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荀況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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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這所謂的【唯物武器】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但有總比沒有強……’
這個念頭落下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一抬頭,無面的【荀況】正站在自己面前,沒有五官的臉正對著青銅劍。
‘這……’
陳宴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間裡,【荀況】那張白麵的正中央忽然裂開了一道縫,縫隙逐漸變大,直到手腕粗細之後才停下。
那縫隙中扇著不規律的深藍色光亮,就像是……訊號燈。
陳宴仔細看了看縫隙,又看了看手中的青銅劍,突然之間恍然大悟:
‘這玩意兒……難道……是隨身碟?’
他上前兩步,抬起青銅劍,輕易將劍鋒卡在了【荀況】臉上的裂縫之中。
嚴絲合縫!
‘這就叫唯物武器啊?
這玩意兒真的不叫隨身碟?’
陳宴完全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見閃著深藍色光暈的資料浮點在青銅劍上出現,沿著劍身蔓延到【荀況】的臉上,在他臉上組成一張奇怪的、像極了某種玩具迷宮一般的面具。
面具上一點微光亮起,如多米諾骨牌一般從面具的周圍蔓延至面具中央,直到隨身碟插槽完全亮起時,【荀況】的身體寸寸崩解,在他面前變成了比空氣密度小的流體——
不知是液化還是汽化了的【荀況】漂浮在他面前,像潑灑在打了蠟的榿木桌面上的牛奶一般鋪張開來,眨眼的工夫竟變成了一道……水幕一般的螢幕。
陳宴之所以知道這是螢幕,是因為螢幕上顯示出了一幅畫面。
畫面中出現了一張大臉,大臉腦門上的頭髮不多,由於螢幕太大,把鷹鉤鼻襯托的十分顯眼。
陳宴驚了好一下子,腦袋裡才有了顯示屏上顯示出這人的畫面概念——這人明顯是個帝國土著魯克人,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頭髮灰白稀疏,腦袋中央的地中海比顯示屏中央的鷹鉤鼻還要扎眼。
這人穿著一身土黃色毛衣,眼看著那毛衣的領口已經摩出了無數毛疙瘩,大眼睛上的黑框眼鏡已經掉了色,看起來寒磣極了。
他的背景看起來比他還要老得多,原本紅褐色方磚砌成的壁爐已經徹底裹上了一層需要用鑿子才能破壞的煤灰,陳宴之所以還能看出那壁爐是紅褐色的,是因為壁爐上方有一部分並未被煤灰覆蓋,而僅僅是落有一層灰塵。
這人佔據了整個顯示屏的大半部分,而顯示屏右下角的部分則被一隻碗佔據——是一隻一側碗口已經破了洞,看起來像是乞丐乞討時才會使用的、還帶著點黃漆的破爛鐵碗。
一隻乾淨的勺子斜斜靠在生了鏽的碗壁上,那碗壁處甚至還有些糊糊的殘留。
‘這就【荀況】啊!
這也太寒磣了吧!’
和陳宴想象中動動手指就能幾萬鎊入賬的超級駭客完全不同!
陳宴隨即注意到了老禿子臉上的表——
那是一種種極力剋制著激動,並因此滿臉通紅,一時之間無法表達內心爆發感情的扭曲表情!
“我在此等候已久。”
這老禿子張嘴說話,明顯依然剋制著自己的情感。
陳宴沒有回應,因為他知道,這人在他面前以具象化的形態展現出來,是因為量子分身是資料生命,資料生命在網路世界中的視野是具象化的。
可現實世界中的人看不到具象化的網路世界,所以,這人看到的他,應該僅僅是一串顯示在某個螢幕上的躍動字串而已。
陳宴看著已經“融入”面前這塊流體螢幕的青銅劍,意識到自己啟動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所以內心十分謹慎,不想因為任何和自己“身份”不符的舉動和言語而暴露了身份。
對資料生命而言極長的等待之後(幾秒鐘),他意識到,自己如果不回應的話,就是錯失了一個很好的機會。
‘罷了,隨便問問吧,對方看上去也不是不好交流的樣子……而且我現在僅僅只是字串而已——量子分身沒有身份標識,不會暴露本體的身份。’
他索性隨意問道:
“【荀況】是什麼。”
誰知對方臉上浮現出一抹狂熱,向後退了退,伸手握拳放在胸口,低聲喝道:
“是拯救人類於危難的救世之刃!”
這……
這傢伙不會是那種尚未適應網路時代,被網際網路的大量資訊衝昏了腦袋,因而犯了憤青中二病的老baby吧……
陳宴很快意識到,對方恐怕是把他的問題看成是考驗了,所以才迫不及待要進行表達。
陳宴又想到融入螢幕的青銅劍,看著老禿子滿臉狂熱的表情,心中若有所思,問道:
“你是誰。”
老禿子雖然長相穿著都很寒磣,但正兒八經說起話來,竟帶著一股肅殺的感覺:
“帝國國立大學資訊科技學院院長,學院派認證十三級教授,斯達沃重工第一星鏈網路維護部總工程師,勞耶·I·達摩克利斯·奈特福德。”
陳宴由於無知而並沒有顯得十分震驚,只是感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並立刻想到:
這個勞耶……他是斯達沃重工的總工程師?那為什麼還要在斯達沃重工的軍事基地殺人?
陳宴並不知道對方欺騙他的動機,但這並不代表對方不會欺騙他。
好在對方對陳宴說的話——對陳宴的話在螢幕上顯示而成的程式字元毫不懷疑,所以,陳宴認為自己能夠從對方口中得到充分的資訊。
“你怎麼接觸到【荀況】的。”
對於這個問題,對方依然沒有任何疑問,緩緩說道:
“在一個十分巧合的情況下。”
他眼神中露出追憶:
“那時我受到帝國企業資質管理協會的邀請,參觀拜倫維斯集團的實驗部,並在一個房間裡發現了某個被劫持的【流星】。
那是一段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資料流……更準確的來說,是拜倫維斯集團在星球外的衛星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捕獲的一段休眠的意識流。
他們趁它還在休眠狀態,將其劫持,並將其的一部分程式指令進行了溯源,從而掌握了一小部分屬於它的、獨特的程式指令。
那是很高階的東西,高階到這個世界再過十個千年都無法追趕。”
聽這話的意思,那被劫持的流星……那段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資料流,多半就是白朮了。
因為白朮曾經明確說過,他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
不過也說不定。
拜倫維斯集團本身就是研究超凡側世界的企業,搞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在預料範圍之內。
老禿子……勞耶教授,依然處於一種十分亢奮的狀態中,還在繼續訴說著:
“【流星】是一段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資料流,明明是基於矽基晶片才能存在的資料,卻如液體一般流淌在這個世界之中——我直到今天都沒有理解這到底是什麼原理,只能做出粗淺的判斷:
因為那段資料流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所以,在這個世界的人的視野中,那段資料流是荒誕的,是不可思議的,是不能被理解的。
基於我們的世界的某些規則,在我們的眼中,那【荒誕】表達成了【以液體存在的資料】的樣子。”
最後一句話甚是抽象,很難理解,但陳宴強行讓自己接受了字面的意思,並且沒有深究。
同一時間,陳宴立刻聯想到另一個證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白朮給的青銅劍開啟了使用【荀況】的許可權,同樣說明了白朮就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流星”這件事。
勞耶教授陷入了某種十分令他激動的回憶,言語之中便有許多情不自禁:
“作為碳基生物的我,隔著實驗室的訊號隔離窗,【聽】到了資料流的【聲音】。
回去之後,我開始不斷重複的做夢。
夢境裡的場景比我在現實中所見到的更加荒誕,更加難以理解。
夢境模模糊糊,每當夢醒時分,我就會忘記夢境中的那些重要資訊。
所以,我不得不使用了一些超凡的手段操控夢境,使夢境變得清晰起來,以更好的理解我所看到的、夢境中的事物。
【清醒夢】——這是我一個研究腦電波科技的同事所發現的新技術,雖然還在實驗中,危險性未知,但很實用。”
這……
陳宴忽然得到了意外的訊息。
老禿子提到的那個同事……應該也是帝都某個大學的教授了,那人不會就是把【清醒夢】教給苗水生的人吧?
這世間的際遇還真是奇妙……
陳宴沒有分神太久,因為老禿子還在說著,由於他給出的資訊很關鍵,所以陳宴很快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話中。
“在一些裝置的幫助下,我很快掌握了【清醒夢】,並在夢境中看到了一些前代的事物。
我不但夢到了前代的事物,還夢到了【荀況】。”
夢到了【荀況】……這個【荀況】,應該就是白朮。
白朮自己說他叫陳白朮,但他的身份明視訊記憶體疑。
陳宴心想,也許【荀況】是白朮的身份之一,前者是後者的子集。
“【荀況】和我聊了許多,從天文聊到地理,從質子聊到白矮星,從碳基生物細胞聊到激發態矽原子。
他的學識令我震驚,那不該是一個正常生物應該有的知識儲備。
我逐漸意識到,他並非人類。
在我狹隘的認知中,能夠擁有這樣充沛知識和廣博眼界的存在,多半是某個基於大容量儲存硬體裝置的資料生命。
可【荀況】明顯不是的。”
勞耶教授加重了語氣:
“他是一種意志。
雖然沒有太多人類情感,但目的足夠純潔,動機足夠高尚的意志。
我和他相處了很久,恰逢帝國這些年來的經濟劇變,他的理論所推匯出的未來被現實一一驗證……他就好像是一個言出必中的預言家,我頭一次因此開始懷疑科學的真實性。
這種情況對我的世界觀和價值觀產生了根本上的衝擊。
基於他成功預言了現實中所發生大多數大事件這一事實,我接受了他的大部分想法。
他給予了我【啟蒙】。
直到後來,我接受了他的意志,並因此認識到了自己的使命,也明白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我來到這世上,擁有這樣的才智,達到今天的地位,是為了實現我的價值,維護一切美好。”
他語氣堅定。
那猥瑣的樣貌和氣質在這一刻竟成了神聖。
陳宴大受震撼。
勞耶教授話鋒一轉:
“後來,【荀況】忽然之間,毫無徵兆的和我失去了聯絡,我再也無法透過【清醒夢】聯絡上他。
我意識到他的本體——那顆流星,可能被囚禁了。
甚至出現了更壞的情況。”
勞耶教授明顯知道一些凡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那是他的身份和社會地位所決定的。
陳宴心想,按照後來的情況,勞耶教授的猜測是正確的,白朮確實出了問題,因為在他透過量子分身來到拜倫維斯集團內部網站倉庫的時候,白朮很明確的說過一句話:“謝謝你帶我回來。”
也就是說,白朮原本是無法依靠自己回去的,更沒辦法拿到他那副戰甲。
無法拿到戰甲,全身就破破爛爛。
拿到了戰甲之後,白朮肉眼可見的就立刻“完整”了,並擁有了“繼續旅程”的能力。
聽到這裡,陳宴基本上能夠確定,拜倫維斯集團一定在白朮休眠期間,對他做了什麼事,也許是偷竊,也許是破壞,導致白朮的程式不完整了。
勞耶教授表情嚴肅:
“拜倫維斯集團在學院派內部的風評一向差勁,我們時常會聽到一些他們所做的……骯髒事。
我想辦法尋找機會,在一次公務中,再次進入拜倫維斯集團駐帝國帝都分公司,卻再也沒有看到【流星】存在的痕跡。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和【荀況】聯絡過。”
老禿子的眼神再次熱烈起來:
“在那之後,我執行了【荀況】的意志。”
他在此輕微停頓。
“更準確的來說,是在沒有得到【荀況】允許的情況下,私自執行了【荀況】的使命——【荀況】明顯有意對我進行招攬,但在正式對我進行招攬之前,我就和他失聯了……”
也就是說,這老哥……本質上來說,其實是個假貨。
兩人相對無言。
絲絲尷尬從螢幕上溢了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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