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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菜刀,自然是感覺不到什麼漂亮與否的。
但路過的行人能看出來,女人自己也能看出來,所以每天出攤之前,這個漂亮的女人都會先略施粉黛,為自己打扮一番——當然,這份高超的化妝技術,大部分行人卻是看不出來的,他們只會讚歎女人的貌美,素面朝天也能做到如此豔麗。
所以為了能接近這漂亮女人,哪怕是多說兩句話,他們也樂意在女人的攤子前面停下,買上一碗豆腐腦回去。
而這也就是女人刻意打扮一下的原因了,一副姣好的容貌,總能讓人在她的早點攤子前面多停留一陣。
早點攤子不止賣豆腐腦,也賣些豆漿燒餅之類的,如果想要吃點葷的,旁邊的大鍋裡還有燉煮的滷肉,燒餅切個豁口,再把滷得軟爛的豬肉剁碎加進去,便是一份咬一口滿嘴留香的肉夾饃了,而那滷肉的湯汁澆在熱氣騰騰的嫩豆腐上,早起喝上一碗,更是渾身發暖,全身都是力氣。
這麼大一個攤子,自然不可能只靠這個漂亮的女人自己來操持,在女人在前面賣早點的時候,女人的丈夫則負責在後面一爐一爐的烙燒餅——這種經營模式,杜乘鋒卻是有些印象的,哪怕在他以前生活的那個太平年間,這種小兩口合夥開的夫妻店也是頗為常見的。
手藝好,也有客流,一家子人也不會有什麼財產糾紛,女人和她的丈夫很快便都富裕了起來。
而在這中間,也沒有兩人分割決裂的狗血戲碼,歸根結底,能在這狗屁倒灶的世道里正常過日子就挺不錯了,兩口子也都是踏實過日子的人,大夥都想著怎麼把日子過得更好,自然不會有什麼紛爭。
不過隨著收入漸多之後,那女人的丈夫還是找了個時間,和女人聊了聊。
“以後的話,這種拋頭露面的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吧。”
女人的丈夫是這樣說的。
“不是說對你有什麼意見,而是為了安全著想,你生得花容月貌,這是容易招來禍事的,之前名聲不顯,危險還小,現在名聲越來越大,還是先壓一壓,以防遭了災難。”
雖說這話說得有些糙了,但丈夫的意思,女人卻是能夠理解的。眼下這個混亂的世道確實是充滿了危險,稍有不慎就會破家滅門——不過理解歸理解,女人自己卻也沒什麼辦法。
歸根結底,女人自己心裡也清楚,為什麼自家早點攤子上來往的客人會比別人多。真要自己轉到幕後,讓丈夫出面來操持,還會有那麼多人來吃早點嗎?
所以,雖然女人心裡也在擔心,但她仍舊想要繼續這樣多維持一陣,等到手裡的錢再攢多點,家底再豐厚一些。
“再者說,真遇到什麼強人,我也是不怕的。”
說著話,女人抬手比劃了兩下,竟也打得有模有樣。
“當年我也是跟母親練過些拳腳,雖然算不上精通,但是等閒三五個人也拿不下我。”
聽著女人這樣說,丈夫只當是玩笑,畢竟女人手腳纖弱,看起來沒什麼力量的樣子,別說什麼等閒三五個人了,恐怕就連他這個賣燒餅的都打不過。
不過女人既然堅持,那丈夫也不再強求,畢竟他們兩口子也已經溝通好了,只需要再等些時日,多掙點錢,攢下一些家底,就不再做這辛苦的早點攤子,而是轉而去投一些更賺錢的行當。
可就是這一等,卻等出禍事來了。
薊州有一剪徑強盜,名為西門遠,外號活閻王,帶著幾個手下盤踞在薊鎮附近,胡作非為,無惡不作。統領薊鎮的劉都督曾多次派人圍剿,但卻都被這西門遠憑藉對本地的熟悉給躲了過去。而在劉都督忙於公務,無暇顧及匪患的時候,這西門遠卻又會再鑽出來,甚至敢大搖大擺的上街。
也就是這一天,這早點攤子剛出攤沒多久,卻恰巧碰到那西門遠帶了幾個嘍囉出來了。
飢腸轆轆的西門遠來到這早點攤子前一看,這才見到那賣早點的女人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只看那雪白的肌膚,竟是比碗裡的豆花都還要白淨。
西門遠又哪裡見過這等角色,登時早點也不吃了,抬手一把便拽住了女人的腕子,就要當場拉走。
大驚失色的的女人自然是不願意的,當場便大聲喊叫起來,後面烙燒餅的丈夫聽到喊叫聲,也抄了傢伙出來阻攔,街坊鄰居們更是圍了過來,他們本就是早點攤子的老顧客,又怎麼可能眼看著女人當街被搶了去,但有些人也已然認出了西門遠那張臉,瑟瑟縮縮,不敢上前。
而在聽到了街坊鄰居的竊竊私語之後,女人的丈夫便也大概明白了西門遠的來路,直接攔了過去,大吼一聲。
“劉都督已經派人來了!捕掠人馬上就到!你這惡賊還不鬆手!”
這一聲大吼,普通的惡賊就已經要被嚇住了,畢竟捕掠人雖然是官方組織,可真要對付起罪人來,那手段可是難以想象的兇殘,所以面對捕掠人即將到來的緝拿,但凡腦子正常一點的都直接跑了。
可這西門遠,偏偏是腦子不正常的那個。
“好啊!你居然還敢報官?”
說著話,西門遠已然抽出刀來,一刀便劈在了那丈夫身上。
勢大力沉的一刀,幾乎將整個人都劈成兩半,眼看到這血腥的一幕,剛才還義憤填膺的街坊鄰居們瞬間變作鳥獸散——這倒也不能怪他們膽子小,只因為西門遠那沾血的刀已然指向他們的,如果不跑的話,恐怕就要變成下一具屍體。
而在眾人散去,去路通暢之後,西門遠便也招呼著幾個嘍囉,拿了繩索將那女人綁了,一路扛回了山寨。
直到被扔進地牢,女人都還在驚恐之中沒回過神來,她只記得血,滿地的血,她的丈夫被一刀砍成了兩半,半邊屍體倒在了早點攤子上。
那本該是他們兩夫妻過上好日子的寄託。
可現在,只剩下血了。
到處都是血。
一夜瘋癲。
第二天一大早,渾身舒暢的西門遠心滿意足,這不止是因為抱得美人歸,更是因為那美人不止沒有因為他的強搶而尋死覓活,甚至還主動早起,為他洗手做起羹湯。
比起征服一個人來說,征服一個人的心無疑是更大的成就感,西門遠不禁有些飄然。
但最基本的安全,他也還是記得的。
“還是夫人先吃。”
看著女人端上來的豆腐腦和滷肉,西門遠卻沒有動碗筷的意思。
而那女人,倒也端起碗來就吃了兩口,沒有絲毫芥蒂。
又等了一刻鐘,確認女人沒有出現什麼毒發身亡,西門遠這才放心大膽的端起了碗,準備嚐嚐這美人的手藝。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柄銳利的菜刀,捅穿了他的胸腹。
一刀刺入,迅速拔出,緊接著第二刀,第三刀……只是幾個呼吸之間,西門遠的胸腹之間便已經捱了十幾刀,脖頸更是已經被利刃劃了個稀爛。
可就在西門遠用盡最後的力氣,準備抓住那個該死的婆娘換命的時候,那持著菜刀的女人卻已經敏捷的飛速退開到三步之外。
僅僅只是短短三步,對於此刻的西門遠來說,卻已經是永遠無法企及的距離。
殺了西門遠,女人腳步不停,只因為那幾個嘍囉已經聽到了聲響,抄起傢伙衝了進來,而在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西門遠之後,幾個嘍囉不驚反喜,都覺得老大死了,自己也就有了上位的機會。
不過女人的速度,卻比那幾個嘍囉更快。
就在第一個嘍囉剛剛舉起兵刃的時候,那持著菜刀的女人已然衝入了他的懷中,這投懷送抱的姿態還沒讓他有什麼欣喜,胸腹之間便是七八道劇烈的疼痛。
第二個嘍囉剛剛舉起刀來,染血的菜刀卻已經先一步劃爛了他的腕子,鋒利的刃口直接切斷了大筋,如同切滷肉一樣輕鬆。而在那之後,便是針對脖頸的十餘刀連刺,整個脖頸都被紮成了爛肉,甚至連腦袋都掛不住。
眼看得只是片刻,就有兩個同伴慘死當場,其餘的嘍囉也嚇破了膽氣,可女人卻沒有給他們逃走的機會,只是快步追上去,將他們亂刀殺死。
而後,滿身鮮血的女人便拎著菜刀,搖搖晃晃的回到了自家的早點鋪子那邊。
路上有街坊看到了她,不禁被這渾身血汙的樣子嚇得連連躲避,而面對著街坊們恐懼的眼神,女子也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於街坊們沒能在那危難關頭施以援手,她從未有過怨恨,畢竟大夥也只是吃個早點的交情,又何談搭上性命來救她全家。
她只是有些怨恨,她自己。
如果當初她沒有固執己見,沒有貪圖那點小便宜,眼下他們兩口子,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田地。
一個死了,另一個……
“夫君,我來陪你了。”
說罷,女人直接在他們夫妻二人的早點攤子前揮刀自刎,以身殉情。
而看完了這一切的杜乘鋒,也終於得到了一套算得上武藝的東西。
那是女人殺戮西門遠等人時所使用的技術。
一種名為“刺紅術”的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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