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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去找你爸爸。”盧米安刷地站了起來。

他向來有行動力,並且非常清楚調查村裡傳說這件事情不能拖,拖久了就容易被姐姐發現,而姐姐奧蘿爾必然不允許自己繼續。

這是因為在奧蘿爾眼裡,追尋超凡力量是非常危險的行為。

我又怎麼會不知道有危險,奧蘿爾不會在這點上騙我的,可哪怕前面是刀堆成的山火組成的海,我也要走下去,不能讓奧蘿爾一個人去面對……起身的同時,盧米安腦海內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

每當提及這個世界越來越危險時,奧蘿爾臉上的嚴肅和憂慮騙不了人!

雷蒙德.克萊格更加迷茫了:

“找他幹什麼?”

“問那個巫師的傳說發生在多久以前。”盧米安打量了雷蒙德一眼。

這傢伙怎麼就聽不懂人話?看來有必要找機會測試一下他的智商。

雷蒙德臉上寫滿了疑惑,看著盧米安道:

“問這麼清楚做什麼?”

呃……是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這傢伙,還是直說呢?盧米安頓時陷入了沉思。

考慮到自己之後的調查不可能完全瞞過身邊這幾個朋友,而追尋傳說真相這個理由本身就像在騙人,傳揚出去也不會有村民相信,盧米安迅速有了主意。

他瞬間露出了平常騙人時的笑容。

“……”雷蒙德猛地退了兩步,“你好好說話!”

盧米安理了下自己的深色短上衣和裡面的亞麻襯衣,笑著說道:

“我覺得那個巫師的傳說很值得思考。”

“哪裡值得思考了?”雷蒙德想了好一會兒才道。

“‘以前村裡有個巫師’這句話。”盧米安正色說道,“你想想,我編故事騙人的時候,肯定不會說大家立刻就能確認的時間、地點和背景,而那個傳說很明確地提到,村裡,我們科爾杜村,曾經有過一個巫師,這如果是謊言,豈不是很容易就被大家揭穿?”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雷蒙德反駁道。

“我指的也是很久以前這個故事剛開始流傳時的大家,他們應該很容易就確認當時村裡是不是死了一個巫師。”盧米安微笑說道,“這個故事既然能一直流傳下來,那就說明它很可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這個理由無法讓雷蒙德信服:

“可你編故事的時候也經常會用‘一百多年前’‘幾百年前’‘很久以前’來讓大家無法證實。”

“所以才要找你爸爸確認啊!”盧米安一臉“這下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爸爸”的表情。

“也是……”雷蒙德接受了這個解釋,可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兩人離開廣場,往村莊深處走去時,雷蒙德終於醒悟過來:

“可伱為什麼要確認這麼一個傳說是真的還是假的?”

“巫師啊,那可是巫師啊!我們要是能確認他曾經住在哪棟房屋內,後來被埋葬在了哪裡,說不定可以發現他的秘密,讓自己也獲得超越普通人的神奇力量。”盧米安說著像是謊言的實話。

雷蒙德果然露出了一臉“你不要騙我”的表情:

“那些故事大部分都是編來嚇小孩的,怎麼可能是真的?

“而且,追尋巫師的力量可是會被投進裁判所的!”

因蒂斯共和國位於這個世界的北大陸,處於正統地位的神靈是“永恆烈陽”和“蒸汽與機械之神”,兩者的教會瓜分了幾乎所有民眾的信仰,並且不允許同處北大陸的魯恩王國的“黑夜女神”教會、“風暴之主”教會,費內波特王國的“大地母神”教會,倫堡等中南諸國的“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弗薩克帝國的“戰神”教會進來傳教。

而“永恆烈陽”教會的宗教裁判所一向讓民眾們畏懼,不知多少異端、異教徒被關了進去,遭受殘酷的對待。

盧米安哈哈笑了起來:

“你現在擔心這個幹什麼?你自己也說了,那些傳說絕大部分都是編的,找到巫師遺留的可能幾乎沒有。

“再說,就算真找到了巫師的遺留,我們也不是一定要繼承那種禁忌的力量,完全可以交給教會,換取他們的獎賞,嗯,作為一個巫師,陪葬品裡肯定有不少財寶。”

盧米安口中的教會指的是“永恆烈陽”教會,因為他們所在的科爾杜村沒有“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這往往集中在各個大城市和有工廠的地方。

見雷蒙德聽得怦然心動,盧米安暗自“嘖”了一聲,補了一句:

“難道你真的想去當牧羊人?”

他口中的牧羊人可不是大城市市民們認知裡那種田園牧歌般的牧羊人,不是作為家裡的一份子,每天早上趕著幾隻羊去吃草,照看好它們就行了。

科爾杜村所在的萊斯頓省達列日地區,牧羊人是一份職業,一份註定辛苦和孤獨的職業。

他們接受羊群主人的僱傭,趕著幾十乃至幾百只羊在山區和平原之間來回奔波。

這被稱為轉場——每當秋季來臨,科爾杜村周圍這片山脈的高山草場凋零,牧羊人們就會驅趕羊群去山口外面,去遠方較為溫暖的平原草場,這往往會越過邊界,進入費內波特、倫堡等國境內,到了五月初,他們趕著羊群回到各個村裡,剪下羊毛,給羊羔斷奶,六月,他們上山,進入高山草場,住在窩棚裡面,邊製作乳酪,邊放牧羊群,直至天氣轉冷。

就這樣,牧羊人們一年復一年地轉著場,一生都在跋涉,只有極少量時間能回到村裡,所以,他們絕大部分都是單身,很難結婚,無法組建家庭,而那麼寥寥幾個為了生計不得不去牧羊的寡婦在這個群體裡非常受歡迎。

雷蒙德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猶豫著開口道:

“聽你的,這件事情聽起來很好玩,可以用來打發空閒的時間。”

正常情況下,家裡決定好哪個孩子需要當牧羊人後,就會在他十五到十八歲間將他送去某個牧主的家裡幫工,學習怎麼牧羊,三年後,那個孩子正式成為牧羊人,到處尋求僱傭。

今年十七歲的雷蒙德已經找不同的理由拖延了這件事情兩年多,如果之後的生活像現在這樣沒有變化,那他明年就必須去學牧羊了。

“走吧。”盧米安拍了拍雷蒙德的肩膀,“你爸爸在田地裡還是家裡?”

“最近沒什麼活計,四旬節又快來了,他不是在家裡,就是在酒館。”雷蒙德再次發出豔羨的聲音,“你這些都不知道?你果然不是農夫,你有個好姐姐啊!”

盧米安雙手插兜,慢慢往前走著,沒搭理雷蒙德的感嘆。

快到村裡那家破舊酒館時,側面道路走過來一個人。

這人穿著帶風帽的深棕色長衣,腰間繫了根繩子,腳下踏著雙嶄新的、看起來質地柔軟的黑色皮鞋。

“皮埃爾,貝里家的皮埃爾?”雷蒙德詫異出聲。

盧米安也停下腳步,望向側面那條道路。

“是我。”皮埃爾.貝里笑著揮了揮手。

他體型偏瘦,眼窩略有凹陷,黑色的頭髮油膩膩地打著卷兒,臉上滿是鬍鬚,不知多久沒有剃過。

“你怎麼回來了?”雷蒙德疑惑問道。

皮埃爾.貝里是一名牧羊人,現在是四月初,他應該在山口外的平原草場放牧,怎麼可能出現在村裡?

就算他這次轉場去了倫堡或者費內波特北境,如今也只是剛開始啟程,往達列日山區返回,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抵達。

皮埃爾有雙溫和帶笑的藍色眼眸,他頗為高興地說道:

“這不是四旬節快到了嗎?我好幾年沒參加了,今年怎麼也不能錯過!

“放心,我有同伴幫我看著羊群,做牧羊人就是這點好,沒有監工,只要找得到人幫忙,想去哪就去哪,非常自由。”

四旬節是因蒂斯各地廣泛存在的一個節日,人們以各種形式迎接春天的來臨,祈求一年的豐收。

這和“永恆烈陽”教會、“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沒什麼關係,但已經形成了民俗,且沒有崇拜異教神靈的情況,所以得到了正統們的默許。

“你是想看今年誰被選為春天精靈吧?”盧米安笑著打趣道。

科爾杜村的四旬節裡,人們會選出一位漂亮少女扮演春天精靈,這是慶典的一部分。

皮埃爾跟著笑道:

“我希望是你姐姐奧蘿爾,但她肯定不會答應,而且年齡也不合適。”

“好了。”他隨即指了指不遠處的酒館,“我到教堂做個祈禱,等下請你們喝酒。”

雷蒙德下意識回應道:

“不用了,你都沒什麼錢。”

“哈哈,神靈教導我們,‘哪怕只有一個銅子,也要和窮兄弟們分享。’”皮埃爾說起達列日地區牧羊人之間流傳的一句諺語。

這時,盧米安對雷蒙德笑了笑:

“皮埃爾發財了,肯定要請我們喝酒!”

他是指著皮埃爾.貝里那雙嶄新的皮鞋說的。

皮埃爾.貝里很是高興:

“這次的僱主不錯,分了我好幾只羊,之後還有一些羊毛、乳酪和皮革。”

牧羊人們的報酬由食物、少量的金錢和分享的牲畜、乳酪、羊毛、皮革組成,具體能拿哪些拿到多少,看事前和僱主簽訂的合同是什麼樣的。

而對需要長途跋涉的牧羊人來說,一雙好的、合適的皮鞋是最迫切也最實際的渴求。

看著皮埃爾.貝里走向村裡廣場,盧米安的目光逐漸變得沉凝,帶上了幾分疑惑。

他無聲自語道:

“就為了參加四旬節,花費一兩週甚至近一個月的時間趕回來?”

想了片刻,盧米安收回視線,和雷蒙德走向了酒館。

酒館沒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科爾杜村就只有這麼一家,村民喜歡稱呼它為老酒館。

剛進酒館,盧米安習慣性地環顧了一圈。

突然,他的目光在某個地方停頓了。

他看見昨晚那個提前離場的外鄉人了。

和萊恩、莉雅、瓦倫泰明顯不是一夥的外鄉人。

這是一位女士,身穿橘黃色的長裙,褐發微卷地披著,淡藍色的眼睛正盯著手裡那杯淡紅色的酒精飲料。

她美貌而慵懶,與低矮昏暗的破舊酒館彷彿不在同一幕場景裡。

PS:感謝司空燚濱打賞白銀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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