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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打發走了垂頭喪氣的王三花,姜鈺便潛心在迎仙觀修煉起來。

這迎仙觀屬實是個好地方,雖不及海棠香國與銜雲山這樣的世外之地,但靈炁濃郁,又在洪溪山上,十分清淨。

也許是得了小師叔蕭三演的吩咐,近來無人來打擾姜鈺。

除了見過她露了手的王三花。

這小子總是藉著送飯的名頭過來找姜鈺瞎侃,若不是見他問的都是修煉的問題,姜鈺可能早就將他打出去了。

丹田下的陰幡兒一手拍著在隔壁裹成繭一樣進階中的羅剎鳥,看見姜鈺愁的緊皺著眉頭,笑的跌坐在了遊仙錄裡。

【你這個丫頭也有今天,咋滴,人家來請教你,你還想趕人出去?】

姜鈺十分無奈:【我倒是想趕他出去,但我踩在人迎仙觀的地界,要真這樣做,豈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王三花這小哥靈炁充沛,想來實力不俗,想要跟你請教,還不如跟你動手打一次。】

姜鈺嘆了一口氣,中斷了修煉伸了個懶腰。

地龍燒的整個房間暖烘烘,她起身將窗戶推開,臺階下的雪早已打掃乾淨,姜鈺抬眼望去,一張笑嘻嘻的臉湊了過來。

“姜居士,你早啊。”

又來了……

姜鈺剛想關上窗戶,王三花猛地伸手攔她,被狠狠夾了一下!

“姜居士等等!……啊!”

姜鈺聽見他的驚呼,頓了一下又將窗戶推開。

“姜居士,我,我不是來請教問題的。”王三花疼的齜牙咧嘴,額頭上青筋暴跳,又不敢說什麼,只能緊緊按住自己的手,“我是想來告知姜居士,小師叔出關了,咱們可以出發去臨安城了。”

哦?終於要走了?

姜鈺在窗邊用手託著腮,笑眯眯道:“那可太好了,今日便出發?”

“正是正是。”

王三花吹了吹紅腫的手掌,尷尬一笑:“小師叔一出關就立馬將事情吩咐下來,此次前去蕭家動身者並不多,小師叔一個,他帶了兩位師侄,還有我一個,再就是姜居士你了。”

“小師叔那頭已經備好,姜居士要是準備好了,咱們就能出發了。”

姜鈺點了點頭。

“行,等我拿一下刀,這就來。”

登仙放在床榻上,姜鈺回身去拿,陰幡兒忽然出聲:【小丫頭,蕭家鬧出這麼大動靜,請來迎仙觀的人就這麼幾個,不正常啊。】

【不正常才是正常。】

姜鈺將登仙往身上一背:【這麼大一個世家,不會把指望壓在一個入世的門派身上,必定會有後手。】

【我並不指望迎仙觀這幾人能起什麼作用,只要能讓我進去蕭家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就能做了。】

陰幡兒哼哼一聲:【也是,你這麼狡猾,單打獨鬥又滑不溜手,不然俺也不會被收到這遊仙錄裡面來。】

姜鈺將門推開,王三花正著急往裡探頭,被抓了個正著。

“走吧。”

洪溪山上又飄起了小雪,從廂房出來到了迎仙觀的大門,遠遠聽見幾聲鶴啼,姜鈺將斗笠再戴上,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蕭三演。

青年梳著整齊的髮髻,穿著一身暗灰色松鶴冬袍,十分低調,身旁帶著兩個將將及他肩高的童子,一人揹著包袱,一人抱著拂塵,皆是身著青衣,靜靜的跟隨在他的後面。

“蕭道長。”

蕭三演回頭笑了笑,碧色的雙眼宛如幽深潭水。

兩人打過招呼,一行人便上了路。

洪溪山不算的高,幾人又騎上了馬,不過兩炷香便到了山腳,再往臨安去,也不過兩個時辰。

還未過未時,就瞧見了臨安城的影子。

蕭三演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抬了抬手,一行人速度慢了下來。

姜鈺勒馬,撥出一大口白煙,寒風裹挾著溼氣吹拂著斗篷上的絨毛,她眨了眨眼,眼睫上也掛上了些細霜。

原是城門處站著不少人,還有幾輛雕著麒麟瑞獸的馬車停在那處。

臨安五家,蕭氏。

“郎君!您可算是下山了!”

為首的中年男人見到慢下來的馬匹,臉上一喜,顧不得腳下的積雪,趕忙跑上前來。

蕭三演翻身下馬,對著來者一禮:“林先生不必如此,家中突發此事,潛鶴自當為家族分憂。”

男人滿目激動上下打量著他,口中直念著好,用力拍打了幾下他的肩頭。

“你的修為又精進了,有潛鶴你在,蕭家還能再長盛百年!”他的目光移向蕭三演的身後,看見了王三花和姜鈺等人。

“這是……王家的?”

蕭三演簡單介紹了一下:“這是我師侄,王家十一郎,小字臨淵,號三花。這兩位是我座下的小童,巽風,震木,至於這位……”

姜鈺笑眯眯的看著他指向自己的手頓了頓,主動行了一禮道:“見過林先生,晚輩姜鈺來自蜀中銜雲山登仙閣,此次厚著臉皮跟著蕭道長來蕭家,實在是打攪了。”

林先生疑惑的看向蕭三演,他卻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

“我們清早下山,冰天雪地的,還是先讓客人和我師侄弟子幾人上馬車歇息吧。”

林先生一拍腦門,趕忙招呼過來跟隨而來的家丁,自己快步上前牽上了蕭三演的馬,笑著邀幾人上馬車。

“怪我,都怪我,還讓幾位在這城門口受凍,快,快上車,咱們回去再慢慢聊。”

一掀簾子,姜鈺愣了愣。

車裡空間很大,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能將軟榻書案都放置在其中的馬車,車中還有侍女伺候著暖烘烘的銀絲炭,炭上撒了香料,點點荔枝暖香逸散開來將外界的寒冷隔絕。

有侍女上前跪坐到她腳下,恭敬道:“還請娘子和幾位郎君卸下大氅和雜物,車中溫了薑絲黃酒,給諸位暖暖身子。”

王三花從善如流,將斗篷解下,遞了過去,姜鈺瞧著他做事,有樣學樣也將斗篷解了下來。

她摘下斗笠,聞著暖香,感覺身上寒氣一併散了去,鬆快了不少。

王三花看出姜鈺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連坐下榻的動作都有些僵硬,他忍不住笑道:“姜居士,不如喝點酒暖一暖?”

姜鈺點點頭,端起面前矮案上的酒盞。

酒色橙黃,撒了細細的桂花,其中並沒有薑絲,但輕嗅,能聞出微辣的姜味。

一口飲下,喉頭只感覺到綿長的暖意,隨即四肢也感覺到暖流上湧。

好酒。

姜鈺鬆懈了不少,撐著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胡亂想著。

這頭給客人準備的已經是如此隆重,想來蕭家迎接自家人的準備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林先生替蕭三演打了簾子,兩人進了車裡,卻並無暖意。

同樣的矮案軟塌,桌上卻堆了幾張信箋。

瞧著蕭三演臉上並無不滿之意,林先生鬆了一口氣。

蕭家這位少家主,常年在觀中清修,最是不喜奢華一套,若是像給客人那樣準備,保不準就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蕭三演坐在軟榻上,伸手拿起信箋看了起來,眉頭皺了起來。

半晌,他才開口詢問。

“爺爺的情況又加重了?”

林先生聽到他問家主的事情,臉色也沉重了下來。

“家主…他已經不能出門了,白日裡閉著陽光,吩咐人將窗戶全部封上了,也不允許外人靠近,只有等到夜裡,他才能走出來。”

“若只是避光也倒是還好,但家主現在已經出現癔症的情況了。”林先生嘆了一口氣,“接連兩日,他都說見到家中有陰靈不散,說是邪祟。按說癔症的話,請來的孫大夫幾服藥下去也能好些,但孫大夫卻說家主並不是癔症……”

他手指輕輕叩在桌上:“邪祟?陰靈?”

“是,一開始孫大夫說不是癔症的時候,我們便推測是邪祟,但族中派遣來的人卻莫名失蹤了,包括還有一名揭榜的蜀中來的修行者……”

他動作頓了頓,想起了姜鈺說的事情。

是的,這個也許就是那她要找的人。

蕭三演沉思著,林先生的話卻沒有斷:“郎君,蕭氏不可長久沒有家主,此次請你下山,一個是為了家主,另一個,也是為了穩定蕭家的局面,二房三房那邊近來動作可不少,尤其是二房,他們最近和白家那位娘子走的很近。”

白家,白岫。

那位臨安雙姝,板上釘釘的星衍宗星主。

“他們……他們說郎君你不一定能治好家主,擅自做主請了白家那位娘子過來,聽說還有另外幾撥人也在來的路上,郎君你……”

蕭三演揉了揉眉心,揮了揮手,林先生見狀,只好坐下不再言。

入了城,外頭卻風雪更勝,吹打著簾子噼啪作響。

陰沉的天色似乎預示著什麼,壓在他心頭沉沉喘不上氣。

他直覺,蕭家這次的禍事,並不簡單。

但不管什麼樣的事情,也總得見上一見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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