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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是誰,還不能告訴你,因為諸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讓祂的大部分意識陷入了沉睡,如果一旦提起祂的真身,就有可能被其感知,將其徹底喚醒。”

聽到這話,李道玄心中一凜。

提到名字,甚至只是訴說相關資訊,就有可能讓其徹底甦醒,原來這才是太清天尊不告訴他真相的原因。

這也就意味著,他費盡千辛萬苦,甚至差一點被奪舍才幹掉的敵人,只是一縷微弱的分身?

一瞬間,他剛剛收穫了雷祖寶經的喜悅蕩然無存。

“我能告訴你的是,神佛之難,諸聖確實提前算到了,他們之所以眼睜睜看著諸神隕落,不是無情,而是因為……這或許是唯一的辦法。”

已經成佛的青衣娘娘看似超然物外,實際上面對李道玄的懇求,她已經儘量在不影響大局的前提下,將許多隱秘一一告知。

“有些佈局,你已經察覺到了,有些佈局,你尚不知曉,但我可以保證,諸聖之舉,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李道玄想起老天師、李世民、武如意、太真師姐,這些佈局是他已經察覺到的,那麼……

他注視著青衣娘娘,目光一閃,道:“娘娘,你之所以會算到我在靈山遇險,併成為佛祖,是否也是諸聖的佈局?”

青衣娘娘默然不語。

不說話,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李道玄終於明白了,怪不得以娘娘的本事,竟然會出現如此重大的錯誤,其背後是聖人在推波助瀾。

可笑他還一直以為,是那靈山怪物所為。

諸聖所佈的這個局,讓他完全看不透,只覺得自己彷彿一葉扁舟,處於驚濤駭浪之中,只能隨波逐流,隨時都有傾覆之憂。

李道玄不知道的是,他又是誰的棋子?

這種如提線木偶一般被人操縱的感覺,他並不喜,但修道多年,他也早不是當年那個毛毛躁躁的少年,喜怒已不形於色。

弱小,便註定只能當棋子。

與其高聲抗議,不如默默修行,努力變強。

青衣娘娘似是看出了他的不快,嘆道:“有些事,終究是命中註定,而且我能成佛,就說明諸聖的佈局是對的,否則你可知如今天下又是何等模樣?”

李道玄微微一愣。

“那本《佛說三十七品經》,若是傳揚開來,凡有根器者一旦唸誦,其靈性將被靈山吞噬,千萬人匯聚起來,最終將會喚醒沉睡的祂,到那時,一切都萬劫不復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聽到娘娘的話,李道玄終於明白了,為何祂會相助李治登上皇位,最終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將《佛說三十七品經》宣揚出去。

好在李治看似柔軟,實際上心智老成,極有城府,才沒有讓他得逞。

“對了娘娘,大聖為何會突然出手助我?”

李道玄對玄奘的迴歸並不意外,必然是娘娘出手相助,但大聖似乎已經死了,又怎麼能出現在大唐?

青衣淡淡道:“一點小道罷了,此世的悟空已死於永夜,出手相助於你的那位,是我從一大千世界中喚來的,他本應成為佛門的鬥戰勝佛,可惜因為永夜死於取經路上。”

李道玄心中一動,大千世界?

佛經中說,世上一共有三千大世界。

一千個小千世界,為一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為一大千世界。

娘娘的意思聽上去有點繞,但用後世的話解釋,就是她在一個類似於大唐的平行世界中,喚來了已經踏上取經路的大聖。

在那個世界,永夜似乎不是發生在南朝,而是更晚了一些,在唐朝爆發,剛好是玄奘取經之時。

李道玄既為娘娘的這一神通震驚,同時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件事。

“娘娘,三千大世界……全都發生了永夜?”

青衣娘娘不說話,只是眸光露出不忍之色,似是看到那無邊苦海中,漂浮著的眾生遺骨。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

“有先有後,形式不一,但無一例外,全都遭遇了劫難。”

李道玄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對那幕後存在更加忌憚了幾分。

“不過此世乃是諸世之因,三千婆娑之首,此世功成,他世亦可得以超脫。”

李道玄深吸一口氣,默默點點頭。

此時此刻,他才感覺到自己肩上的責任有多重,如果此世敗了,是不是就代表著其他世界也將陷入絕望?

“你也不必過於擔心,此戰之後,我之真身雖不能離開靈山,卻也不必再封藏六識,抵抗靈山侵蝕。”

這一次斬殺的雖然只是一縷分身,但卻讓她在靈山中的境遇好了不少。

“道友,你且將右手伸出。”

李道玄雖不明所以,卻也依言而行。

青衣娘娘伸出自己的右手,和李道玄手掌相觸,掌心相接。

觸感溫軟雪膩,彷彿最上乘的玉石。

一股浩瀚的佛力湧向李道玄掌心,卻並不酷烈,反而似月光般柔和溫潤,最後在他掌心處形成一個卍字紋絡,流轉著淡淡金光。

青衣娘娘長出一口氣,周身綻放的三十三層佛光都黯淡了一些,顯然此舉對她來說耗費了不少法力。

“有此印在,不管你身在何處婆娑世界,只要默誦三遍我之佛名,便可喚我出手相助。”

這佛印就相當於一個標記,持此印者當受羅漢、菩薩及諸佛陀庇護,更能默誦佛名,喚來佛祖關注,甚至出手相助。

當年如來佛祖有十大真傳弟子,卻沒有一人有此待遇。

李道玄倒是記得,玄奘掌心有個佛印,在洛陽與摩羅交戰時,他曾頓悟佛法,以佛印引來五指山降世,短暫鎮壓住了摩羅。

但可惜的是,如來已圓寂,那隻斷手也被用過了,從此之後玄奘的佛印就沒什麼用了。

不過李道玄的這個卍字印,卻是新晉佛祖所賜,寶貝著呢,價值不可估量。

“娘娘,有次數限制嗎?”

青衣搖搖頭,看到李道玄臉上的喜色,她又補充道:“我平時還需靜修,不宜太過分心。”

好吧……

李道玄微微有些失望,還以為和以前的青冥令一樣,能隨時和娘娘聊天。

“對了,娘娘你的佛名是什麼?”

青衣垂眸如月,手捏菩提印,端坐蓮臺,目光慈悲,彷彿聆聽到了眾生之苦,天地之間驟然生起一輪皎潔明月。

凡望此月者,煩惱頓去,清淨自生,智慧圓滿,得渡婆娑。

她未發一言,但李道玄心中卻豁然開悟,湧現出了她的佛名,似當頭棒喝,醍醐灌頂。

南無寶蓮華青衣普渡月光佛!

這一刻的李道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危機感。

雖然娘娘就近在眼前,但她卻好像離自己非常遙遠,甚至比那輪明月還要遠。

恍惚之間,他才真正意識到,娘娘成佛了。

永夜之後,靈山的第一尊佛。

“道友,你的心亂了。”

青衣娘娘屈指一點,李道玄的身影便自動飛回了九品功德金蓮上,蓮葉飄動,尊佛祖指示,就要帶李道玄迴歸人間。

“等一等!”

李道玄突然喊道:“娘娘,此次回去,我準備和玉姐成親了!”

他緊緊盯著青衣娘娘的眼眸,卻發現對方聽到此言,沒有任何波動,平靜得彷彿靈山中的古剎青燈,千年如舊。

“紫玉痴心於你,正當如此,莫要負她,會須惜取眼前人。”

“此物,曾是你所贈,便當做你們新婚之賀吧。”

一件流光溢彩的仙裙出現在李道玄手中,隱約有紫氣氤氳,似是用晚霞織就,極為不俗。

上品靈寶,紫霞仙衣!

當年李道玄斬殺邪五老的天書獎勵,他將此衣送給了青衣娘娘,因為他看到娘娘總是一襲青衣,千年不變,雖然清雅如仙,卻難免單調。

當時他還幻想過,娘娘若是換上這身紫霞仙衣,會是何等的令人驚豔。

只可惜時過境遷,造化弄人,娘娘成了佛,這襲紫霞仙衣終究是沒機會穿了。

李道玄卻沒有收,他伸手一點,紫霞仙衣重新飛了回去。

“娘娘,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要回的道理。”

“我會向玉姐……轉達你的祝福。”

李道玄心中有些酸澀,他最後深深望了一眼那菩提古樹下如青蓮般的佛影,而後躬身一拜。

九品功德金蓮綻放光華,帶著他化作金光遁去,重回人間。

三萬裡靈山寶地,漸漸歸於平靜,只剩樹下一人。

青衣娘娘望著手中的紫霞仙衣,垂眸不語。

風吹,樹動。

菩提樹中,一道滄桑的聲音緩緩響起。

“佛祖,你的心動了。”

青衣娘娘收起紫霞仙衣,雙手結菩提印,垂眸閉目,寶相莊嚴,緩緩入定,那微微飄舞的青絲,也漸漸平靜下來。

……

人間,當李道玄剛剛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在他身邊的陳紫玉。

她緊緊握著他的一隻手,不斷輸入自己的香火神力,雖然明知道這樣沒什麼作用,卻還是默默堅持。

玄奘、路邊生、太薇和燕赤霞也都守在李道玄身邊。

在看到李道玄醒來的那一刻,路邊生眸光一凝,喊道:“神女小心,或許他已經被附身了!”

然而陳紫玉卻展顏一笑,只是和李道玄一個對視,便完全放下了戒心,確認是他。

她因為流失了過多香火神力而有些面色發白,連嘴唇都失了血色,但向來冷豔的她,此刻卻笑得十分純粹,那清澈的眸光中,全是他的影子。

“會須惜取眼前人。”

一瞬間,李道玄的耳中似乎又想起了娘娘的這句話。

他終於下定了某個決心。

“玉姐,我見到了娘娘,多虧她,我才沒有被附身。”

陳紫玉微微一怔,隨後便關切道:“師父如何了,有沒有受傷?”

在她的世界中,只容得下兩個人,一個是李道玄,還有一個就是師父青衣娘娘。

李道玄搖了搖頭,道:“放心,娘娘沒有事,她還成了佛,只是暫時無法離開靈山。”

陳紫玉這才放下心來。

李道玄望著她在月光下冷豔又溫柔的容顏,冰肌玉骨,眉目如畫,好似廣寒仙姝,巫女洛神。

“玉姐,我向娘娘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對她說,我準備和你成親,娘娘同意了。”

陳紫玉微微一愣,先是露出一絲迷茫,而後才醒悟過來,那雙剪水雙瞳似是有些暈乎乎的,彷彿喝醉了一般。

這一刻,冷豔而高貴的瀟湘神女,青冥界聖女,似是中了敵人的法咒,聲音都有些結結巴巴。

“你,你說……成親?”

在看到李道玄點頭後,她的眼睛霎時間亮了起來,好似天上的星星,怔怔地望著他。

這句話她已經等了太久。

她知道李道玄性子灑脫,嚮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所以她從來沒有去催,只是默默等待。

從第一次相遇到現在,她等了二十三年。

嘩啦!

天空不知何時降下了靈雨,並不大,彷彿三月的春風,悄無聲息中滋潤了腳下的土地。

神女降恩澤。

“玉姐,你不願意嗎?”

李道玄見她久久沒有說話,微微皺眉。

陳紫玉搖了搖頭,眸光清亮而堅定,沒有一絲畏懼。

雨水在她腳下匯聚,沒有千言萬語,只凝成一個字。

“好。”

兩人在風雨中相視一笑,霎時間,風雨散去,雲破月來花弄影。

太薇見到這一幕,心中有些莫名的感慨,坦誠說,她對師兄確實有種複雜的情感,既有對兄長的依賴,也有劍道知己的喜悅,以及一絲男女間的異性相吸。

但她做不到像陳紫玉這樣,勇敢地將情之一字放到最重要的位置。

她相信,和師兄相比,什麼瀟湘神女,青冥聖女,乃至於神仙道果,長生不死,陳紫玉都可以捨棄。

不求長生,只為伴君左右。

這位神女實在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世人只道她冷豔高貴,威嚴莫測,卻不知道她其實是一團火焰,那般熱烈和美好。

太薇欣賞這樣的人,但卻成為不了這樣的人。

因為對她而言,劍道才是那團火焰。

陳紫玉有陳紫玉的魅力,柳碧痕也有柳碧痕的性情。

她這一世,做不了鶯鶯燕燕的軟語娘子,握劍的手,也拿不起針線,磨不了硯臺,卻能和師兄並肩作戰,論道而行,亦是快哉。

就在三人都陷入感慨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一醒來就求親,花言巧語,老叫花怎麼看都覺得不正常!”

李道玄和陳紫玉齊刷刷地望向路邊生,目光逼人。

路邊生身子顫了顫,依舊嘴硬道:“再說,女人都是母老虎,一個人喝酒吃肉多逍遙自在,何必非要去喂老虎?”

這次太薇都不能忍了,寒眸如劍。

路邊生連忙躲到玄奘身邊,卻發現他正出神地看著紫金缽盂中的一條金魚,不知在想什麼。

“玄奘,你這魚挺肥呀,老叫花剛好肚子餓了,要不咱們烤了?”

玄奘默默收起了缽盂,然後舉起了那柄重達一百九十二斤的九環錫杖。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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