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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靜安和尚也會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那個下午。
那時候他還只是靜水寺的一個沙彌,算不得真正的和尚,那天下午,他打殺了那個假冒自己的假靜安之後,也曾回到寺裡尋求幫助——畢竟寺裡的老方丈一直以來都教他,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殺生害命乃至罪大惡極的行為,而他這種當街打殺人命的事情,無疑是最為兇惡的表現。
可就在他以為自己罪孽深重,走投無路的時候,那個將他一手教大的老方丈,卻將他扶了起來。
“別亂跑,快去藏起來,不然要被抓去抵命了。”
靜安和尚還記得,老方丈是這樣對他說的。
在走投無路之際,卻有人願意對他伸出援手,他願意記一輩子,就算為其當牛做馬都無所謂。
於是他選擇藏在了寺裡,哪也沒有去,等老方丈將晚飯送過來的時候,他會把自己的一切想法都說出來,到時候不管老方丈要怎麼懲罰他都無所謂,那都是他應該承擔的罪責。
然而在那天晚上,老方丈帶來的,卻並非是什麼飯菜。
而是足足五支捕掠人的搜捕隊。
“老衲已經把他給穩住了,現在他就在大雄寶殿下面的暗格裡,待老衲讓他放下戒心,列位就可以一擁而上,除了這個妖魔!”
至於接下來的事情,靜安和尚記不太清了,畢竟那個時候他已經將身體交給了奪魂棍,任由其隨意發揮。
但他永遠都記得,那個從不殺生的老方丈,是用了怎樣的力道,將匕首插在了他的心口。
就好像現在這樣。
“喝!”
伴隨著一聲爆喝,原本即將轟出去的煞氣在胸口擰轉,硬是將那道即將貫穿心口的無形劍氣擰死在原地!
“卑鄙小人……”
昔日的回憶湧上心頭,靜安和尚目露兇光。
他居然敢,他居然敢……
他居然敢說謊!
“錚錚錚——”
與此同時,六道無形劍氣分別襲向靜安和尚的各路要害,但卻都被靜安和尚的護體煞氣凌空鎖死。
“咦?”
五步之外,名為崔遠的劍士詫異地抬起了頭。
“你居然能看到我的劍?”
“老子砍了你的頭!”
憤怒的靜安和尚掄起了大棍。
卑鄙小人,他最恨的就是這種卑鄙小人,這種陰險毒辣之輩,他見一個殺一個!
“狗種!死來!”
一聲爆喝之下,棍影千重,如鬼哭狼嚎。
一寸長,一寸強,在煞氣的加持之下,這一支奪魂棍此刻竟爆發無匹的威勢,三丈之內的一切都被摧毀殆盡,整個軍營門口已然被轟得寸草不生!
但拎著斷劍的崔遠,卻早已跑去了五丈之外。
的確,不管是三丈,還是現在的五丈,這都不是劍能觸及到的距離,僅僅只有三尺的長劍根本沒辦法觸及如此之遠的敵人——更何況他手中還僅僅只是一柄沒了尖的斷劍,這玩意跟匕首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不能做到貼身肉搏,那這種武器就約等於廢物。
但在崔遠看來,卻並非這樣。
在刻苦鑽研了師父的遺志之後,他已然明白了。
雖然這柄劍失去了劍尖沒錯,但它也同樣失去了劍尖帶來的桎梏。不用再拘泥於長度,也不用再拘泥於距離,甚至不用再拘泥於劍刃本身。
就像現在這樣。
“呼……”
一口濁氣從口中吐出,崔遠再一次放平了斷劍,直指遠處的靜安和尚。
只是瞬間,五十八道劍氣激射而出。
每一道劍氣都細如尖針,甚至已經看不出劍的形狀。
在呼吸聲的掩護之下,這些尖銳的劍氣悄無聲息的飛馳而過,只是轉瞬間便已經將那掄著大棍的瘋和尚徹底包圍。
沒人規定,劍不能拐彎。
“嗤——”
伴隨著一聲血肉撕裂的輕響,原本還揮舞著大棍的靜安和尚,瞬間便滿身傷口,遍體腥紅。
面前的二十餘道劍氣,盡皆被那一柄大棍砸得粉碎,但迂迴在身側和背後的那三十餘道劍氣還是在他的身上開了口子,此刻這靜安和尚渾身上下都已經被劍氣割裂,滿身是血,竟真如同那血葫蘆一般。
但就在這重傷之際,靜安和尚,卻更加瘋狂了。
“區區卑鄙小人……啊啊啊啊啊!!!”
手握長棍兩端,靜安和尚用力一抽!
本就已經足有七尺之長的大棍,在靜安和尚這驟然發力之下,竟當場斷成一支足有丈許長的,九節長鞭!
“什麼東西?”
眼看得長棍化為九節長鞭,就連五丈之外的崔遠都不禁一愣——當然,身為劍士的本能還是讓他扣下了斷劍的劍格。
可這一次,那五十八道劍氣,卻盡皆被那一支九節長鞭凌空掃碎,就連那些繞背的劍氣都被凌空打了下來。
“狗種!死來!”
九節長鞭凌空一抖,竟是如長槍一般隔空刺來,棍首的骷髏頭更是吐出凶煞氣勁,竟是要將崔遠當場釘死在原地!
“對哦!還能這麼打!”
崔遠手中斷劍一振,三十六道劍氣當場絞成一面盾牌,護住了他的身周。
是矛更強?還是盾更強?
“噗——”
眼看著那個如同墮入修羅魔道一般的瘋和尚越來越近,崔遠不禁一口鮮血噴在劍上。
可惜了,剛領悟到的招式未經打磨,還是太過稚嫩了。
他今天大抵是要死在這裡……
“嗡——”
就在最後六重劍氣即將被那骷髏長鞭突破的時候,卻有五丈長的熾烈火刃刺破蒼穹。
“嗯?還有煞氣外放?”
正準備最後補上一擊的靜安和尚不禁一愣。
緊接著,扭頭就跑。
“別跑啊!繼續打啊!”
站起身子的崔遠努力用斷劍打著劍氣,但那些鋒銳的劍氣卻盡皆被遠處那條九節長鞭打得粉碎,而那滿身是血的人影只是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遠處的街角。
這不禁讓崔遠一陣懊惱,他才剛剛被逼到絕境,正準備試試能不能突破,可那瘋和尚卻跑了。
“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哎。”
想到這裡,崔遠不禁看向剛剛那熾烈火柱的方向。
那位杜先生最近在閉關除錯一些東西,他倒是對這件事有所耳聞,這次過來,也是為了借用舊兵營這邊的開闊場地。只是這個除錯的時機,選的實在是有點……不過也不好說,萬一是那位杜先生在提點他呢?
“難道他是想說,這劍氣破不開九節長鞭,是因為太過纖細了?”
崔遠隱隱抓到了一些靈感,便連忙回屋繼續悟道去了。
而那瘋和尚的事情,也被他拋諸腦後。
雖然沒能把那瘋和尚留下,這有些遺憾,但若是給那瘋和尚跑了,回頭對方長了本事再打回來,那也是一件好事。
就像杜乘鋒對他做過的那樣。
曾經的他是被收割的那個,那些他拼命鑽研出來的招式最多給那位杜先生帶來一些啟迪——而現在他終於也開始收割別人了,這不禁讓崔遠心中隱隱升起一絲暢快的感覺。
而遠處狂奔的靜安和尚,顯然是不可能知道崔遠這點小心思的,他只知道自己又一次被騙了,被人無恥的欺騙了。
於是,即便身軀已經重傷,靜安和尚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都督府。
“大師回來了?”
剛剛與幾個俊俏小生研究完玄牝之術的錢瑾,在看到靜安和尚這滿身是血的樣子之後,不禁一愣。
“大師你這是……我趕快找人來給您療傷!”
“別假慈悲了。”
靜安和尚嗤笑一聲。
“出家人不打誑語,伱怎麼能騙我呢?”
說罷,九節長鞭一掃而過,竟是將錢瑾攔腰掃成兩截!
“你這狗種!”
嗅著那混雜了脂粉氣的血腥氣味,看著錢瑾那斷成兩截卻依舊寬袍大袖的翩翩姿態,靜安和尚不禁想起了那個腰佩斷劍的陰險劍士。
於是,還不解氣的靜安和尚便將這九節長鞭重新合為長棍,又將地上那錢瑾的屍體亂棍打作肉泥。
“呸!狗種!”
直到最後一棍戳碎了錢瑾的腦袋,這靜安和尚才算是稍微解了心中的憤恨。
而後,這靜安和尚才搶了匹馬,一路飛奔出城。
他只是容易受騙,但他卻不是傻的,更何況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面對一個煞氣外放他或許還能打一打,但是同時面對兩個煞氣外放,他卻是絕對不會有任何勝算的——與其不明不白的戰死在這裡,他還不如趕快回丞相府問個說法,看看那位丞相是不是與他一樣,也被錢瑾這狗種給騙了。
畢竟那位丞相大人跟他一樣,也是不會撒謊的實誠人。
至於毆殺一州都督的事情……
“也罷,這件事就不提了罷。”
靜安和尚想了想,便做下了決定。
一定要提出來的話,那多少也會讓丞相大人難做,還不如干脆不提過程,只說錢瑾那狗種死了。
就像他第一次打殺人命之後,回到靜水寺的時候那樣。
只不過,和那當年那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老方丈不同,這位丞相大人,真的是個跟他一樣的實誠人。
“有這麼一位誠實的人作為丞相,這大陳又怎麼可能不興盛呢?”
想起那位丞相大人,靜安和尚的心中就不禁多出一些崇敬來。
第二更送到,大家早安,我去眯一會恢復體力,然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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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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