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糯米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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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和男人對視一眼。
在看到男人眼神中如水一般的平靜之後,她對陳宴點了點頭。
“是的,沒人跟過來。”
她語氣篤定。
“歐嘎米能感覺到殺氣,他說沒有,就是沒有。”
陳宴從她的話中得到了一丁點可憐的慰藉,
但他並不相信這世上有“殺氣”之類的東西。
他意識到一件事——
如今,他的處境,是無路可退。
不能攆他們走,因為風險太大。
這個名叫歐嘎米的男人,一言不合就要發飆拔刀,
陳宴如果拒絕了他們的入住,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他是真正的殺人犯啊!
是和之前殺掉傑洛特·西夫那個神秘兇手一樣的殺人犯!
恐懼到達了頂峰,陳宴反倒冷靜下來。
一時之間,腦袋裡無數念頭閃過——
這兩人走三叔那邊的路子,一定是偷渡進來的。
既然是偷渡進來,簽證肯定是沒有的。
從他們的衣著來看,偷渡進來的時候一定受了很大的罪。
和警員幹了一架,多多少少要付出點體力的代價——他們現在很需要休息——至少那個女孩,一定需要休息。
在三叔那裡走過一遭,錢包估計也被榨乾了。
殺了警員,一定會被通緝,所以大白天肯定是不能在街道上露頭了。
走投無路了屬於是。
陳宴因緊張而嚥了口唾沫。
走投無路的意思,好像和窮兇極惡差不多。
這樣的人,怎麼都不能招惹。
他深呼吸一口氣,一念之間,已經做了決定。
“你們就先在這裡住下。”
錢的事暫且不提,
第一,陳宴不敢提。
第二,他們兩個一看就是那種沒什麼錢的窮鬼,又被三叔壓榨了一圈,現在鐵定沒什麼油水了。
第三,陳宴當初接盤這間公寓樓的時候就想過:
做生意,掙錢,要是總把“錢”這個字掛在嘴邊上,太他媽寒磣。
想到這裡,耳邊忽然傳來“咕~~~”的一聲。
女孩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那是她肚子的叫聲。
陳宴撓了撓頭,拿了本來準備當自己今天早餐的黑麵包給他們。
歐嘎米把黑麵包遞給了女孩,女孩掰下一小塊,把剩下的一大塊塞回他手裡。
歐嘎米拿著黑麵包,和女孩大眼瞪小眼。
陳宴捂著額頭:“今天沒吃的了,我明天再去買。”
陳宴從他們的表現中感覺到另一件事:
從他們的反應來看,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是父女……
也許是兄妹?
女孩眼睛閃著光,在沙發上跪著朝他拜了拜:“那就多謝先生了!”
她扭過頭去,對歐嘎米說:“家主さんはいい人よ、食べるのを心配しなくていいよ!”
(房東先生是個好人呢,不用擔心吃的了!)
歐嘎米點了點頭,投向陳宴一個感激的眼神,才細嚼慢嚥的就著開水吃黑麵包。
陳宴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明顯感覺到女孩話中的喜悅,和歐嘎米眼神中的善意。
咦……
來自殺人犯的善意嗎。
陳宴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
哆嗦之後,心中雖然依然犯怵,但緊張感的確淡了些。
陳宴瞥了一眼歐嘎米背上的兩把刀,
腦袋裡冒出一個奇特的想法:
有了這麼個更兇悍的傢伙在公寓裡,至少,不用擔心那個紙條殺人狂,再折返回來殺人了。
陳宴摸著下巴。
這叫以毒攻毒?
說到紙條殺人狂……
“對了。”
陳宴再次緊張起來。
“剛剛這房子裡發生過一起兇殺案,死者是一個小偷,屍體已經被移交社群警務處……
兇手逃掉了,我擔心兇手會再回來。”
幾個念頭在他腦中凝聚著:
如果他回來了,請不要殺掉他,也儘量不要被他殺掉。
因為如果死的人太多,我這間公寓成了凶宅,以後就租不出去了……
幾個念頭組成的一句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
“你們要小心。”
女孩聽完,對歐嘎米翻譯出來。
歐嘎米停下進食,仔細聽完,朝著陳宴,雙手合十,語氣平淡:
“あなたの家の安全は、私に任せてください。”
(貴宅的安全,就交給我吧。)
女孩也做出這個動作:“請放心,有歐嘎米在,兇手不會再回來了。”
陳宴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嗯……似乎也不是毫不講理的殺人犯。
講道理的殺人犯嗎……
陳宴腦袋裡忽然泛起一個念頭:
歐嘎米是因為被警員拿槍指著,逼不得已,所以才殺人?
有這個可能。
警員拿槍指著他們,這個做法沒毛病,誰大晚上揹著兩把刀,帶著一個小女孩,在暗巷裡晃悠?
換個角度看,歐嘎米為了自身安全殺掉舉槍的警員,似乎也沒太大毛病。
任誰被槍指著,或多或少都會出現應激發應。
更何況是一個明顯受過訓練的櫻國武士……或是忍者?
殺人動機有了。
陳宴內心無數念頭閃過。
這種殺人動機看起來很正常……至少不是紙條兇殺案的兇手那種,喜歡把人嚇死的變態殺人犯。
但即便如此,依然不能對他放鬆警惕。
畢竟他殺了人啊。
……
昏黃的煤油燈下,陳宴看著細嚼慢嚥黑麵包的兩人,
腦袋裡想起了一些事,心中五味陳雜。
自從他讓兩人進門時,就已經達成了“包庇黑戶”的條件,
黑戶,官方學名“非法移民”。
他收留了黑戶,就觸犯了帝國《新移民法》中的《包庇非法移民罪》。
《新移民法》對黑戶相當嚴苛,對包庇黑戶的人更是不留情面。
一旦被證實了包庇黑戶,包庇者就將面臨:
最低十年監禁,附加驅逐出境;最高電刑立即執行的刑罰。
而殺人罪,則同樣面臨最低十年監禁;最高絞刑立即執行的刑罰。
也就是說,
從帝國的法律意義上看,
陳宴和歐嘎米,是同樣犯罪程度的罪犯。
想到這裡,陳宴有些欲哭無淚。
他當初買下這棟公寓時,就跟三叔交代過,一定不要介紹黑戶過來。
他真沒想過收留他們這樣的房客!
一切都是三叔那老鬼陰老子!
陳宴感覺頭大如鬥,但又不得不解決眼下的問題。
這兩人,趕是趕不走了。
就暫且住下,往後再想辦法吧……
大不了,花點錢,找老移民裡開店做生意的人幫幫忙,跟他們籤個勞務合同。
拿著這勞務合同,看能不能找找移民局的搞關係,再花點錢,幫他們搞個僱主簽證。
雖然整個過程麻煩又費事,但好過事發之後被抓去坐電椅……
“你們的身份比較敏感,就別住一樓了,住在三樓吧……三樓303室,正好有兩個隔間,兩張床。”
303室在三樓走廊的盡頭。
出門左拐是盥洗室,出門右拐是沒有封玻璃的陽臺,陽臺緊鄰著被爬山虎佔領的那面牆。
房間破不破,窗戶漏不漏風,陳宴倒沒考慮,
也不是因為他們沒錢,所以才讓他們住進三樓的危房。
這房間的最大優點,是萬一出了問題,方便跳樓跑路。
沃克街基本上都是三層的小樓,樓頂之間的縫隙不寬,屋簷面積極大,且連綿一片,極其適合樓頂跑酷。
對歐嘎米這樣的武士……
無論他是武士還是忍者,樓頂跑酷的問題似乎都不大。
陳宴甚至對此很是期待,
如果歐嘎米帶著糯米果走了,今晚的一切完全可以當做沒發生過……除了那塊黑麵包。
這樣的損失,完全可以接受。
兩人對陳宴的安排沒有異議,甚至沒問什麼關於沃克街的資訊,
這讓陳宴感覺很難受。
你們兩個初到異鄉,人生地不熟,就沒啥想知道的?
這很不正常。
他實在沒忍住,對他們說:
“我這公寓昨晚發生了兇殺案,這兩天肯定會被街道警務處的人盯上,你們暫時不要出門。”
兩人搗蒜般點頭。
陳宴看了一眼歐嘎米,心裡翻著白眼。
女孩點頭就算了,你連我說的什麼都聽不懂,你點個錘子頭啊。
他輕呼吸一口氣。
“……一日三餐所需的食材,我會想辦法帶回來,
這間公寓雖然老舊,但每個房間裡都有獨立的廚房,
你們可以在自己房間裡做一些吃的。”
兩人依然一個勁點頭。
“至於獨立盥洗室……”
陳宴記得,自己當初接手這棟公寓的之後,聽中介說過:
公寓設計之初,每個房間是配了獨立盥洗室的。
但由於當初的房東沒錢整理,所以就把每個房間裡的獨立盥洗室,做成了衣帽間。
“如果你們需要獨立盥洗室,我可以儘快安排,對房間進行改造。”
陳宴看著不斷點頭的兩人,終究還是沒把後半句寒磣話說出口來:
如果你們儘快交上房租的話。
兩人終於把黑麵包吃完了,跪坐在沙發上。
那無所適從的姿態,像極了陳宴以前某個從鄉下第一次來城裡,不知道坐便器怎麼用的老叔。
陳宴甚至因此感受到了一些該死的親切感。
“我白天要去上班,上班的地方不遠,就在亞楠市中心的拜倫維斯動物園……
但如果你們有什麼事,我可能也沒辦法及時趕回來處理。”
作為房東,我還是把事情全給他們交代了的好。
我把事情交代完,萬一他們再自己惹出什麼事,我內心也不會有什麼道德譴責。
“這條街道叫沃克街,有個警務處,規模不大,大概有十號人。
但每個人都帶著槍,很危險,千萬不要招惹他們。”
“警務處的處長叫克萊恩·賈斯特斯,長得就像白皮金髮的公牛,很強壯,是半個瘋子,很難纏,很難搞,你們如果看見他,要繞道走。”
女孩不斷把陳宴的話翻譯給歐嘎米聽。
歐嘎米不斷點頭,但並沒有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他聽的很認真,這樣的態度很讓陳宴滿意。
“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
陳宴看向女孩。
女孩愣了一下,微笑著說:“陳先生叫我糯米果就好了。”
糯米果……是櫻國語言音譯過來的名字吧。
陳宴點了點頭。
“我第一天上班,可能會加班。”
“糯米果,如果我今天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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