然會浮現起不想反抗的恐懼感。
真正強大到一定程度的鬼物,甚至不需要動用力量。僅僅是出現在人類的面前,就會讓使得對方失去全部抵抗的能力,從心理就已經將其摧毀。
“洪福!動手啊!!”直到靳希的再一次呼喊,這才徹底將洪福從恐懼中驚醒出來。
他立馬從揹包中捏起從賭鬼手中贏來的全部冥幣,拋擲空中。洋洋灑灑數百張冥幣,如落雨般灑在洪福的身前身後,以及那些貫穿全身的詭異絲線之上。
冥幣,能夠起到微弱的對抗性,由於是一次性罪物,因為也不需代價。
洪福一定是被嚇住了,他根本沒有保留,將全部的冥幣罪物一瞬間全都灑了出去。
在動手的同時,他抓起地上仍然吊著一口氣的丁望舒,抬腿就要跑。然而方慎言化鬼後的可怕,依舊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哪怕是所有冥幣在同一時間丟擲,竟然根本起不到解脫控制的作用。那數十根貫穿身體的絲線,僅僅只是斷了七八根而已。
高高在上,漂浮在空中的方慎言,就這麼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的
“表演”。洪福頭皮至發麻,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身軀的顫抖不由自主地產生。
他在極端恐慌之中,被逼無奈只能再一次祭出了另一罪物。但隨身上下,真正可以起到作用的也只剩下劇本。
於是洪福將劇本罪物第一時間丟向了靳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
手裡拎著的丁望舒被迫鬆手,砸落在地,她口中不斷湧出鮮血,顯然是出氣多進氣少。
方慎言掌心五指,在洪福的上空真正運作起來,那提線木偶似的殺人手法與當初的提線鬼一般無二。
只是在如今,或許方慎言已經超越了當初提線鬼的強度。洪福的兩條腿被掰到誇張的程度,肌肉的撕裂令其苦不堪言,然而這並非是要命的。
最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僅存在的左手,在這一刻竟然朝著自己的脖子伸來。
在兩者觸碰之時,他的頸椎出現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聲。左手的大拇指按住下顎,四指牢牢抓緊脖子,瘋狂地向反方向用力。
洪福如同一個脆弱的人偶,即將被硬生生將頸椎拉斷。與此同時的另一邊,靳希用手指蘸著臉上的鮮血,捧著劇本,寫下了兩個字:“鬼到”只是這麼寫,是因為劇本罪物字越少,代價越小,見效越快。
如今的形式,除了第二隻鬼來救場,再無法可解。然而就在血字剛剛寫下,靳希臉上混合著汗液的血珠卻滴在了劇本之上。
竟然正好將
“到”字遮擋,白紙之上只有寫出了一個
“鬼”字。靳希心神一顫,她猛地抬起頭來看向洪福,如此低階的錯誤在最關鍵時刻犯下。
只有一個
“鬼”字,毫無具體意義,別說救下洪福,只怕還會招惹來其他不妙的東西。
剛剛想到這,罪物生效的代價就已經上湧,靳希猛地口吐鮮血,整個人癱倒在地。
而洪福那邊已經快堅持到最後,他的脖子被左手掰到了極限程度。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腳底的位置,那裡有一粒暗紅色的荷花種子,但就這是如此近的距離,他卻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方慎言出場的一瞬間,就解決了丁望舒。而現在洪福的死期也到了,他一死只剩下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靳希。
不出三秒鐘,那就是全員團滅的下場。然而就在此時,冥冥之中似乎真有運氣這回事。
洪福在瀕臨死路之際,忽然感受到多股混亂且凌厲的靈異力量,在四面八方瘋狂朝著他這裡襲來。
原本緊抓著脖子的手掌突然鬆開,不僅如此纏繞著他的數十個絲線,一個接著一個地被切斷。
洪福在失去絲線束縛之下,立馬恢復自由,他來不及多想,撿起地上的揹包就朝靳希那邊跑去。
“洪……”
“別說了,快逃!”洪福將自己的包斜跨肩頭,將靳希背在身上,看也不看朝著民國街的更深處狂奔不止。
靳希,卻有時間轉過頭看向了後方。而這一眼望去,她的瞳孔猛地收縮,整個人顫抖起來。
在原本的位置,方慎言那一團黑霧最為注目,在其周邊爆發了無數根黑、灰、白的三色長絲。
在各色絲線亂甩之下,後方的街道儼然陷入四分五裂之中。而在方慎言的四周,竟然出現了無數道看不清的鬼物。
它們某些有形、某些無形,但就以方慎言為中心點,未知數量的鬼物全部朝著它的位置匯聚。
甚至還有一些未知身份的鬼物,正在穿透民國街的青霧而來。直到這時,靳希才重新翻開了劇本,她震驚地發現剛剛寫下的那兩個字,也並沒有被全部汙染。
或許是血液滲透的關係,或許是湊巧,她寫下的
“鬼到”,竟然機緣巧合下成了
“鬼至”。這個意思並沒有被改變,可是卻出現了歧義。原本靳希只是特製潼關或是民國街這隻鬼,但劇本卻將範圍進行了無限的擴大。
具體擴大到什麼範圍她不清楚,但只是看著那個規模,已經形成鬼潮。
只怕整個山明市的孤魂野鬼,全都因這個罪物,來到了民國街之中。靳希的眼中滿是希望之色,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
如果此地形成鬼潮,只怕後面任務就會更好的完成了。方慎言已經被拖住了,他只能化鬼兩分鐘,而現在已經過去一大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的眼前像是什麼東西突然一閃而過。緊接著耳中突兀地傳來一陣陣戲腔的聲音,還伴隨若有若無的女子哭泣之聲。
那女子哭的令人心碎不已,甚至蓋過了戲腔中的唱詞。明明靳希此刻最心念的是任務的成敗。
可不知為何她的心頭、眼前卻浮現了一個甩著水袖青衣的女伶,全身心被牽動到了戲文之中。
她開始什麼都忘卻,只專注於眼前的景象。那女伶臉上的妝容都被清淚衝散,欠著身子低低垂淚,手中寶劍在月光中發出滲人寒光。
雪白的脖頸就暴露在刀鋒之上,在唱到了最悲之時,靳希的心跳都出現驟停,完全被對方所影響。
而就在寶劍從女伶的脖子上劃過時,靳希的脖子上竟也出現了細微的傷口。
一汩血液從她的喉嚨處噴湧而出,並且傷口還在不斷誇大。可這一切靳希竟然毫不知情,只是雙目處流下一行眼淚,完全沉浸其中。
靳希如此、揹著她狂奔的洪福,亦是如此。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忘記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自己的生死。
也是在同一時間,隨著女伶割斷自己的脖子,他們也步入了死亡沉浸。
不過就在二人的傷勢即將致命之際,他們突然發現眼前的女伶景象驟然消散,耳邊那如怨如訴的哭聲也同時消止。
一張冷峻不凡的面孔,陡然出現在二人面前。在濃濃的青色霧氣中,腳踩著一片血流成河,死屍遍地的古老戲臺前方。
那冷峻男子的髮絲在風中吹舞,原是及腰的長髮如今見面卻已長至地面。
最璀璨的是他那古波不驚的雙眼,一對瞳孔竟成純灰色,正平靜地望著錯愕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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