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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大帳之中,乞元祿盤坐在地上,從烤架上撕下一根已經烤得金黃流油的羊腿,放在嘴邊狠狠啃了起來。

即使是滿手油汙,他也絲毫不在意。

一根羊腿吃完之後,乞元祿的手滿不在意的在華貴的衣服上擦了擦,拿起了身邊的酒壺。一陣咕嚕聲後,半斤酒已經下肚。

然後他張開口,露出雪白的牙齒,驕悍的露出滿意的表情,長長出了口氣,忍不住讚歎道:“好酒!”

一個四十歲左右,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安靜的拿著一把火鉗,偶爾翻動一下烤架下的火碳。

“這就是將進酒?”

乞元祿似乎意猶未盡,拿起酒罈再度喝了一口,而這一口酒至少有二兩。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那文士似乎被將進酒這三個字引起思愁,臉上流露出一絲莫名的哀傷。

乞元祿恍若未覺,大笑道:“我卻喜歡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說完,他看著大帳之外高懸的明月,仰頭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罈將帳外一甩,只聽得波的一聲,酒罈變得四分五裂。

一斤烈酒下肚,乞元祿臉色未變,眼神依然清醒得如同九月天的兔子。

他看著那中年文士:“不知道餘先生對這個蘇時知道多少?”

餘留白靜靜看著篝火,然而火光再耀眼,卻彷彿無法驅散他的眼底的陰影。

“十六年前我孤身入草原,那時候蘇時才出生,我對他能瞭解多少?”

乞元祿點了點頭,似乎認為他說在理,不過立即又說道:“蘇時在這一個多月內做了很多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這些餘先生應該有所耳聞吧。”

餘留白淡淡說道:“我只知道一個人鋒芒太過,終歸不是一件好事,現在蘇時只怕已經大難臨頭了。”

餘留白的判斷從來沒有出錯,所以他說蘇時已經大難臨頭,乞元祿便不再把蘇時放在心上,也沒有在這件事上作過多糾纏。

他話鋒一轉:“使者還有半月便會入京,餘先生判斷這一次大乾的皇帝會不會答應和親?”

餘留白放下火鉗,看著乞元祿,靜靜問道:“那可汗是希望大乾皇帝答應還是不答應?”

乞元祿沒有回答他,又從燒架上撕下一大塊肉,放在嘴裡大口的嚼了起來。

不但他的手如同鐵打的一般,他的嘴和胃彷彿也是鐵水澆鑄而成,炙熱的肉對他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等羊肉完全嚥下了肚子,他才咧著嘴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對平樂公主痴心一片,自然希望大乾皇帝能成人之美。”

“如果大乾皇帝肯和親,那可汗是否還會把飛蛾計劃執行下去?”

乞元祿臉上笑意漸漸消失,看著熊熊的篝火,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譏諷之意:“飛蛾投火,自取滅亡。人常言飛蛾愚蠢,卻不知世人皆是飛蛾。”

隨即他又自嘲道:“你我皆不例外。”

最後乞元祿淡淡說道:“飛蛾計劃已經執行了兩年,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餘留白深深看了乞元祿一眼,不過隨即又拿起火鉗,翻動著火碳,緩緩說道:“蘇週迴來了。”

乞元祿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不是應該留在大乾京都,今冬才會回來?”

餘留白的眼神裡也閃過一絲擔憂:“蘇時之所以會離開邊城回到京都,是因為蘇時。現在他回到邊城,是因為沒有了後顧之憂。”

乞元祿沉吟道:“據說蘇時在生意一道上見識非凡,我們的飛蛾計劃他會不會識破?”

“可汗剛才也說過飛蛾計劃已經執行了兩年,在這兩年裡蘇時都沒有識破,又豈能在這兩三個月內識破這計劃。”

乞元祿又拿起一罈酒,對著壇嘴喝了一大口,粗獷的臉上已有幾分醉意,他大笑道:“能釀造出如此有趣的酒,看來這個蘇時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也不知道他酒量如何?他日若有機會見到這個人,必定要與他把酒言歡。”

餘留白的臉上卻沒有一點笑意,心中卻湧起一陣陣強烈的不安。

蘇周也在喝酒,但多次醉得人事不省之後,現在已經學會用三錢的杯子喝酒,而且喝得很慢。

蘇年用的酒杯比蘇周大,不過也大不了多少,最多也只大兩錢而已。

冉烈沒有喝酒,他知道他只要喝酒,第一個醉的一定是他。但是今天晚上他必須保持清醒,因為蘇年和蘇周今天必醉無疑。

現在他們已經有了五六分的醉意。

“這酒真的時兒所釀?這玻璃也是時兒所制?”蘇年醉眼看著蘇周,雖然語帶疑問,但臉上卻笑得如同一朵花。

蘇周大笑道:“若無二弟,又豈會有這將進酒?有這晶瑩透徹的玻璃?”

“這麼說來,時兒真的長進了?”蘇年雖然滿意歡喜,但語氣卻始終不敢肯定。

蘇周看向他父親,故意說道:“如今在京城之中,只怕二弟的名聲比父親還要響亮。”

蘇年忍不住縱聲大笑起來,笑聲裡帶著三分得意和七分的如釋重負。

冉烈也在笑,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蘇年這樣開心了。

蘇周卻沒有笑,反而顯得心事重重。

“你為什麼不笑?”蘇年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還要作出這種愁眉苦臉的樣子。”

“因為我笑不出來。”

蘇年奇怪的看著他:“你弟弟現在出息了,你卻想不出來?”

看著父親已經有些花白的頭髮,蘇周突然感到鼻子有些酸楚:“父親,你鎮守邊關多年,難道不想二弟?難道不想回家看看?而且再過幾個月二弟就要大婚了。”

雖然蘇年已有六七分醉意,但還是能敏銳的感覺到自己的兒子這次回來有很重的心事。

“你想說什麼?”蘇年放下了酒杯,目光炯炯的看著蘇周。

蘇周的目光卻在逃避,似乎不敢與父親的眼神有任何接觸。

他看著杯中清如水卻又烈如火的酒,低聲說道:“二弟對父親思念得緊,很想早一點見到父親,父親何不以此向陛下請旨,早些回京,以解二弟思親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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