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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話回來前,許老三和老四剛從西山鎮買完瓷罐回來。
順便還帶回來兩隻大鵝,一筐雞蛋。
「哪來的大鵝雞蛋,沒讓你們買啊,前幾日剛收了小雞和雞蛋。」許老太一邊幫孫女炮製黃柏,一邊問道。
「鎮上吳鐵匠給田芯的。
吳鐵匠說,他萬萬沒想到幫田芯打幾個清雪的廢鐵,竟然讓鎮亭都派人跑到他那裡去定。
鎮裡一開口就要二十個,這把衙門給錢也挺痛快。
這不嘛,打他家門口過,可能是認出咱家牛車了。
他那老妻掐著鵝脖子,跨著雞蛋筐,攆著我們朝車上硬塞,不要不要的,非讓帶回來。」
許老太聽笑了:「吳鐵匠家那幾只鵝,沒剩兩隻了吧?行,人情就是這樣,越走動越厚實,放那吧,正好這次沒囤鵝。田芯要是不吃,我就燉了賣,賣了錢再給她買別的吃就是了。」
許老三看到一炕的黃柏,剛到家,明明凍夠嗆卻有點坐不住道:「我去迎迎商隊來沒來,順便再扒回來一些黃柏攢著。」
聽關叔說,一袋子就能值二兩銀錢,扒回家十袋子就等於淨掙二十多兩,沒啥事兒就去扒。
被許老太瞪了一眼,好像缺心眼。
藥堂不準收來歷不明的黃柏,官府防的就是不讓隨便扒。畢竟普通人扒再多不會入藥沒用,那還費事攢這東西作甚?
而會入藥的郎中,用它又是有數的。那被人舉報,發現了也抓。
說句不好聽的,要是有人敢回收敢給錢,還輪得到老三?只關二禿就能把樹扒得比他頭髮還禿,他早就發家致富了。
許老太將孫女特意給兩位叔叔泡的藥湯遞過去道:「消停在家吧,沒看我都不敢亂走嘛,村裡那一攤全扔下了,不得不讓你們奶奶看著。商隊快來了,凍夠嗆趕緊喝口熱湯。」
許老三和老四一聽讓喝熱湯就發憷。
自從許田芯宣佈開始學醫,那些貴書籍也買回來後,他們家現在從老到少喝補藥。
據說他們哥仨喝的是三黃湯,能從胃裡一路消毒到小腸。
而且不止白日喝湯,夜裡還要上藥。
雖然好受一些,但是這也太那個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許老三建議侄女再學下算命。到時給他算算,看看值不值得這樣。要是命挺硬的,別說費錢吃藥了,他都上戰場砍人頭去。上回聽那些將士們說,殺個非常小的官就能得五十兩,他殺百十來個給娘帶回來。
許老四是一邊擰眉喝湯藥,一邊語重心長和許老太道:
「娘,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田芯要是非想學醫,咱就等她忙個差不多,不想再掙錢的,咱家到那時也有家底了,供得起。
然後給送府城還是去旁處尋個正經先生吧。
我不是在講究我關叔,可你瞅瞅,咱家好好的姑娘,自從跟在關叔後面學,這些日天天在村裡撿破爛。
關叔有名的,各種糞便、雞屎,知了殼,灶灰蜈蚣,花生皮玉米鬚,連雞蛋皮都當寶往家撿。
在他眼中,指甲蓋和頭髮絲都是藥。
我是真擔心,咱家好好的姑娘跟他學幾年後,滿屋飛蒼蠅。
而且咱家已經不是過去困難日子,何必呢。就是田芯至此一文不掙,稍稍少花點,咱也養得起。
您猜,那天我還聽到關叔和咱家田芯說啥啦?」
「說什麼啦?」
「關叔還沾沾自喜呢,說他三十多歲才開始撿破爛,田芯十三就開始,比他少走二十年彎路。」
關鍵侄女應了,笑眯眯說,爺爺,那我比你起步高。
說起侄女,「田芯呢,在家裡熬痔瘡膏?」唉,許有銀是多麼地希望侄女只擺弄花花草草就好。
而許有銀之所謂問侄女是不是在村裡,那是因為現在新鋪子這裡不敢佔用,怕商隊隨時到,之前佔用王玉生家急忙做完香胰子就給空出來,王玉生家炕到現在還沒完全晾乾。
侄女就將二十位制皂角的姑娘,還有二十位老爺子組手下,安排到村裡孤寡老頭家裡幹活,給交租銀。在那裡一夥人熬槐實,一夥人熬擦臉油的底料。
不過,話說,田芯一改常態,最近總往外跑。
像是之前掃雪,明明不需要侄女遭罪去交界偷樹皮的。他們偷就行。並且還有空教大夥滑雪。
許老太沒把小兒子告狀的話當回事。
孫女和她打過招呼,說奶奶,我要跟著關爺爺去村裡劃拉垃圾,您別嫌棄磕磣,學中醫就是這樣,這是在做學問。
因為學醫一回,不能只給富人治病為掙錢,那樣何不如做點別的。所以想治療更多的普通人,必須要掌握很多土方子。畢竟對於大多數的百姓來講,寧可花錢少,土方子療效慢,也比直接開貴藥、給開刀價效比高。
孫女說出這樣的話,許老太咋還能嫌棄撿破爛磕磣?
撿吧,好在她孫女會掙錢,家裡現在條件也行,備不住去別人家摳垃圾,別人也會覺得田芯這是有了新的掙大錢花樣,而不會背後講究其他。
至於聽到老四疑惑田芯為啥最近總往外跑時,許老太瞪了一眼老四。
許老四一臉莫名其妙,他說啥了?就招娘煩啦。
許老太心想:確實招人煩,心那麼細作甚。
能是為啥?為直播。
那不能一天就重複淄博做痔瘡膏和麵霜,是她建議的孫女出去跑一跑滑滑雪,直播直播交界處再偷偷東西刺激。
是,現在直播掙的那幾兩銀錢,已經不太那麼至關重要。
可甭管到啥時候,直播間家人們都非常重要,永遠值得她們祖孫倆放下掙錢的營生去播新鮮的場景。
在許老太看來,沒有家人們,哪有今天。
不過,此時,許老太還真不清楚孫女又跑哪去啦,她剛要回答說,應是回村裡了吧,外面就傳來貴客到。
得,許老太立馬明白孫女去哪了。
那指定是聽到直播間背景音樂變了,什麼遠方的客人請你留下來。小夥立正姑娘美,歪瑞卡母吐東北之類的,完了就套爬犁跑了唄。牛車沒在家嘛,剛回來。
而為啥不是讓別人去迎客人呢,目前那些狗子們只認她孫女。
平日裡,劉老柱倒是能喂喂食,但劉老柱有時也控制不住往哪跑,經常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去哪不知道,看狗狗們心情。
劉老柱每次趕狗爬犁出去前,身上都得提前帶兩個大餅子。
扯遠了。
許老太急忙將黃柏收拾好站起身,讓老三快些揹走。
來啦來啦,他們真的來啦。
「來了多少人?」
誰也沒想到,才八歲的布袋,竟然是村裡最快學會滑雪的娃。
想想田芯姐姐用嗩吶傳回的暗號,告訴大夥道:「大致三百人左右。」
一炷香過後:
「歡迎光臨,客官們裡面請!」搓澡組的,燒火組的,做飯組的,接應牲口組的,卸貨組的,從老到少站成兩條大長排在迎接客人,一直排在了大道上做著請進的手勢往裡請。
二道河村,獨眼大雪人旁。
說實在的,客官們從見到許田芯趕著十條大狗的爬犁車,又站在爬犁車上向遠方吹起嗩吶,他們初開始有點嚇著。
好像在給誰提前傳訊息似的,總感覺下一步就要劫他們貨物般。
但依然還是堅定地跟著來了。
因為哪裡的路牌都沒有這裡寫的最清楚,基本上每行十里就會告訴還剩下多遠,你就能到了。
太冷了,全靠著還剩下多少里路在堅持著。
所以他們覺得要是假的,還標註那麼詳細,鎮北將軍府不能准許。ap.
另外,從過了山海關就開始下雪,他們就沒見過把路清雪清得這般乾淨的,看標註牌,如果沒理解錯是二道河清的,在為他們保駕護航,還祝他們鵬程萬里。
那必須得來,甭管好壞,起碼也要住一宿,先暖和暖和再說。
現在,終於到了,茶商們又被如此熱情搞得有些意外。
一路行來,別說沒見過這樣的村落大車店,各大城池的客棧也沒見過。
這支茶商隊伍,車隊是二百輛騾車,押車和跟車的人加在一起總共三百人。
許老太沒廢話,沒先說什麼客套話,在劉老柱的介紹下,認識完這支商隊的最大領頭姓章,她就做出請的姿勢,一邊示意快隨她進屋暖和暖和,一邊就先問道,騾子的嚼用,是你們自己喂,並吃你們自己的食料,還是用我們的。我們都給你們伺候好。
其實許老太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商隊凍夠嗆遭這麼大罪,玩來啦?有多裝幾車草料的功夫,不如多裝幾車茶葉,這麼大的買賣,當然是買了。
果然,這裡和現代不同,永遠要先安排牲口吃飯休息,章領隊一看就輕車熟路,問你們草料怎麼賣的?
「一天一頭騾子的嚼用是二百文錢,每頭騾子每日會喂四十五斤的草料,粗飼料,穀草、玉米杆,小麥稈。五斤精料。精料裡有玉米高粱大豆黑豆。喂水啊,簡單擦洗啊,看管,這些也都由我們來。」
算算成本吧,都不是傻子,只成本就要一百六十五文。從各村老鄉們那裡收草料錢,幾十斤下來要不要幾十文,人家給送貨到家。還有五斤精料錢,再僱人給喂的工錢。
而這支商隊有二百頭騾子,要用許多人幹活,忙一天下來掙五兩。五兩銀錢還是劉老柱、許家、美壯、王家、萬家等等,甚至還要加上白家,這些出資出地蓋牲口棚子的人分這五兩銀錢。
像許家蓋那麼長一溜的牲口棚子,只能分到一兩半。
所以也難怪章領隊稍稍露出點意外的表情,雖然一閃而逝不想讓人看出來,但是大家心裡都明白,沒想到二道河真不黑。
知道他們在府城只喂牲口一天就要花多少銀兩嗎?正好翻一倍。
即使店面比這裡值錢很多,也不能翻一倍吧。
而且一路下來,最便宜的也是路旁村裡人乾的買賣,也比這裡要價貴二兩。
章領隊:不愧是從進入鎮北大地,就處處顯得很周到的第一家商戶。這就是他真正見到二道河村人的第一印象,極好。
覺得沒有因為看出他們疲憊,不想再趕路而坐地起價,這些人也能喂得實在。
「麻煩店家了,由你們喂。」
劉老柱立馬張羅著牽騾組,快,幫忙卸車卸貨,讓騾子進棚。
作為一名總領頭,章領隊已經很疲憊,他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交給手下決定,唯獨貨物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這面卸車,章領隊就主動問有沒有存貨的屋子,裝下他這六萬多斤的茶葉,又要多少銀錢包下存貨屋子,他要掌管鑰匙,屋裡最好還能安排五人住下看貨。
許老太明白,立馬領到她啥也沒幹啊,愣是蓋了一間老大的空房,還給搭炕打那麼多木架隔斷,都要累死她二兒子,該回回本了:
「這間屋
子放下貨應是不成問題。
這些鎖頭也全是新的,你選一把,還有窗戶是能反插的。
這處屋子一天是三兩銀錢,說實在的,收的就是一個僱人給燒屋子錢和柴火錢。
要不然我能租出去,這不是互市了嘛,別看我們這裡是村落,一年租出去也能不少銀錢。
另外,我看你帶來的貨物是茶葉,我會讓幫工的小子再端進來一些水,儘量讓這間屋子溼乎一些,我們這北地乾燥,要是炕和火牆熱起來,更乾燥。」
「沒想到店家,懂儲存茶葉?」
許老太擺手謙虛道:「你們沒來前,就四處打聽,再讓孩子給翻翻書,多少了解一些。怕把你們這些遠方貴客的貨物給糟踐了。聽聞太乾的茶,那是不行的,喝起來沒味兒。」
許老太又看著章領隊笑道:「要不說呢,真是貴客到,孩子們沒喊錯。茶商自古以來互市就最為重要。聽聞境外寧可三日無食,不可一日無茶,他們那面吃肉食,膩歪啊。更何況俗話說,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嘛。連我這小老太太都知道,談大事離不開茶。」
「您謬讚,比起後面的,像糧商、鹽商還有絲綢珠寶,我這不當什麼。後面啊,太多的商隊了,我估麼都會在這裡落腳。」
許老太笑開花,太多好哇,快都來。
許老太不知道的是,她剛剛與人嘮嗑說的那番話給劉老柱他們都聽傻了,這是揹著他們補習過什麼吧。
而這面章領隊一邊選完鑰匙,正在示意手下們搬貨。
一邊特意去了外面眯眼看看牌匾,「就是嬸子您,姓許吧,這幾間鋪子都是您的?」
他想結交,因為牆外烀那般多馬糞。
馬是軍用和官用,再加上許老太的談吐,說沒背景誰信,他又是外地來的商隊,以後或許還不止來這一次。
他也早就看出來,這裡,面前這位嬸子說得算。那位里正,靠邊。
「對,夫姓許,這幾間是我家的鋪子。」
「我從進來就注意到這兩個牌匾,西魚許,以身相許,有什麼涵義嗎?」
許老太:涵義就是你沒學過拼音,西魚嘛,許。江又正好在村裡的西面,家裡主要賣魚吃。飯鋪子就起了這名。
很隨便的。
至於以身相許,那是澡堂子。你不把身子許給我們,怎麼洗澡。
順勢,許老太就領著茶商最大的領隊逛上大澡堂子。
劉老柱再次佩服許老太平日裡的大手大腳勁兒。
最近幾日,商隊明明沒來,許老太卻依舊讓大家燒鍋爐,澡堂子必須是一進屋就熱氣撲鼻,還讓繼個大池子都要蓄上咕嘟嘟冒泡的水,讓人一瞅就暖和。
劉老柱勸過,說咱們堂子太大了,燒起來又費水又費柴,而且僱人燒火就有二十來個半大小子,從房子旁邊進去到地底下燒,一天工錢又是多少。
等商隊來了,再現燒吧,半個多時辰就能暖和起來的事。過日子算計不到會受窮。
田芯奶拿他說話當放屁,沒聽他的,你看看,沒聽他的就對了。
讓人看見屋裡冷颼颼,還不如去熱炕上等著飯好,那還能洗澡嗎?
許老太正在介紹說:「這裡是存衣裳的櫃子,幾個池子加一起一共能洗七十多個人,每人一把鑰匙,打不開別人的櫃,我們也沒有備用鑰匙,所以千萬別弄丟,小櫃裡可以儲存你們的換洗衣裳。」
許老二:知道他為什麼好幾日沒露過面嗎?這木工活根本幹不完,又給娘打工了。
這些櫃子雖然不是他打的,他那時在給侄女打工。
但是那些櫃門木鎖和木頭鑰匙全是他做的。他還被迫自
學成才了,經過侄女提醒,將木芯設定不同卡扣,要不然一把鎖頭會開全門,怕貴客不敢放心存東西。
在許老太和章領隊說話時,搓澡組成員們也在後面,遊說著商隊跟過來看熱鬧的其他人。
理由非常充分,看看,那都冒熱氣,瞧瞧你們那渴望的小眼神。飯還要等會兒才好。
「數九寒天,凍手凍腳,乾點啥好,不如洗澡,先衝再泡,有說有笑。來來來,客官們,裡面請嘞!」
章領隊和幾位領頭的笑了笑,洗,腳都凍得刺撓,明天還要交接貨物,是得好好洗洗。
許老太趕緊趁此去忙了,這裡搓澡的都要經過培訓,會回話,給老二叫來和四伯一起支應著收錢就行。
「多少文一位?」
裡面傳來劉老柱聲音:
「我們有套票。
大套票一百五十文一位,裡面包含門票、搓澡,香湯。
這個香湯單說一下,先是囊括那大池子泡著舒筋活血的藥包。還有牙刷牙膏,牙膏裡都有貴鹽,誰用誰知道,特別好。
你洗髮的,沐浴身上的,洗完給你臉上抹的面油,這都有。另外,還包括拔罐、刮痧、按摩,茶點。
小套票是連洗帶搓,七十文一位。那池子裡有藥包,剩下別的都沒有。
還有舒適單人,就泡泡。」
劉老柱面帶微笑,胳膊還掛條帕子道:「最後還有個超級富貴套,一人一百七,從裡到外還給你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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