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厄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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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疑惑地站在原地。

他偏著頭，似乎在認真聽著聲音。

他覺得自己剛剛並沒有幻聽，是真的聽到了一個女聲的抱怨。

聲音雖然很輕，可是一定存在。

但，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呢？

巷子裡空蕩蕩的，別說人，連個會出聲的生物都沒有.......

程野抬起頭，巷子的高處是更深的夜幕。

深不可測，看不見盡頭是什麼。

只能依稀看到三四根交錯的電線。

一切如常，沒有特別的地方。

程野微微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子繼續往前走。

還有幾步就走出巷子了，希望不要節外生枝。

他加快了腳步。

還好，一直走到家樓下，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就和往日每個尋常的夜晚一樣。

程野鬆了口氣，他用臉刷開了樓下的安全門，走了進去，按下電梯。

看著顯示屏的紅色數字，電梯一層一層地降下......

43……33……

31……

……17……

……

是跳過了一層。

程野雙眸銳利，盯著電梯顯示屏。

這次，他非常認真地沒有漏看任何一個數字，但電梯確確實實，少了一層。

為什麼？

“叮——”

電梯達到一樓，發出了悅耳的提示音。

門口頂部的光亮提示著是幾號電梯到達一層。

電梯門緩緩地開啟，裡面白熾光散發出來。

程野盯著電梯看了許久，直到電梯門自己又緩緩關上。

萬物寂靜，悄無聲息。

電梯間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程野轉了個身。

他想確定一下，它們，是不是已經侵入人間了......

融合，是不是並非從那個小區從外散發，而是隨機的......

程野離開電梯等候間，走進了樓梯間。

如果他沒有看錯，那麼漏掉的那層就是第十九層。

雖然標註是十九，可是因為4這個數字不吉利，所以樓層的第五樓實際上是第四樓。

那麼，第十九層，實際上是第十八層。

十八層啊......

程野淺笑，深邃的眼眸毫無感情。

他開始向著樓上走去。

一樓.....二樓.....六樓......

程野不急不躁，緩慢走著。

他還在認真數著樓梯臺階數。

中國的樓梯臺階都是單數。

但是他剛剛發現，第四樓（也就是電梯裡標註的第五樓）的樓梯數是雙數。

雙數是不吉利的。

以前農村自建房，喊親朋好友來幫忙。

樓房的淨高大概兩米八的樣子，一步臺階的高度一般是12-15公分，算下來剛好11步，高一些的差不多也是13，15步。

只有有仇才會將別人的房子建成雙數。

在不少地區，有詛咒之意。

生者為陽，死者為陰，單數為陽，也就是天數，雙數為陰也就是地數。

讓人走向衰敗和死亡。

雙數的臺階......

大多數只用在古時候的廟和墓......

......

程野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他真正想去的是那個未知的空間。

18樓。

他不知道去那會看到什麼，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但他必須去看看。

坐以待斃，必死無疑。

樓層一層一層地向上。

程野漸漸地有些累了，呼吸的聲音也逐漸變粗變大。

樓梯間空蕩蕩的。

他喘氣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在樓梯間內似乎有了回應。

空曠的聲音像是從恆古之處傳來。

程野站在十六樓的中間平臺的位置，稍作休息。

再橫跨一層樓就到了。

這個樓梯間沒有標識，只能靠自己記才知道是幾樓。

好在他的記憶力不錯。

程野抬起頭向上看了看，他再向上走半截樓梯，就會到達17樓。

樓梯間的許多燈光早就壞了，物業也沒派人來修。

從8-10樓這段路，程野是摸黑走上來的。

從中穿過的時候，似乎像是真的步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種陰森潮溼的感覺，有股下水道的反臭味。

程野只休息了一分鐘，就打起精神繼續向上走。

很快，他就穿過了燈光通明的17層，離18樓還差兩個臺階時，他停了下來。

站在臺階上，向上望去。

明明是有光的，但卻照射不進18樓。

像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

18樓一眼望去漆黑無比，就像是有個怪物蹲守在那，吞噬掉一切的光亮。

程野皺了皺眉，心臟不可抑制地跳動起來。

他平靜地繼續向上跨了一步。

緊接著，第二步。

這時他抬起了左腿，打算進入第18層。

他看見自己的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下一秒，他又將腿縮了回來。

樓梯間太安靜了。

安靜得令人發怵。

就剛剛稍微抬腿，衣服之間摩擦發出的聲音，似乎都被放大了幾倍。

而且，他不見自己的腿。

他不知道他跨出去的這一步，他會出現在哪裡。

那種溼冷的感覺，就像來到了地獄。

程野猛地伸出手。

果然，手只要穿過了18樓的這條分界線，就會消失。

彷彿手伸進了一片平靜的淤泥裡。

直接消失不見。

這時，身後的燈猛然閃爍了起來。

就好像燈泡接觸不良，發出了撕拉的聲音，在瘋狂的閃爍。

樓梯間變得恐怖詭異起來，黑與白在不停地交接。

晃得影子來回閃動。

不一會兒。

空間內明明沒有風，燈泡卻拼命地晃動起來。

程野大大的黑影在地上跟著扭動。

就好像一團漆黑的怪物。

愈來愈大，愈來愈黑。

似乎程野在看它的時候，它也在看程野。

明明只是普通的影子，卻越盯越覺得害怕。

但，程野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還有保命道具，他必須在一開始容易的階段找到真正活下去的方式。

不然後面的日子，只會被無休無止的厄運逼到絕望。

那些組員，不都是這麼死的嗎？

李雨筠，能輕易地掉進原本有井蓋的地方，不就是因為......

......

想到這。

程野笑了。

他冷峻的面龐揚起了詭異的笑容，就好像嗜血的惡魔，讓他發現了有趣的遊戲。

他閉上眼睛，眼皮內依然有虛幻的虛影在來回晃動。

而因為失去了視覺，他的聽力更加放大，想象力也跟著豐富起來。

燈搖擺的聲音，發來了細小細碎的沙沙聲。

就好像下午他坐在書房裡，某個東西接近他的聲音。

他感覺有東西，在向他靠近。

不止一個。

是很多，很多個。

它們，它們來了。

程野筆直地站著，仍由燈在身後拼命閃爍。

不躲，不動，不膽怯。

只是能感覺到，他周圍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

它們似乎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目光像是有能量，刺得他面板髮癢。

下一秒。

他忽然抬腿，跨進了未知的18層。

一個會讓身體消失的地方。

可——

一秒鐘後，程野到達了一個燈光明媚的地方。

程野觀察著周圍。

居然看起來那般正常。

這裡，是18樓嗎？

還是別的什麼地方？

霎時，他敏銳地轉過頭，看向身後。

身後，竟是一團漆黑。

燈光似乎到了這裡就被阻止了，不再前進。

和站在17看18樓時，一模一樣。

程野長吁一口氣，似乎要將胸腔內的所有渾濁都一吐而出。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後背已經溼透。

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因為神經高度緊繃。

程野輕輕地朝電梯間走去。

一路平靜，安靜得不像是人間。

很快，他來到了電梯間，上面的標識顯眼地標註著：19。

很大的數字。

這裡，是19樓。

他直接，穿過了18層直接來到了19層。

程野眼眸一暗，朝著樓梯間望了過去。

那裡燈光明亮。

沒有任何異常。

啊，他剛剛居然是從17樓直接來到了19樓。

那些漆黑的東西是什麼？

是......

.....具象的它們嗎？

程野眯起眼睛，一步一步，重新回到了樓梯間。

他伸出手，穿過那團漆黑的濃郁的黑暗。

沒有什麼區別。

沒有任何阻礙。

只是心理作用，讓他覺得異常地冰冷。

如果有上帝視角的話。

可以看見。

程野此刻站在19樓伸出了手。

他的上半截胳膊在19樓。

而下半截胳膊，在17樓。

17樓。

突兀的，出現了，半截胳膊。

還好今天的半夜沒人走樓梯......

.......

程野藝高人膽大。

在17樓和19樓來回試了很多次。

他永遠到達不了18樓。

18樓就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直接被移除了現實世界。

如果此刻保安還盯著攝像頭的話，就會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的一會出現在19樓，一會出現在17樓。

每次都是快速的從樓梯間跑向電梯間，再跑回來。

最詭異的是，他每次上下樓的速度，就幾秒鐘......

不過幸好，偷懶是人類的通病。

監控室的保安們昏昏欲睡，沒人注意到這個奇特的景觀。

在實驗過多次之後，程野無奈地接受了這個定論。

18樓，他去不了。

或許，只有等到另一個世界和本世界完全融合的時候，他才能知道18樓是什麼......

程野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站在樓梯間等電梯。

進了電梯後，他不死心地又按了按18樓的按鍵。

果然無法點亮。

18樓......

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呢......

或者說？這棟樓本來就沒有18樓？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程野否決了。

如果沒有18樓的話，他不會冒出來怎麼少了一層的想法。

電梯間也不會有18樓的按鍵。

那為什麼沒人投訴18樓的按鍵按不了呢？

難道，18樓的所有業主或者租戶，都集體消失了？

又或者說，因為侵入，他們去了那個世界？

程野眯了眯眼睛，這些答案，或許得之後才能知道了。

他伸出手按下了32樓。

隨著電梯的上升，那股難以言說的壓迫感終於消失了。

就好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終於被剪開讓他可以透透氣。

程野覺得有些累，打算回到家就直接睡了。

結果......

推開門的一瞬間，他有些絕望。

鋪天蓋地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他的鼻腔。

三道工序，一道不少。

洗烘消毒一體，完美體驗......

終於能進入客廳了，程野拖著疲倦的身子直接朝臥室走去。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有些累得睜不開眼了。

他沒有發現。

客廳的窗戶，似乎被開啟了一扇。

因為是落地窗，所以只在左側安裝了上下兩個小窗戶，作為可以通風的活動窗。

而此刻，左上角的小窗，竟然呈現開啟狀態。

但是他出門的時候，家裡的窗戶分明是密閉狀態......

程野太累了。

大腦一直在高速運轉，回到家後輕易地鬆懈下來。

他快速地走進臥室，開啟空調，趴到床上，將被子隨意一裹，就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

臥室傳來了他沉重又平緩的呼吸聲。

可以看出，他確實累了。

身子呈現大字形，擺在床上。

窗外偶爾會晃進來幾道遠處的燈光。

一切看上去那般平靜。

就如同每一個人寧靜的夜晚。

而這時。

臥室的門，緩慢地被開啟了。

一道介於灰和白之間的顏色，射進臥室裡。

陰影率先進來。

門被推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

臥室的一切，透過這條縫隙，都一覽無餘。

臥室門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正站在那裡。

它側著腦袋，一雙眼睛透過門縫盯著程野。

目不轉睛，一動不動。

它像是，一團無法言喻的迷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終於，它進來了。

它似乎能變成任何一種形狀，貼著門縫緩緩地滑了進來。

它似乎沒有腿，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一點一點向前挪動，就好像某種粘稠的東西，所經之處留下了潮溼的水痕。

它朝著臥室裡的床爬去。

像蛇又像影子，靈活又詭異。

程野睡得很踏實，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還在他的夢境裡遨遊。

他雙手攤開，展現他的懷抱。

它，貼著床單爬了上來。

床單在無形中，出現了幾道褶皺。

它掀開了一點點被子，從某個小洞鑽了進去。

慢慢的，慢慢的，它全部的身體都進入了被窩。

程野忽然感受到了一種溫熱又潮溼的感覺。

他不耐地翻轉了身子。

而它，緩慢地貼了上去。

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用自己的身體，完完全全地包裹住程野的後背。

程野在睡夢中，一無所知。

只覺得有些悶熱。

它貼著程野的後背，向上滑動。

一團霧茫茫的陰影打在程野的身上。

它張了張口，似乎在說話。

「爸爸，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