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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凌遲!蕭箋舒,你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吧!”蘇凌一邊彎腰撿拾茶卮,一邊不可思議地說道。
凌遲之刑,這玩意蘇凌可太懂了。那個時空,蘇凌主修中文,選修的可是歷史。
他有幸讀到過一本名為《歷代刑罰紀略》的書,上面對於凌遲之刑,可是寫的清清楚楚。
蘇凌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忍直視,毛骨悚然。蘇凌心中也承認,審正南之罪,的確很大。
但是如此非人的刑罰加身,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的。蕭元徹並未表態。蕭箋舒轉過頭來,朝著蘇凌淡淡一瞥,一字一頓道:“蘇凌?你以為我在開玩笑?還是你要袒護這該殺的罪人,心中對敵人起了憐憫之心呢?”他這句話可謂不善,直接給蘇凌扣了一頂大帽子。
蘇凌如何能上套?幾下將碎茶卮撿起,往桌上一拍,大聲道:“我憐憫他個奶奶個攥!”他這忽的一下,讓蕭箋舒頓時一愣,尬在那裡,不知如何回答。
蘇凌瞪了蕭箋舒一眼,以示警告。你小子最好別搞我,搞我勞資要你好看!
別看你老爹在,到時他護不護你,可在兩說!蕭箋舒冷笑一聲道:“蘇凌,我方才歷數審正南之罪,又從恩威上去分析,難道你覺得我說的不對?或者說審正南所做的事情,我可有哪點說錯了的?”蘇凌擺擺手道:“那倒沒有......只是一碼歸一碼啊,之前審正南可是沈濟舟的臣子,我對渤海不利,對沈濟舟不利,咱們跟沈濟舟戰,他做什麼都是為了他的主公,為了他的渤海,就算有些過激,那也是各為其主!若是他留手,那他不就成了奸佞之徒了麼?蕭箋舒,你把各為其主這些事情拉出來說,未免有些過於苛責了吧!”蕭元徹不動聲色,看了看蕭箋舒,又看了看蘇凌,臉色愈發陰沉起來。
蕭箋舒冷笑道:“各為其主?便不是滔天大罪了麼?他審正南能做得出那些事,便應該想到如今的下場!凌遲之刑,他罪有應得,只恨這天下再無比凌遲更重的刑罰,我竊以為凌遲都算輕的!”尼瑪!
若不是看在蕭元徹還在的份上,蘇凌就直接問候他了。殺俘,從某種層面講已然不對,虐殺,更是讓他難以接受。
蘇凌一拱手,朝蕭元徹正色道:“丞相!審正南已然沒有半點抵抗之力,現在他對於咱們來講已然成了案上魚肉,根本對我們再也形成不了半點威脅了。好歹他也是大晉天子親封的渤海重臣,做出的罪行,也是各為其主。擅殺天子所封之臣,丞相必然會被龍臺那些清流攻訐非議......”蘇凌頓了頓道:“當然,丞相也不在乎那些人聒噪些什麼......但是,丞相此次出兵之名,可是奉詔討沈......”
“這些姑且不論,審正南之罪,斬了便好,橫豎都是個死!丞相亦說過,不要虐待他......若如用凌遲之刑,不就是虐待他了麼?世人將如何說?丞相虐殺天子親封渤海重臣?丞相啊,威可立也,但不能這樣不計代價的立啊!......”蘇凌一字一頓道。
蕭元徹不置可否,沉聲道:“他審正南算哪門子天子親封之臣?再者,我蕭元徹還不把那些嚼舌根子的玩意兒放在眼裡!......”蘇凌搖了搖頭,苦笑道:“小子知道丞相素來不怎麼在乎那些清流和保皇一干跳樑小醜......可是丞相請想,若你真的凌遲處死了那審正南,將會造成什麼樣的局面......”
“你說說看......”蕭元徹有些不以為然道。
“審正南對渤海之忠,對沈濟舟之誠,天下人盡皆知。此次更是捨身而救他的主公,若丞相將他凌遲處死,不僅無法立威,更會被人傳揚出去......蕭元徹者,殘暴無恩......那審正南一片赤心護主,壯烈不屈,遭凌遲而不悔也!真乃義士也!”蘇凌想也沒想,口無遮攔全盤托出。
蕭元徹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哼了一聲道:“蘇凌......我真就殘暴無恩?”蘇凌一吐舌頭,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失言,忙擺手道:“該死該死......小子情急之下失言了......但小子所說,還請丞相細思啊!這樣一來,威立得住立不住,兩說之間。但小子知道,那些觀望踟躕,猶豫要不要投效丞相的天下才智之士,怕是經此一嚇,再也生不起半點投效丞相的心思了......”蕭元徹還未說話,蕭箋舒當先冷笑連連。
“蘇凌,何效婦人女娘乎?若不嚴刑予以懲處,何以震碎敵人膽魄?一味仁慈,只能仇者快也!凌遲之刑已然是天大的仁慈了!更是審正南之流應得的!”蕭箋舒一副大義凜然的神色道。
“我去你......”蘇凌剛想開噴,想了想又咽了下去,頓了頓方道:“蕭箋舒,你覺得凌遲很輕是吧?你試過麼?要不你先試試!?”
“你!......蘇凌你敢出言不遜!”蕭箋舒頓時臉氣的通紅,厲聲怒道。
“我可沒有......我只是讓你親身實踐一下,免得站著說話不腰疼!”蘇凌嘁了一聲道。
“啪——!”蕭元徹忽的猛然一拍桌子。蘇凌和蕭箋舒皆是一激靈,轉頭看向蕭元徹,便看到了他一臉的震怒。
蘇凌這才一吐舌頭,低下頭去。蕭箋舒也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父親一眼。
“你!還有你!”蕭元徹指了指蘇凌,又指了指蕭箋舒,一臉的怒氣。
“一個是我的將兵長史,一個是我的二子,為了一個就刑將死之人,爭得面紅耳赤,跟潑婦罵街相仿,成何體統!”蕭元徹怒斥道。
蘇凌和蕭箋舒互瞪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不必多說了!我意已決。許宥之之降,我已然展示了我的仁慈和恩遇,世人明白的便會明白,不明白的,我蕭元徹也不稀罕!至於那審正南,明日午時,轅門外凌遲處死,梟下頭顱,懸於大纛,讓那些執迷不悟的沈濟舟麾下人都看看!這便是頑抗到底的下場!”蕭元徹滿是殺意的陰沉著臉道。
“這......”蘇凌一臉無奈,欲言又止。蕭箋舒一臉喜色,急忙拱手道:“父親英明!兒願為監斬官!”蕭元徹點了點頭道:“準了!”蘇凌實在沒有辦法,只得低聲道:“丞相,要不把白衣大哥叫來,聽聽他......”
“不必!郭白衣身體不爽,不用喚他!我是三軍統帥,大晉丞相,我決定不了麼?”蕭元徹不等蘇凌說完,冷冷的逼視蘇凌,一字一頓道。
你牛......晉帝你都隨便殺的......什麼你決定不了?蘇凌使勁甩了甩腦袋,這才一拱手道:“你說怎麼就怎麼......小子審訊審正南,累得真魂出竅,如此,我便先退下了......”說完,蘇凌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箋舒一臉怒意,指著蘇凌消失的方向道:“父親,這蘇凌忒也得無禮了!”蕭元徹臉色也不好看,擺了擺手道:“行了......你也退下吧,我累了!”蕭箋舒一怔,只得拱手道:“父親早歇......兒臣告退!”蘇凌和蕭箋舒走後,蕭元徹的房中終於重新恢復了安靜。
無聲無息,半點聲音都沒有。只有桌上蠟燈畢畢剝剝響著。蕭元徹拿起木片,緩緩地挑動著蠟芯。
燭光忽明忽暗,映照的蕭元徹整個人也忽明忽暗起來。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是喜是怒。
半晌,蕭元徹方將木片放下,似自言自語道:“行了,我不喚你出來,你就一直躲著,都走了這些時辰了,你還不給我出來!”
“哈哈哈......差點睡著......大兄恕罪......”隨著一陣笑聲,一個白衣身影緩緩從後面走了出來。
正是郭白衣。蕭元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睡著?這前面都快吵得地動山搖了,你還睡得著......”郭白衣一臉揶揄道:“反正都是大兄心頭肉,管我何事......”蕭元徹瞪了他一眼,遂道:“你也聽了,你覺得如何?”郭白衣略微沉吟道:“白衣以為,兩位公子......箋舒公子和蘇凌之言,皆有其道理也。”
“呵呵,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和稀泥了?”蕭元徹斜睨他一眼道。郭白衣襬擺手道:“不不,白衣說的是實話。箋舒公子之手段,雷霆萬鈞,重刑重壓之下,方可摧毀敵人最後的幻象,壓垮他們最後的心理防線,才能讓他們放棄抵抗......只是,手段有些失之偏頗,一則,的確太過殘酷,二則嘛,這天下人之口,豈是隻靠壓制便能封得住的?”
“當然......大兄向來不懼那些所謂的悠悠之口......所以這點可以忽略......”郭白衣看似隨口說來,但還是有意的看了一眼蕭元徹。
蕭元徹挑了挑眉毛道:“那些攪屎棍,待我跟沈濟舟決出勝負,再跟他們算賬,有一個算一個,都跑不了!”郭白衣又道:“至於蘇凌嘛,他的話亦有道理,斬首也是威懾,反正怎麼死都是死,何必用如此殘酷的手段呢?有的時候過於殘酷,適得其反......怕會得不償失......所以如何取捨決斷,還在大兄一言.....反正大兄也說了,你是丞相,你說可就算......白衣也不過是參謀一下罷了......”他這話似乎有所指,故意揶揄蕭元徹方才對蘇凌說的話。
蕭元徹如何聽不出來,用手點指郭白衣道:“好你個郭白衣,竟挑起我的理來了......”他擺擺手道:“拉倒拉倒!反正已然做出了決定,我可不會再收回去,一個審正南而已,於大局沒什麼影響!”郭白衣這才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蕭元徹又眉頭一皺道:“就是這蘇凌,越來越沒規矩,忒也的放肆了......”郭白衣哈哈大笑道:“那不正對了麼?”蕭元徹斜睨了郭白衣一眼道:“你這話何意啊?他放肆還對了麼?”郭白衣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原本蘇凌坐的位置道:“傳承......這個大兄能怪誰去......”一句話說得蕭元徹也哈哈大笑起來。
郭白衣又道:“莫說蘇凌,那二公子可是個守規矩的人麼?”
“箋舒?......”
“大兄不覺得,此次箋舒公子從灞城而來,似乎頗有精進,無論眼界、談吐、舉止,還是與大兄的對話上,皆似換了個人......他可是出了名的冷麵公子,今日與大兄單獨談話,好像比這許多年加起來都說得多,說得詳細啊......”郭白衣不動聲色道。
“這跟守規矩不守規矩有什麼牽扯的......這數月,他跟著文若,自然學到了不少東西......若還沒什麼精進,那不真成了朽木了麼?”蕭元徹不以為然道。
“呵呵......也是,文若兄教得好啊,他教箋舒公子盡心盡力,就像我郭白衣教倉舒一般無二......”郭白衣似有所指,但神情淡然道。
蕭元徹如何聽不出來,一擺手道:“許你郭白衣教徒弟,就不許他徐文若教徒弟啊?反正我蕭家不吃虧,都是我蕭元徹的兒子......”郭白衣搖頭大笑不止。
............時辰過了許久,蕭元徹的房中再度安靜下來。
郭白衣早已告退。燭光被下人壓得很弱。蕭元徹合衣半躺在軟椅之上,黑夜將他籠罩其中。
興許他睡著了,興許只是半睡半醒。一個黑影緩緩的落在他的近前,聲響極低。
似乎害怕驚擾了了蕭元徹安寢。那黑影一動不動站在那裡,良久。終於蕭元徹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道:“伯寧,來了許久了罷......”那黑影正是伯寧。
“還好......屬下怕驚擾主公......”黑暗中,伯寧緩緩抱拳道。
“查的如何了?”蕭元徹似有所指,沉沉的聲音自沉沉的黑暗中傳來。
“箋舒公子還是蘇凌......?”
“一個一個說......”
“喏!箋舒公子龍臺籌糧之後,將糧草交於副將押運,然後便帶著麾下士卒馳援舊漳而來......據屬下所知,似乎箋舒公子是在接到令君的一封信後,才下決心前來的......”伯寧低聲道。
“哦?信中寫了什麼?可知道?”
“這......”伯寧一怔,低頭道:“屬下無能......未曾查到......但在舊漳危急存亡之時,箋舒公子聚精兵而來......屬下不知道他是前來助陣,還是......”黑暗中的蕭元徹,似乎擺了擺手道:“伯寧,你多心了,箋舒如何,我還不一定放心......”
“但文若,我信他!”蕭元徹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蕭箋舒那裡,你可以不用查了......”
“喏!”伯寧抱拳恭聲道。
“蘇凌呢?”
“蘇凌在從天麒山馳援而回時,於路上的確遇到了伏擊......”伯寧低聲回道。
“哦?竟真的遇到了......可是為何不見蘇凌回報......而且既然遇上了伏擊,卻不見憾天衛減員,他更是及時的出現在舊漳城下......怪哉......”蕭元徹似乎自言自語。
半晌,黑暗中無聲無息,蕭元徹的聲音再也沒有傳出來。許久。
“查一查罷,看看天麒山中,蘇凌到底遭遇了什麼,又發生了什麼事!”蕭元徹的聲音再次傳出來。
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伯寧身子一顫,行禮應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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