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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之下,白龍拉車,穿過層層雲海,御風而行。
宛如天神出遊。
只是這一幕註定不會被人看到,除非下方剛好有陽神修士,才會感到一股浩瀚的氣機從頭頂掠過,察覺到雲海上的紫氣清光。
“乘龍飛渡三萬裡,直上青天攬明月!”
呂純良都放下了零食,張開雙手感受著四周掠過的長風和雲氣,肌膚處一片冰涼,直起雞皮疙瘩。
“沒想到我呂純良也有乘龍的一天,嘿嘿,若是說出去,茅山的師兄弟們還不知道有多羨慕我呢!”
樓翎瞥了他一眼,小心握著韁繩,冷然道:“閉嘴,別打擾到國師休息。”
國師閉關那麼久,剛一出關就射出那驚才絕豔的一箭,想必消耗不小,這一路上剛好讓國師休息休息。
呂純良有些吃味。
他知道樓翎對國師只是崇敬,並不涉及男女之情,但正是青春慕艾的年紀,難以忍受內心的騷動。
吃一顆蜜餞……
奇怪,怎麼是酸的?
馬車內。
李道玄並沒有休息,而是手捧著一本卷宗,這是青帝替他蒐集的資料,上面記錄著登州刺史夏清風的生平。
“夏清風,字琛之,四十一歲,登州鉅野縣人士,武德元年進士,自幼家貧,三歲喪父,性格孤僻……”
青帝收集的資料非常詳細,除了夏清風自身的經歷外,還有一些和他共事過的人對他的評價。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對夏清風做出了同一種評價。
孤僻、不合群。
他很少參加宴會,實在推辭不過了才會前往,但在席上往往一言不發,而且都會提前告辭。
按理來說,這樣一個不知道人情世故,又家境貧寒沒有背景的人,不太可能在四十一歲就做到了登州刺史的位置。
要知道登州可是上州,登州刺史官拜三品,妥妥的封疆大吏,權傾一方。
根據卷宗記載,夏清風一開始的仕途並不得意,二十三歲中進士,在觀陽縣令的位子上蹉跎了七年,雖然政績不錯,但一直未得提拔。
直到他三十歲那年,才開始了開掛般的人生。
武德九年,登州發生了洪災,其他縣皆死傷無數,唯有夏清風提前命人修築堤壩,開鑿分渠,才讓觀陽縣毫髮無傷。
貞觀元年,幾個窮兇極惡的悍匪流躥登州作案,犯下了數起命案,十分猖狂。
在官府遲遲不能破案的情況下,又是夏清風,踏春時意外碰到了那些匪徒在野炊,便派人將其全部拿下。
貞觀四年,登州大旱,夏清風親自帶百姓圈地挖井,在挖了十丈都不見水的情況下依舊堅持,終於在十五丈時挖出了井水。
……
類似的事還有不少,以至於夏清風在民間口碑極好,不少人都稱他是仙人轉世,能逢凶化吉。
登州一代還有他的生祠和功德碑。
不良人曾懷疑他是修士,後經查證,他的的確確是一個毫無法力,不通玄門之術的凡人。
因政績斐然,夏清風才連連晉升,不到十年,便從一個七品縣令成為了正三品的封疆大吏,登州刺史。
如此經歷,確實堪稱傳奇。
李道玄對其越發好奇了,他看著卷宗上的夏清風畫像,那是一個清瘦、淨面無須的男子,鼻樑高挺,顴骨突出,眼神冷淡。
最顯著的特點是他眼角下的一小塊雨滴狀的青色胎記。
從卷宗所記載的資訊來看,此人身上有很多疑點,如果說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但十年間不斷機緣巧合的立下大功,如有神助,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除非此人是大氣運所鍾。
若是按電母所說,對方勾結妖魔的話,那一切就都能說通了,因為有妖魔相助,所以才能逢凶化吉,未卜先知。
當然,在沒有親自見到夏清風之前,李道玄並不會直接下結論。
……
白龍拉車,朝遊北海暮蒼梧。
他們於寅時出發,卯時初抵達了登州境內,不到一個時辰便橫渡了兩千裡,這還是樓翎有意放慢速度,好讓國師多休息一會兒。
晨光熹微,紅日破曉。
白龍從天而降,重新變成一匹神俊白馬,悠哉地行走在田野旁的土路上,嚼著掛有露水的新鮮青草,邊走邊吃。
樓翎和呂純良都摘下了面具,露出真容,打量著四周的景色。
田野裡已經有百姓在割著小麥,成熟的麥子在風中飄蕩,好似一層金色的海浪。
馬車停了下來。
樓翎側身聽著李道玄的吩咐,而後點點頭,下了馬車向那些割麥的百姓走去,不知在詢問些什麼。
約一刻時後,樓翎才回來。
“國師,問清楚了,百姓們說,登州確實有地方糟了蝗災,主要是在鉅野縣一帶,訊息傳開後,大家都在加快收割,以防蝗蟲到來。”
這裡是齊郡,也就是後世的濟南,夏清風便住在這裡,電母也是到了齊郡後才消失的。
“關於夏清風,百姓們大多對他稱讚,認為他是一個好官。”
“大多……”
李道玄的聲音在馬車中響起,透著一絲耐人尋味。
樓翎點頭道:“確實有一部分百姓對夏清風心存不滿,這主要是因為前不久發生的一件事。”
“說說看。”
“齊郡中有一個潑皮混混,囂張跋扈,欺凌百姓,官府將之緝拿,判刑三十杖,但就在扒下他的衣服準備行刑時,卻發現他的後背上紋著蝗神的刺青!”
“蝗神刺青……”
馬車中,李道玄神情一動,蝗神這兩個字,無疑吸引了他的關注。
樓翎繼續道:“當時誰也不敢打那個潑皮混混,就連縣令也畏縮害怕,那潑皮混混得意大笑,十分囂張,行事更加肆無忌憚,最後驚動了夏清風。”
“夏清風動手了?”
“是的,所有人都不敢動手,包括夏清風的手下,他一怒之下,便親自拿起殺威棒,將那刻著蝗蟲刺青的後背打得血肉模糊!”
呂純良不禁感慨道:“打得好!”
這樣不畏鬼神、正氣凜然的官員,真是少見呀。
“但從那之後,登州便開始流傳蝗神發怒,要降下蝗災的說法,一開始百姓們還不以為意,直到鉅野縣真的糟了蝗災,這才開始惶恐,有些人也因此對夏清風懷有不滿,認為是他招來了蝗神。”
“哼,哪有什麼蝗神,就算有,如此包庇一個潑皮無賴,那也是一個邪神!”
呂純良憤憤不平。
他身為茅山弟子,雖然貪吃了點,但該有的原則和底線都在,遇到這種事,絕對站在夏清風這一邊。
邪神二字讓李道玄心中一動。
五年前斬殺摩羅時,對方便說邪神會逐漸復甦,但這五年間太平無事,一直沒有出現任何邪神的蹤跡。
難道蝗神便是第一個復甦的邪神?
就在李道玄思索時,他耳畔一動,掀開車簾,望向遠處的天空。
嗡……
無數蝗蟲飛來,黑壓壓一片,宛如一層陰雲,向著金黃的麥田撲去。
“蝗蟲來了!”
“蝗神息怒呀!”
“完了,我還有一大半沒有割呢!”
百姓們露出絕望之色,他們沒有想到蝗蟲來得如此之快,鉅野之後,竟然就輪到了齊郡。
莊稼人靠地吃飯,他們辛苦耕種,風吹日曬了大半年,就盼著秋日的豐收。
如果莊稼都被蝗蟲吃了,那就代表著一年的辛苦全部付之東流,接下來的寒冬將會無比難熬。
等來年開春,或許一家幾口人都不會剩下多少了。
轟隆!!!
就在蝗蟲大軍快要來臨時,無數道雷霆落下,猶如風暴一般席捲天地,將雲層變成了一片雷澤。
雷火縱橫中,無數蝗蟲化為灰燼。
雲散,雷收,天地復歸平靜,既無暴雨,也不見了蝗蟲。
旭日東昇,光芒璀璨。
百姓們激動得熱淚盈眶,紛紛跪下磕頭,感謝上天劈死了蝗蟲,幫他們保下了莊稼。
“上天保佑!”
許多人大聲喊著,神情亢奮。
也有眼尖的人發現,剛剛停在路邊的那輛馬車,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更詭異的是,泥濘的道路上,竟然連一道車轍印都沒有!
再聯想起剛剛的雷霆,他們不禁懷疑,那馬車裡的人,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體察民情了?
……
馬車悠哉地向著齊郡駛去,再過不久就能入城了。
呂純良還沉浸在剛剛那毀天滅地般的雷海中,久久難以自拔。
他看到國師只是向窗外望了一眼,眼中亮起電光,也沒有結什麼手印,念什麼咒訣,天地間便驟生雷澤,百萬蝗蟲瞬間化為焦灰!
這哪裡是雷法,簡直就是雷神!
這種境界,國師不會修成了大神通【掌握五雷】吧?
那可是唯有雷部天神才能掌握的神通,不過據說龍虎山的老天師也修成了,在洛陽一戰時曾大放異彩。
樓翎也被那絢爛而恐怖的雷海給震撼了。
同為鎮國四柱之一,她經常和電母切磋,兩人互有勝負,但一直是勝多敗少,自認對雷法也有了些瞭解。
雷法威力強大,無論是單打還是群攻都有極強的破壞力,但有一個致命弱點就是十分消耗法力。
電母半步陽神的修為,但不到百招就會法力告罄,這還是一道一道的劈。
而剛剛國師招來的雷海,少說也有上千道雷霆,幾乎如風暴一般,千丈之內天崩地裂,猶如末日。
這是何等浩瀚的法力,簡直是匪夷所思!
修行到這個地步,除了尚不能長生外,與仙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
馬車內。
李道玄手中握著兩隻蝗蟲,活的。
“汪汪!”
哮天對著這兩隻蝗蟲叫了幾聲,而後用鼻子嗅了嗅。
“老爺,這些蟲子身上有種很特殊的味道,不像是凡人的氣息,它們應該是受到了某種操縱。”
白蛇也肯定道:“哮天說得沒錯,老爺,我釋放了一些氣息,但這些蝗蟲竟然全然不害怕,這很不正常。”
它現在可是陰神後期的大妖,而且血脈非凡,疑似上古異種,尋常動物見到它無不瑟瑟發抖,這蝗蟲卻沒有一點反應。
蝗蟲被李道玄用手指夾住,竟然還想去咬,全然不知道害怕為何物。
李道玄將蝗蟲收進三界葫中,對著哮天道:“能否找到操縱這些蝗蟲的人?”
哮天將頭探出車窗,深深一嗅!
天地無極,萬里追蹤!
整個齊郡的氣味都湧入了它的鼻子中,形形色色、五花八門,最吸引它的是一隻母狗身上動情的臊味。
哮天搖了搖頭,默默做個標記,然後繼續去聞。
片刻後,它眼睛一亮。
“汪汪!找到了!”
它鑽出窗,跳到馬車上,個頭小小的,卻尾巴敲得很高,威風凜凜。
“汪汪,小小車伕聽令,繼續往前走,入城!”
樓翎和呂純良對視一眼。
“聽說齊郡有一家狗肉鋪很有名,樓翎你想吃嗎?”
“給我帶一點吧。”
樓翎淡淡道。
哮天:“???”
……
“您是……藥王孫思邈!!!”
長樂瞪大眼睛,注視著眼前的灰袍老者。
孫思邈之名,早已流傳天下,除了超凡入聖的醫術,他高尚的醫德亦讓人欽佩不已,民間甚至有不少百姓視其為老神仙。
師父曾說過,當世他最欽佩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李世民,還有一個就是藥王孫思邈。
當時長樂還不太同意,孫思邈再厲害,也只是一個醫生,如何能與父皇相比?
但現在她卻徹底信服了。
那數百丈的功德金光是她平生僅見,就算是神佛復生,恐怕也沒有如此浩瀚的功德吧?
師父說過,天道至公,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想要獲得功德,光做好事是不夠的,心中要全無半點私念,才能獲得功德,十年如一日的堅持,方能蛻變為一點淡淡的功德金光。
功德金光可鎮氣運,延壽數,鬼神不可侵,妖魔不可擾!
孫思邈搖頭笑笑,道:“藥王不過是虛名,要真論道行,老夫可未必能比得上你。”
他的修為並不高深,只是辟穀後期,剛剛之所以能破掉對方的變化之術,靠得是自己的鮮血。
孫思邈見黎明升起,便翻身下驢,摸著它的毛髮笑道:“我治好了你的病,你馱我百里,咱們也該到分別的時候了。”
野驢發出哀鳴,依依不捨,圍繞孫思邈轉了幾圈後才離去。
孫思邈揮手與野驢告別。
萬物有靈,生命不分貴賤,皆值千金。
這樣想著,他突然知道自己該寫一本怎樣的醫書了。
生靈不入藥,貴賤皆千金。
就寫一本……《千金方》吧。
“前輩,您要去哪裡?”
“東遊。”
“會經過登州嗎?”
“會。”
“太好了,前輩您能帶我一起去登州嗎?我師父就在登州,他很厲害的,有很多的法寶和丹藥,修為特別高,也對您非常敬仰!”
“哈哈,你師父是龍虎山的九代弟子吧,應該是陰神境,確實算得上厲害了,不過老夫並不需要報答,你這娃娃機靈可愛,若是願意和我這個老頭子作伴,也算是有趣。”
孫思邈搖頭笑笑,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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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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