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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日漸暖,六皇子大婚之期也便定在那春意盎然之時。同日發放的,還有武試榜單,意料之中,長慶落榜。
自從回到家中,長慶再未出過門,一則手傷不得持劍拉弓,二則根本不願再見到那些刻薄面孔,若非長姐大婚,紓雅軟磨硬泡,他也是懶得邁出半步。
應著娶親一事,皇帝封了六皇子許玦寧王之位,只是京中王府大多未修繕完整,所以這場婚禮安排在了許玦自小居住的宸元宮。
魏垣帶紓雅提早來到宸元宮,二人漫步後花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他才會讀書寫字時就離開母親,被皇帝要來養在身邊,那時便住在這宸元宮,受盧修儀撫育,修儀之子許玦小其兩歲,總愛跟在他身後攆。魏垣在此一住就是近十年,直至母親汾陽公主將他接回肅州。
時光荏苒,如今他已弱冠,整日跟在自己身後的小皇子也即將為人夫、父,只有宸元宮的雕欄玉砌始終如故。
交談間,隨花園中蜿蜒的石子路,二人走入一場集會。
“大人,他們在那兒做什麼?”紓雅發問。
目光落到“集會”當中,紓雅發現那些人無一例外皆是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子,今日最盛之事便是六皇子大婚,那群貴公子相聚於宸元宮後院,煞是奇怪。
“好戲,過去就知道了......”魏垣賣了個關子。
原以為是偶遇,這下才知曉是蓄謀。進入席間,紓雅竟發覺長慶也被安排在側,心中瞬間有了底。
席間共有十數個青年,相互之間還在調侃著什麼,抬眼見魏垣走來,所有人都收了聲,自顧自整理衣衫、假裝賞景。
魏垣沒有正眼瞧那些人,攜紓雅徑直走到上位處落座。
“六殿下今日大喜,卻召我等來這後園之中,先前還疑惑,現下才知原是國公爺有事。”左側一位白衣公子率先拜見魏垣,言語中充斥著假恭敬。
“在座公子都是武學精英,魏某對此頗感興趣,遂託六皇子請各位前來示範個一招半式,好讓魏某長長眼,也不耽誤殿下喜宴。”
語畢,貴公子們噤若寒蟬,不知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來人......”
魏垣一聲令下,副官伍必心帶了好些宮中內侍前來,兩兩一組,抬上三四個木人樁,每個樁子的“手腳”上都嵌了東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木人抬上來後,席間陷入譁然,趁著那些人交頭接耳的間隙,魏垣再次開口:“魏某特意帶來幾隻西域琉璃瓶,如今皆在其上,最能彰顯貴人之身份,還請賞光......”
至此,貴公子們才恍然大悟自己跳了個陷阱。
“魏垣,你不過是個外賊之後,皇宮禁地何時輪到你作威作福!”
身著玄色緞袍的青年拍案而起,指著魏垣便罵。
陽光微灼,魏垣輕眯雙眼,睫毛低垂在深邃的眼瞳外,沒有半分怒色,看清那人面龐,這才幽幽開口:“那便從你開始......”
伍必心得令,從武器架中抽出一柄長劍,劍鋒正落在那玄色緞袍公子脖頸上,擦出一條細長血痕。玄袍公子頓時驚得三魂沒了七魄,癱坐在地。
其餘青年見此場景紛紛求饒。
“左右手各十次,練完去拉弓......”
方才還氣焰囂張的一行人,如今猶如霜打的茄子,聽了魏垣之言,上趕著來到木樁前,比劃著平日裡學的招式。
手掌一次次拍向嵌滿琉璃碎片的把子,疼痛、出血,最終血肉模糊,可皮外傷比起殘疾或是丟命還是輕得多。
紓雅眼見那些平日裡總愛欺男霸女的貴公子,此刻瘋了般保命,心中生起一股痛快感,如此懲戒也好,既不會傷人性命,又讓他們受點皮肉之苦。
除解氣外,她還真切理解了何為“色厲內荏”,總以為那些人做得出恐嚇他人之事,想必是百無禁忌了,可異位而處,輕易就交了底。
“到底是誰帶頭惹的那悶葫蘆......”
“誰知道他和那胡人攀了親......”
一聲聲嗔痛中,不乏有人相互埋怨,找不出根源,索性又開始咒罵。
長慶匿在一隅,拳頭越攥越緊,在場十數人,沒一個無辜,他甚至還清楚記得每個人對他做出的欺辱,此刻每一幕場景都在腦海中盤旋。
回想時,他的呼吸愈漸急促,直至到極點。
“滾!都滾!”
洪亮呼聲打破哀嚎,滿手血漬的貴公子們停下手上動作,齊齊望向他。
魏垣向副官使了個眼色,伍必心揮手叫停,將那群公子帶去別處。
考慮到今日是許玦大婚,雖借了這宸元宮懲處惡人,但讓他們帶著一雙血肉模糊的手赴宴,多少得定個御前失儀,因而早在召他們來時,花園周遭便安排了數名醫師,以便包紮診治。
這一日喜宴過得格外舒心,那群公子哥經歷此番劫難,怕是三五年都得與人為善,長慶怒號過後,心中陰霾似乎得以消減,開口說了許多話。
回府馬車中,紓雅想到今日快事,喜悅躍然於形。
她想得出神,渾然不知身側魏垣的視線早已注視她良久,四目交接間,紓雅回過神來,匆忙扭臉,可嘴角的笑容還是被魏垣看得真切。
“怎麼?在笑我作威作福?”魏垣率先開口打破沉寂。
“原以為魏大人只會板著臉,總是心碎不已的樣子,誰知竟是個熱心腸......”
背過身去的紓雅,掩蓋著逐漸濃烈的笑意,一字一頓,訴說心中想法。
魏垣大致知曉她會如何回答,只待開口,他便能順利抬出自己的一番說辭,不過那些評價之語從紓雅口中脫出,還是讓人內心顫動。
“我只是為了你姐姐,你沒見她今日滿目歡喜?”
紓雅回眸,憋不住的明媚笑容從臉上綻開:“對!為了姐姐......”
她的樣子猝不及防地撞入魏垣心間,他想象中附加於她的苦難似乎在紓雅心中並非是洪水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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